第1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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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摩羅伽看向他剛才書寫的經文,“還不到時候?!?/br> 剛才那幾個大臣的抱怨言猶在耳,畢娑臉色凝重,看來羅伽打算這次先解決內憂,再去應對外患。 這和以前不一樣。 “王真的下定決心了?” 畢娑輕聲問。 僧兵撤走沙盤,曇摩羅伽繼續默寫經文,下筆動作優雅,字跡優美。 “這些問題總要有人解決?!?/br> 畢娑半晌無言。 羅伽明知結果是什么,依然選擇做那個注定被憎恨的惡人,只為讓王庭能夠長久安寧。 畢娑閉了閉眼睛。 “鷹是王送給文昭公主的,王為什么要緣覺說是我送的?” 這一句問出,殿中安靜了片刻。 曇摩羅伽書寫的動作依然流暢,雙眸微垂,道:“因為沒有區別,鷹是王庭贈予公主的?!?/br> 畢娑細看他的臉色,沉吟不語。 這時,殿外響起一陣驚呼聲。 近衛焦急地呼喊:“文昭公主!快躲開!” 有女子的呼痛聲傳來。 畢娑一驚,猛地站起身,朝曇摩羅伽匆匆行了個禮,沖出廳堂。 廊下人影晃動,近衛和僧兵手執長槍擠成一團,朝著角落的鷹架撲過去,一只矯健的蒼鷹張開雙翅,不停俯沖而下,尖利的鳥喙狠狠地啄向另一只黑鷹。 黑鷹的體型還沒有蒼鷹的一半,沒有做出迎擊的動作,瑤英站在兩只鷹當中,手忙腳亂,眼看黑鷹被啄得直叫喚,將黑鷹攬進懷里,轉身背對著蒼鷹,小心閃躲。 周圍的親兵不敢傷著蒼鷹,大聲呼喊吸引它的注意。 蒼鷹眼神銳利,直勾勾地盯準瑤英懷中的黑鷹,翅膀張開,如一團蓄滿雷電的黑云,再次撲了過去,利爪如鉤。 瑤英抱緊黑鷹。 畢娑眉頭緊擰,搶身上前,轉眼間已經撲到瑤英跟前。 “迦樓羅!” 殿門口處,一聲清冷的呵斥。 曇摩羅伽站在氈簾下,袈裟被風吹起,衣袍獵獵。 蒼鷹身形一凝。 近衛立即上前,雙手往前一撲,緊緊抓住突然發狂的蒼鷹,抱著離開。 畢娑回頭,拉起瑤英的手,卷起她的衣袖,“沒抓傷吧?” 蒼鷹的爪子能一爪刺穿獵物的胸膛,剛才她被蒼鷹抓了好幾下,一定傷著了。 瑤英飛快收回自己的手,笑了笑,“沒事,我穿的厚,沒抓著?!?/br> 畢娑動作一頓。 瑤英低頭安撫黑鷹,黑鷹被蒼鷹啄了好幾下,受了不小的驚嚇。 她仔細查看,發現黑鷹身上沒有傷口,只掉了一些羽毛,松了口氣,道:“原來佛子的鷹真的叫迦樓羅?!?/br> 畢娑頓時哭笑不得,以為她一開口會斥罵蒼鷹,沒想到她居然說出這句話,隨即心中一動,抬起頭,朝門口看去。 氈簾放下,曇摩羅伽已經轉身進去了。 第101章 繼任 黑鷹金將軍縮在瑤英懷里, 瑟瑟發抖,眼神呆滯。 瑤英心疼地摸摸金將軍, 抬頭看著廊下的鷹架, 神情疑惑:王寺一面臨著陡峭的山崖,崖上是老鷹筑巢之地, 常有信鷹徘徊于王寺,為曇摩羅伽傳遞消息,所以寺中很多院落都有鷹架, 供信鷹瞭望、休憩,蒼鷹從來沒有欺負過其他信鷹,為什么突然發狂,追著金將軍撕咬? 一旁的阿史那畢娑掃一眼地上零落的鳥羽,道:“我送公主回去?!?/br> 瑤英回過神, 搖了搖頭:“近衛送我就行了, 將軍和佛子有要事相商, 不用麻煩將軍?!?/br> 她朝畢娑一笑,抱著金將軍離開。 畢娑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遠去, 出了一會兒神。 瑤英剛剛轉出長廊,身后一陣腳步踏響, 緣覺追了上來, 手里拿了一只貼金箔的蚌盒。 “公主,迦樓羅亂發脾氣,抓傷了您, 您別生它的氣。這只蚌盒您收著,以前般若照顧迦樓羅,被它抓傷,就是涂這個藥好的?!?/br> 瑤英謝過他,接過蚌盒,道:“不礙事,迦樓羅沒見過金將軍,可能是嚇著了,以后我不帶金將軍過來?!?/br> 或許蒼鷹有領地意識,看到陌生的鷹出現在王寺,才會攻擊黑鷹。 “您不生氣就好?!?/br> 緣覺撓了撓頭皮,送瑤英回院落。 下了石階,繞過白雪覆蓋的佛塔林,迎面一個僧兵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見了緣覺,壓低聲音道:“赤瑪公主往這邊來了?!?/br> 緣覺腳步一頓,看一眼瑤英,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瑤英問:“有沒有其他回院子的路?” 赤瑪公主肯定是來見曇摩羅伽的,曇摩一氏幾乎被張氏滅門,只有姐弟倆活了下來,這位公主向來憎恨漢人,她還是避開為好。 緣覺松了口氣,“公主隨我來?!?/br> 他帶著瑤英拐進一條狹窄逼仄的夾道里,小聲道:“多謝公主體諒?!?/br> 瑤英笑了笑,示意無事。 王庭人仇視漢人,王庭貴族尤甚。她平時和王庭貴族來往不多,沒有遭到什么刁難,不過仍然可以從緣覺、般若這些人的交談中窺見曇摩羅伽對她的維護引來了不少非議。 她已經給曇摩羅伽添了不少麻煩,現在王庭內憂外患,他殫精竭慮,要cao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不想再因為這些小摩擦讓他左右為難。 …… 瑤英和緣覺剛剛離開,赤瑪公主快步走進佛塔林,不顧僧兵的勸阻,直入正殿。 近衛進去通報,畢娑大驚,三步并作兩步奔出正殿,攔住赤瑪公主。 “王政務繁忙,你來做什么?” 赤瑪公主抬起頭,目光嚴厲:“我來做什么?我來為你討一個公道!” 畢娑臉色沉了下來。 赤瑪公主怒道:“蘇丹古已死,你就是最好的攝政王人選,羅伽若是早些立你為攝政王,朝中也不會亂成這樣!他遲遲不立新攝政王,現在薛家、康家、安家、孟家全都鬧起來了,左軍、右軍、前軍由世家把持,他們動了心思,他們手里的四軍也跟著躁動,圣城已經被重重包圍,薛家的人隨時可以闖進王寺!” “現在城中人心惶惶,連我府中的奴仆都說他已經再次被世家架空,他為什么還拖著不立你為攝政王?你是中軍都統,為他出生入死,對他忠心耿耿,是攝政王的不二之選!他非要等四軍沖進王寺才舍得放權給你嗎?” 畢娑眉心直跳,抓住赤瑪公主的肩膀,壓低聲音道:“王有他的打算,你別擾亂他的計劃!” 赤瑪公主看著他,神色失望而惱怒,“我都是為了你!” 畢娑面色冷厲,沉聲道:“你不知道內情,別插手朝政?!?/br> “什么內情?”赤瑪公主掙開畢娑的手,繼續往里走,“我只知道現在情勢危急,迫在眉睫,四軍要打進王寺了!你去城墻上看一看,城外雪原上密密麻麻,全是四軍營帳,圣城方圓一百里的驛道已經插滿他們的旗幟!” 畢娑一把拽住赤瑪公主,“赤瑪,我會和你解釋,你別去打擾王……” 兩人正糾纏,近衛掀開氈簾,輕聲道:“王請公主入內?!?/br> 赤瑪公主冷笑一聲,下巴抬起,走進氈帳。 畢娑眉頭緊皺,拔步跟上去。 氈帳里傳出幾聲低沉的咕咕鳥叫聲,黑影晃動。 曇摩羅伽坐在長案前書寫經文,眉眼沉靜。 窗前臺上擱了一副鷹架,蒼鷹迦樓羅停在鷹架上,張開翅膀想高飛,被腳爪上套著的腳絆拉了回來,只能回頭朝羅伽發出不滿的悶叫聲,狠狠扯動腳絆,皮繩上的帶鉤撞在鷹架上,哐啷直響。 一片嘈雜聲響中,曇摩羅伽書寫的動作從容優雅,仿佛置身于塵世之外,完全聽不見蒼鷹的吵鬧。 蒼鷹不敢再扒拉腳絆,老老實實地立在鷹架上,神態萎靡。 赤瑪公主嫌惡地瞪一眼蒼鷹,走上前。 畢娑扯扯她的袖子,提醒她記得行禮。 赤瑪公主臉上閃過薄怒之色,含糊地行了個禮,坐下,直接道:“羅伽,蘇丹古死了,你為什么不立畢娑為攝政王?” 曇摩羅伽沒有停筆。 畢娑連忙單膝跪地,右手握拳置于胸前,恭敬地道:“王,臣輕浮莽撞,擔不起攝政王的重任?!?/br> 赤瑪回頭,雙目圓瞪,駁斥道:“你自幼入中軍,護衛君主,為君主鞍前馬后,兩肋插刀,十五歲起征戰沙場,屢立戰功,如今你已經貴為都統,人心所向,你擔不起的話,朝中還有誰擔得起?” 畢娑平靜地道:“攝政王不僅需要領兵出征,還需主持朝政,掌刑罰、斷刑獄,要料理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懂打仗,不懂政務?!?/br> 赤瑪氣得渾身發抖,恨鐵不成鋼地道:“蘇丹古和你一樣同為中軍近衛,他身份低微,你是貴胄之后,他能當攝政王,你為什么不行?!” 畢娑神色冰冷,正要開口反駁,曇摩羅伽放下筆,朝他看了過來。 他立馬閉上嘴巴。 曇摩羅伽碧色雙眸淡淡地掃一眼赤瑪,問:“赤瑪,上一代忠于曇摩家的攝政王是誰?” 赤瑪一怔,自她祖父那一輩起,曇摩王室就逐步被世家架空,朝政由世家把持,直到曇摩羅伽一舉奪回王權,上一代忠于王室的攝政王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 她想了一會兒,冷笑道:“是賽桑耳將軍,他是波羅留支大師的師兄,他也是中軍近衛出身,和畢娑一樣自小侍奉上一代佛子?!?/br> “他寂滅時年歲幾何?” 赤瑪回想了一下,“二十九歲?!?/br> “賽桑耳將軍之前呢?” “摩訶將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