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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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瑪公主比瑤英更加驚愕,怒道:“羅伽,你叫這個漢女來做什么!” 紗帳后傳出曇摩羅伽的聲音,依舊清冷如水,不帶一絲波動:“赤瑪,薛延那是不是你放進王宮的?” 赤瑪公主愣了一會兒,冷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曇摩羅伽沒說話。 赤瑪公主一把扯下面紗,抬起頭,褐色眼眸盈滿淚光,神情激憤:“不錯,我故意放薛延那進宮,我還讓侍女告訴他,漢人公主就住在王宮偏殿。羅伽,你為什么要保護一個漢女?你忘了曇摩家的仇恨?曇摩家兩百多條性命……兩百多個活生生的人??!那些人是你我的長輩,兄弟,姐妹……是我們的親人,張家人當著你和我的面,一個接一個殺了他們,我每晚都會夢見那些死去的人,我恨張氏!恨所有漢人!” 帳前侍立的近衛都低下了頭。 殿中鴉雀無聲。 “誅殺曇摩家的人是張氏?!奔啂ず?,響起幾聲斷斷續續的咳嗽,曇摩羅伽淡淡地道,“與文昭公主何干?” 赤瑪公主身形僵住。 瑤英眼簾抬起,忍不住看了一眼紗帳。 赤瑪公主閉了閉眼睛,臉上似哭似笑。 “羅伽,你是圣人,是佛子,你從小博覽經文,慈悲為懷,你斬斷了塵緣,雖然是曇摩家的王子,心里卻根本沒有曇摩王室!沒有我這個jiejie!你眼里只有至高無上的佛法,只有一個個和你毫無關系的陌生人!張氏殺了我們的親人,你依然善待漢人……眾生平等,你把所有人視作你的臣民,那我呢?曇摩家呢?我們算什么?” 她哈哈大笑。 “我不是你!我是曇摩家的公主!是凡夫俗子!我恨不得殺光王庭的所有漢人,以他們的尸骨來祭奠曇摩家!” 她猛地上前,掀開低垂的紗帳,飛撲到床榻前:“你睜開眼看看,這個人是漢女!是當著你的面殘忍殺死我們的母親、殺害你我兄弟姐妹的漢人!” 紗帳揚起,近衛來不及阻止,赤瑪公主撲到了床榻上,看到盤腿而坐的弟弟,目瞪口呆。 瑤英睜大了眼睛。 曇摩羅伽一身絳赤色袈裟,靠坐在寶榻上,雙手垂在腿邊,腕上一串光澤黯淡的持珠,面色蒼白,形容枯槁,唯有那雙深邃的碧色眼眸還有幾分生氣。 赤瑪公主愣了半晌,臉上瘋狂之色慢慢褪去。 “羅伽,你快死了?!?/br> 她冷淡地道。 曇摩羅伽眼眸低垂,平淡地道:“生老病死,如煙消云散?!?/br> 聲音清朗,似在吟誦經文。 赤瑪公主后退了兩步,低笑:“你就快死了,還要為一個漢女來指責我……你都快死了!羅伽,你怎么能如此絕情?你修了佛,就真的斬斷所有塵緣,把曇摩家全割舍了?” 曇摩羅伽慢慢抬眸,望著赤瑪公主。 “文昭公主是王庭的客人,法師的恩人……赤瑪,你以佛陀起誓,以后不能無故傷害文昭公主?!?/br> 赤瑪公主呆了一呆,看著弟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羅伽,我是你的jiejie?!?/br> 曇摩羅伽看著自己的jiejie,聲音氣若游絲,卻帶著萬鈞之勢:“赤瑪,我是你的君主?!?/br> 周圍的近衛看向赤瑪公主。 赤瑪公主環顧一圈,呵呵冷笑了兩聲,轉身就要走。 近衛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赤瑪公主回頭,怒視曇摩羅伽。 曇摩羅伽垂眸不語。 赤瑪公主怒極反笑,“好,我曇摩赤瑪今日起誓,假若對文昭公主有加害之心,必遭反噬,永墮輪回之苦,不得超生!” 她雙目圓瞪,怒視曇摩羅伽:“王,你滿意了嗎?” 曇摩羅伽看她一眼,輕輕地嘆了口氣,疲憊地收回視線。 赤瑪公主渾身發顫,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狠狠地剜了瑤英一眼,拂袖而去。 瑤英心中五味雜陳,久久無言。 曇摩羅伽眼界低垂,像是睡著了,又像是真的離開了塵世。 她的目光在他憔悴的面孔上盤旋了很久,正想開口,他眼睫抬起,深碧色眸子朝她看了過來。 “文昭公主,你可以隨蒙達提婆法師前往天竺,再從海路歸鄉?!?/br> 瑤英心頭輕顫。 她確實有這個打算——假如曇摩羅伽死了的話。 第44章 有救了 殿中回蕩著肅穆莊嚴的梵唱。 香花堆疊如山, 金銀塑身的菩薩一手持蓮枝,一手捧蓮花, 目光垂視, 神情悲憫。 寶榻上,曇摩羅伽斜披袈裟, 面相清癯,雙眸深邃,周身似有淡淡佛光氤氳, 比案上的金像更像一座禪定的佛。 他看著瑤英,眼神平靜,似在云端俯瞰蕓蕓眾生。 “王庭不是公主的安身之所,蒙達提婆明早會離開王庭,公主可與他同行, 我的親衛緣覺會護送公主至天竺?!?/br> 瑤英眼睫輕輕顫抖, 修長的媚眼定定地望著曇摩羅伽。 北戎先后三次敗于曇摩羅伽之手, 瓦罕可汗和海都阿陵一時半會不敢攻打王庭。她逃到王庭,得到曇摩羅伽的庇護,暫時可以松口氣, 但是曇摩羅伽病勢沉重,般若那邊遲遲沒有消息, 假如曇摩羅伽死了, 王庭危如累卵,海都阿陵不會放過她。 這幾天瑤英考慮過了,如果曇摩羅伽還是逃不過病逝的悲劇, 她就和蒙達提婆一起去天竺,然后走海路回中原。 只要海都阿陵還活著,她就永遠不能取道河隴回故土,只能輾轉繞道去天竺,不然還是會落到海都阿陵手中。 這些是她深思熟慮之后做下的決定。 所以被關押的這段日子她沒有閑著,每天拉著親兵一起和僧人學習梵語。 沒想到曇摩羅伽也想到了這個辦法。 他是王庭君主,和她非親非故,為什么會為她考慮得這么周全? 而且連護送她去天竺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他將不久于人世,居然還不忘為她這個陌生人思慮。 瑤英目光落到曇摩羅伽的腿上。 寬大的袈裟遮住了那雙腫脹的腿,從外表看,他似乎只是盤坐著參禪。 這個人生前為萬民供奉崇仰,一生守護王庭,死后也保持著盤坐的姿勢。 當北戎人攻占圣城,沖進佛寺,看到他的尸骨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連海都阿陵都破天荒地仁慈了一回,率兵退出了佛寺。 西域百姓說曇摩羅伽果然是阿難陀的化身,所以能rou身不壞,坐化得道。 瑤英沒見過坐化的高僧,她看著曇摩羅伽沉靜俊美的面容,想象著這個人隱瞞自己的病情,一日日衰弱憔悴,為王庭熬干心血,直到孤獨死去,心里泛起一陣淡淡的酸澀。 他年幼時,族人慘遭張氏屠戮,赤瑪公主因此憎恨漢人,他并未遷怒無辜,始終仁慈。 瑤英和兄長李仲虔十幾年來因為李德、李玄貞父子的遷怒而過得小心翼翼,遇到曇摩羅伽這種歷經坎坷,依然能在亂世之中保持寬厚溫和的君主,很難不心生感觸。 她敬仰這樣的人。 可惜她幫不了他什么。 瑤英出了一會神,上前一步,跪坐在榻邊,拿起旁邊案上盛放鮮花的木盤,裹上輕紗,疊成元寶的形狀,輕輕塞到曇摩羅伽的袈裟旁,挨著他的腿放好。 周圍幾個近衛滿臉詫異,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時之間沒有動作。 曇摩羅伽微怔。 瑤英往前探出半個身子,仔細調整木盤的位子,烏鴉鴉的發鬢上落了幾點顫動的燭光,肌膚雪白,束發的紅色綢帶垂在頸間,綢帶殷紅,雪膚散發出凝脂般的光澤。 滿室濃烈香氛中,她身上有股清淡的甜香。 “法師,你試試,這樣你能好受點?!?/br> 瑤英抬起頭,朝曇摩羅伽笑了笑,明亮的眼眸彎成兩道月牙。 小的時候她不能下地走動,每天只能躺著靠著,這是醫者教她的法子。 曇摩羅伽眼底有怔忪浮起——不過仍是淡淡的,像流云拂過晴空,不帶一絲漣漪。 他明白過來,雙手合十。 瑤英回以一禮,起身離開。 她不能為他做什么,只希望這個男人臨終前能少一些痛苦。 緣覺送瑤英出了正殿。 兩人穿過長廊時,角落里突然響起兩聲咕嚕聲。 戍守的士兵紛紛后退。 咕嚕聲變低沉了些,帶著示威警告的意味。 瑤英抬起頭,身上滾過一道寒栗。 一只古錢紋花豹立在墻頭的陰影處,居高臨下,俯視著眾人,淺黃色豹眼在昏暗的夜色中發出懾人的磷光。 緣覺擋在瑤英身前,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這是攝政王養的豹子,野性未脫,只聽攝政王的話……公主,您千萬別動,別看它!” 瑤英挪開視線,一動不動——看到那只潛伏在暗處的花豹,她雙腿有些發軟,想動也動不了。 人豹對峙了片刻,長廊深處傳來腳步聲,一道高挑的身影一閃而過。 緣覺連忙小聲喊:“攝政王,阿貍在這!” 那道人影晃了兩下,腰間佩刀寒芒閃閃,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花豹聳身躍下高墻,跟了上去。 瑤英松口氣。 長安的太極宮豢養了不少珍禽異獸,李仲虔閑時經常帶她去玩耍,其中就有豹子,不過那些異獸都是作為貢品進獻的,養得很溫馴,她還從沒見過這么兇殘的豹子。 這晚,般若和阿史那畢娑沒有趕回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