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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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當時沒有答應。 太監道出自己的猜測:“殿下,公主會不會是想聯合胡人,然后向圣人借兵救回義慶長公主?” 李玄貞嘴角一扯。 前朝的長公主,算什么長公主? 李德做什么事都先考慮代價和回報,他冊封朱綠蕓,那是因為留著朱綠蕓有用。 他不會為一個毫無價值的前朝貴女讓將士白白送死。 現在中原剛剛穩定下來,西北異族勢力強大,自稱神狼后裔的北戎更是號稱控弦十萬,橫掃北庭。 若不是為西域佛國那位高僧君主所阻,北戎早就拿下整個西域北道。 北戎騎兵所向披靡,一旦北戎南下,長安必定失守。 所以李德才一面以金銀財寶、高官厚祿籠絡胡人部落,一面清除關中分散的部落小勢力,先從內部分化胡人,讓他們互相仇恨,無心南侵,減輕西北軍防守的壓力,同時隨時掌握各個部族的動向。 這種時候,朱綠蕓的那些算計根本不會成功。 李玄貞腳步一頓,猶豫了片刻,道:“備馬,孤去一趟公主府?!?/br> 蕓娘脾氣倔,一心復仇,瘋起來什么都不管不顧,必須和她講清楚局勢。 太監為難地道:“殿下,娘子為您備了接風宴……” 太子回京的第一夜就跑去找??倒?,傳出去,讓太子妃的臉面往哪兒擱? 李玄貞已經轉身走遠:“讓她別等孤了?!?/br> 太監默默嘆息,進院報信。 明燭輝煌,庭前備了豐盛的筵席,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炭火烘烤的牛羊脂肥rou嫩,泛著油光,廊下還候著一部龜茲樂伎。 太子妃鄭璧玉盛裝華服,領著東宮女眷等了一個時辰。 太監稟報說李玄貞去公主府了。 鄭璧玉一言不發。 幾位良娣、良媛立即收起笑容,臉上閃過惱怒、嫉恨和鄙夷。 ??倒骱吞訝斍橥兑夂?,她們無話可說。 連太子妃都不計較,她們這些庶嬪有什么資格拈酸吃醋? 但是??倒髌褪遣辉敢庀录尢?,哪怕太子妃好言相勸,她就是不嫁。 不嫁就不嫁吧,她不嫁,她們只有偷著笑的。 可是??倒饔址且屠钚懪簲嘟z連。 公主府的仆從三天兩頭往東宮跑:公主病了,公主哭了,公主生氣不吃飯,公主和人吵架被羞辱了…… 沒名沒分,不清不楚。 就這么成了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娘子,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良娣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天下早就改名換姓了!圣上憐憫,冊封她為公主,她卻不知廉恥,如此敗壞太子名聲,長此以往,怎么了得!” 良娣早就看朱綠蕓不順眼了。 要么下嫁,要么和太子斷絕關系,她既不愿意嫁人,又非要和太子糾纏,自甘下賤! 其他庶嬪也嘰嘰喳喳地埋怨起來:“娘子,京中已經傳遍了,還有好事者把這事編成曲子傳唱,坊間鬧得沸沸揚揚,于太子爺名聲不利?!?/br> “圣上慈和,太子爺鐘情,殿下又如此大度,她還矯情什么呢?” “她還當她是真公主呢!真不想嫁人,就別來找太子!” 鄭璧玉面色平靜,擺了擺手。 議論聲立刻停了下來。 鄭璧玉環顧一圈,看得眾位庶妃都低下了頭。 她面色如常,示意仆婦:“殿下不回來,也別糟蹋了好東西,開宴吧?!?/br> 樂伎立刻奏起歡快的樂曲。 眾人心中暗恨,怏怏歸座。 …… 太子李玄貞騎馬出宮的時候,剛好和并轡而行的李仲虔、李瑤英兄妹擦肩而過。 宮城幽深,夜色輕寒。 李仲虔怕瑤英著涼,脫了身上穿的大氅讓她披上。 瑤英手里把玩著一只玉盒,咯咯笑:“阿兄,我不冷?!?/br> 兄妹倆剛剛在王府藏起一箱財寶,李仲虔送了這只玉盒給她,她正新鮮著呢。 李仲虔道:“穿上?!?/br> 聲音很溫和,在李玄貞聽來,簡直和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李瑤英乖乖收起玉盒,接了氅衣穿上。 不一會兒,抬起手,搖晃空蕩蕩的寬大袖擺給李仲虔看,比劃著說:“阿兄,你看,我真的長高了!以前穿你的皮氅,袖子長那么多……” 搖曳的火光里傳來李仲虔低沉的輕笑。 李玄貞面無表情地從兩人身邊經過。 兄妹倆都沒有看他,說笑著馳進狹長的門洞。 李瑤英戴了帷帽,李玄貞看不清她的臉,不過聽到身后那嬌俏柔和的笑聲就能想象得出她臉上的表情。 他嘴角一勾,面露譏諷。 假如李瑤英看到李仲虔在戰場上的狠辣,知道李仲虔為了取勝屠了一座又一座城,連幼小的孩童都下得了手,還敢這么親昵地和李仲虔撒嬌嗎? 李仲虔小霸王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 謝貴妃的寢殿在太極宮東北角,和其他嬪妃離得很遠。 平時鮮少有人來翠芳宮,今天殿中卻燈火明亮,階前一排侍者簇擁著一座華麗的金頂軟簾轎輦等在那里。 瑤英下馬,皺眉問迎上來的太監:“誰的轎子?” 太監躬身答:“是榮妃的轎子?!?/br> 瑤英臉色沉了下來:“誰放榮妃進殿的?” 榮妃本是謝家的侍女,這些年最為得寵,李德登基后冊封她為榮妃。 其他幾宮妃嬪多是世家女,瞧不上榮妃。 榮妃自己也自卑婢女出身,找到機會就當眾為難謝貴妃,以羞辱昔日主子的手段來立威。 瑤英自然不會坐視榮妃欺負自己的母親。 榮妃在她這里吃了幾次虧,再不敢輕易放肆。 瑤英加快腳步。 謝貴妃受不得刺激,她不在謝貴妃身邊,誰知道榮妃會對謝貴妃說什么? 太監一疊聲賠罪:“下午貴妃醒來,說想去園子里看牡丹花,沒想到榮妃也在那里,貴妃不記得以前的事,拉著榮妃說話,奴等看著著急,又怕嚇著貴妃,沒敢吭聲。后來榮妃送貴妃回來,一直留到現在……” “貴主放心,阿薇在一邊看著,榮妃殿下不敢胡說八道?!?/br> 太監進去通報,榮妃知道瑤英回來了,不想露怯,不過也不敢多留,告辭出來。 看到迎面走來的瑤英,她停住腳步,笑了笑。 “聽說公主去大慈恩寺為貴妃請醫了?公主當真是一片拳拳誠孝之心?!?/br> 說著嘆口氣。 “貴妃可憐啊……剛才貴妃還問本宮大公子怎么不來看她,本宮不敢告訴貴妃,大公子已經死了十一年了……” 瑤英嘴角微翹,含笑打斷貓哭耗子的榮妃:“我這人不僅孝順,還心眼小,愛記仇,最看不得別人欺負我阿娘?!?/br> 這一句意味深長。 語氣柔和,卻滿是冰冷的警告之意。 榮妃變了臉色:“是貴妃拉著本宮來的……” 瑤英微笑,朱唇在燈火照耀下閃爍著豐艷光澤,瀲滟的朦朧光暈中,嬌艷的臉龐好似煥發著清冷容光,仿佛瓊花玉樹盛放,開到最極致,有種讓人不敢逼視的明麗清華。 榮妃的氣勢霎時怯了幾分,心虛地挪開視線。 謝貴妃拉著她,她甩甩手就能掙脫,但她沒有。 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成了個傻子,她怎么舍得放過看好戲的機會? 她就喜歡逗謝貴妃說話,看著謝貴妃如今的樣子,她心里感到很快意。 瑤英道:“榮妃既然知道我最孝順,應當也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br> 榮妃臉上訕訕,出了內殿。 坐上轎輦,她越想越氣,冷哼了一聲。 “看你能得意到幾時!誰不知道唐皇后是謝家逼死的?太子心里都記著吶!等太子坐穩儲君之位,你們母子三人都不得好死!” 離得最近的宮女肩膀顫了顫,一聲不敢言語。 …… 李仲虔是成年郡王,特意避開榮妃,等榮妃的轎輦走遠了才走進翠芳宮。 廊前跪了一地的人。 李仲虔眉頭微皺,進了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