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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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太傅看著女兒,“寶兒,阿爹對不起你?!?/br> 寶娘疑惑,“阿爹,發生了什么事?” 楊太傅緩了口氣,“圣上說,讓你進宮做貴妃?!?/br> 寶娘大驚,“阿爹,這怎么可以!” 楊太傅咳嗽了一聲,嘴里吐出些血沫子,“寶兒莫急,阿爹去找你阿娘?!?/br> 寶娘趕緊給他拍背,又端了熱水給他喝,“阿爹,您莫急,保重身子要緊?!?/br> 楊太傅漱了漱口,叫了莫大管事進來,“墨竹,你去往明盛園送信,再給趙家也傳個話,就說,寶兒要做貴妃了?!?/br> 莫大管事立刻去了。 寶娘看著楊太傅,“阿爹,圣上真的不念舊情,就這樣處罰阿爹?” 楊太傅摸了摸女兒的頭,“阿爹的錯,卻要你來承擔,是阿爹對不住你?!?/br> 寶娘搖頭,“阿爹,女兒不是說這個?!?/br> 楊太傅拍了拍女兒的手,“圣上想保全阿爹和你阿娘的名聲,所以才讓你進宮。但阿爹怎能讓你一個人抗下這一切,我兒放心,阿爹會有辦法的?!?/br> 莫大管事去了明盛園,找了明盛園的掌事太監,就傳了一句話,二娘子要進宮了。都這個時候了,莫大管事也不含蓄了,直接把難題拋給了明盛園。 傳了話之后,他又去官學,直接找了趙傳煒。 趙傳煒認識他,“莫大叔,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莫大管事避著旁人,“三公子,老爺讓我來告訴三公子,今兒圣上有旨意,讓二娘子進宮做貴妃,明日圣旨就要進楊府了?!?/br> 趙傳煒頓時心驚rou跳,他急得在原地轉圈,然后對莫大管事說,“你先回去,告訴岳父,我進宮去求婚。圣上,圣上總會賣我阿爹一個面子?!?/br> 莫大管事點頭之后就走了。 趙傳煒跟先生請了假,立刻就回家去了 宮里面,景仁帝離開上書房之后,直接去了壽康宮。 李太后招呼兒子吃茶,見兒子袍子上有一塊血跡,看了看兒子,“皇兒,這是哪里那里的血跡?” 景仁帝端起茶盞,“先生病了,剛才吐了口血?!?/br> 李太后哦了一聲,“太傅國之棟梁,皇兒可有賜太醫?“ 景仁帝回答,“朕讓人送先生回去了?!?/br> 李太后不再說話。 景仁帝忽然問她,“母后,朕已下旨,讓先生送女入宮,封貴妃,住景仁宮?!?/br> 李太后倒茶的手頓了一下,“皇兒這么快就做決定了?!?/br> 景仁帝笑,“母后知道朕要做什么決定?“ 李太后笑,“皇兒的決定,自然都是有道理的。只是一入宮就高位,諸妃要不安了?!?/br> 景仁帝以為李太后要說什么,誰知是這個,他笑了笑,“貴妃無子,倒影響不到旁人?!?/br> 李太后看著兒子,“皇兒累了,去歇著吧?!?/br> 景仁帝定定地看著李太后,半晌后輕聲說道,“母后,兒臣不孝,讓母后為了兒子犧牲良多?!?/br> 李太后聽見這話,低下了頭,“皇兒,母后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只是,還請皇兒莫要牽連無辜?!?/br> 景仁帝的聲音更小了,“母后,朕保meimei一世榮華,謠言不公而破,母后覺得好不好?” 李太后抬起了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景仁帝,“皇兒在說什么?” 景仁帝轉開了臉,“母后,您永遠是兒臣的母后。但,兒臣的父親,只有一人,就是先帝?!?/br> 李太后大呵,“皇兒!” 瓊枝姑姑早把人都叫走了,殿里只有母子二人。 景仁帝也不再藏著掖著,“母后,兒臣不怪您,父皇去的早,先生對兒臣有救命之恩,又多年嘔心瀝血輔佐兒臣,母后……兒臣不怪母后?!?/br> 李太后輕笑了一聲,眼底有了淚水,“皇兒,母后年幼時,只想吃飽穿暖,不挨打挨罵。后來,母后被李家救了,你外公外婆待我好,母后和你兩個姨母在家里吃的一樣穿的一樣,又和楊家定了親。母后以為,等楊家大郎中了秀才,母后就是秀才娘子了,過著普通的日子,平平淡淡,多好啊??墒悄?,母后大概不配過那樣美好的日子?!?/br> 李太后頓了頓,繼續說道,“進了王府,母后服侍先皇后龐氏,受平氏欺壓,母后從來沒抱怨過一句。這是母后的命,合該就是來受罪的。后來,先皇后開恩,母后生了你兩個jiejie,母后才覺得活著有了些意思。等皇兒出生,母后就更不敢隨波逐流了,母后在宮里小心謹慎,你舅父和三姨夫,還有嚴侯爺一起,歷經多少風雨,皇兒才保全性命。等皇兒做了皇帝,滿朝文武都是老臣、重臣,皇兒才十二歲,母后又害怕了,這世上,誰不喜歡權力呢。官員權力沒了,最多是回家種田?;蕛簺]了皇位,就要人頭落地了?!?/br> 景仁帝有些動容,“母后,兒臣不怪母后。母后與先生有情,兒臣也能理解。父皇在世時,母后從未有違規矩。父皇去了,母后和太傅有什么,兒臣不想追究。兒臣知道,母后一半是為了兒臣。若無母后,先生就是臣子,不會有這般忠心?!?/br> 李太后把自己倒的茶水喝了,“皇兒,母后對不起你父皇。明兒開始,我去皇陵,給先帝守靈,以贖罪過?!?/br> 景仁帝看向李太后,“母后,兒臣說了,兒臣不怪母后?!?/br> 李太后看向景仁帝,“皇兒,母后疼你,你知道嗎?” 景仁帝點頭,“兒臣知道?!?/br> 李太后忽然淚流滿面,“皇兒,你得父母疼愛??墒悄莻€孩子,是母后吃了藥早產下來的,一出生就送走了,從來沒有得到母親疼愛過。這是母后的罪孽,母后去贖罪,希望皇兒能饒過那個孩子?!?/br> 景仁帝見李太后忽然落淚,有些慌張,多少年了,從父皇過世以后,母后再也沒流過淚。 他趕緊給李太后擦眼淚,“母后,母后,兒臣不孝。母后,這些事情,不該由母后一個人來承擔。母后只管在壽康宮安享天年,兒臣會處理好一切的?!?/br> 李太后抬眼看向兒子,“皇兒,母后多謝你。母后求你,別讓寶娘進宮了,不然母后余生,如何能安寧?!?/br> 景仁帝拉著李太后的手,“母后,先生有錯。他對父皇不敬,兒臣不能明著處罰他,只能讓他受些煎熬?!?/br> 李太后不明所以,景仁帝笑著解釋,“母后莫急,二meimei是朕的meimei,朕怎能真讓她進宮,豈不成了畜生。兒臣聽說,楊家另有一女,比二meimei只小了一個月,與二meimei容貌極為相似,先抬進宮來,封個貴妃,母后多教導幾年?!?/br> 李太后忽然跪了下來,“皇兒,你是帝王,我現在不是太后,只是一個失貞婦人。求圣上開恩,不要讓楊家女子進宮了。寶娘進宮,我余生難安。楊三娘子進宮,寶娘余生難安。都是我的錯,我求皇兒,饒過她吧?!?/br> 李太后這一跪,景仁帝立刻也跪了下來,“母后,母后,兒臣如何能承受的住?!?/br> 母子兩個摟在一起,李太后哭著說道,“不,皇兒受的住,你是天下之主,我對不起先皇,該受罰?;蕛禾嫦然蕬土P我,我心甘情愿受著,只求皇兒不要牽連無辜?!?/br> 景仁帝摟著李太后,“母后,母后,兒臣錯了??蓛撼荚趺茨軕土P母后,但兒臣若丁點反應都沒有,兒臣又如何對得起父皇?!?/br> 李太后淚如雨下,“皇兒,都是母后的錯,母后對不起你?!?/br> 李太后哭了一陣,景仁帝一直給她擦眼淚,等她不哭了,景仁帝輕聲勸慰,“母后,兒臣該怎么辦?!?/br> 李太后低聲道,“皇兒,若是為了懲罰楊鎮,母后已經懲罰他十幾年了?!?/br> 景仁帝詫異,“母后說的是何事?“ 李太后看向兒子,垂下了眼簾,“寶娘并不是母后生的,她是我親表妹的女兒?!?/br> 景仁帝大驚,“母后,果有此事?“ 李太后回到,“皇兒,楊家母子負了我,我豈能讓他如意,我把孩子送給了你三姨。寶娘是我表妹的獨女,表妹臨終時,一再請求我照看寶娘。若是把她留在她父親那邊,無父無母的孩子,豈不要受人欺凌。母后就把她送給了楊鎮,做楊家的嫡次女,身份高貴,長大后也能說門好親事,誰曉得她竟然和我長得這般像?!?/br> 景仁帝腦子飛快地轉著,“母后,母后,您是說,是說婧meimei!” 李太后搖頭,“不,母后說的是煒哥兒。母后把他送給你三姨,一則,我不想讓楊家人養他。二則,母后把親生兒子給了你三姨,你三姨和三姨夫才能放心地替皇兒守東南國門。你三姨夫當年權力太大,又不肯造反做皇帝,你三姨怕皇兒長大后算賬,母后就把孩子給了她,這是母后和你三姨之間的約定?!?/br> 景仁帝如同聽到個炸雷,“母后,母后說的是真的?” 李太后繼續點頭,“皇兒沒聽錯,事到如今,母后也不想再隱瞞你。母后求皇兒,不要讓寶娘進宮,她確確實實是無辜的。如今兩個孩子有緣走到了一起,母后求皇兒成全?!?/br> 景仁帝有些呆,“母后,為何要這樣對先生?先生待女兒,如珠似寶,若是先生知道不是親生的,豈不痛斷肝腸?!?/br> 李太后答非所問,“你三姨和你三姨夫多好啊,煒哥兒給他們,十幾年像在蜜罐里泡著一樣。我若把他送回楊家,讓楊家那個聾子欺辱他嗎?寶娘是個小娘子,去了楊家,她們反倒會優待她?!?/br> 景仁帝有些動容,“母后,兒臣多謝母后,為兒臣做了這么多的事情?!?/br> 李太后看向兒子,然后又低下了頭,“皇兒,母后不是開玩笑的,母后預備去先皇陵住一陣子。母后無顏再住壽康宮,皇兒讓我去吧?!?/br> 李太后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口里的自稱亂七八糟,景仁帝有些不忍心,“母后,不若在宮里吃齋也罷,倒不必一定要去皇陵?!?/br> 李太后看向兒子,“皇兒,你會不會看不起母后?“ 景仁帝見李太后雙眼包含期盼,沉默了片刻,鄭重回答李太后,“母后,事情已經過去了。母后既然要贖罪,就在宮里吃齋三個月,每日誦讀經書兩個時辰,父皇知道了,不會怪罪母后的。兒臣陪母后一起吃齋,求父皇原諒,都是兒臣無用,才讓母后受委屈?!?/br> 李太后搖頭,“皇兒,你是天下之主,萬民都靠著你,不可不愛惜身體。從明兒起,母后吃齋半年,每天誦經三個時辰,求先帝諒解?!?/br> 景仁帝點頭,“兒臣知道了?!?/br> 說完,他把李太后扶起來,讓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李太后的私事被兒子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景仁帝叫了瓊枝姑姑進來,瞇著眼睛看了她一眼,沉聲吩咐,“明兒開始,你陪著母后吃齋,扣你兩年月俸,降為低等宮女,仍舊貼身服侍母后?!?/br> 瓊枝姑姑二話沒說,立刻跪下磕頭,“奴婢謝圣上恩典?!?/br> 景仁帝看了一眼李太后,“母后歇著吧,兒臣先去了?!?/br> 景仁帝回了上書房之后,仔細想了想,親自寫了份旨意,“茲有楊氏女,鐘靈毓秀、賢良淑德……封貴妃,即日起入住景仁宮?!?/br> 寫好了圣旨,他親自蓋了章,然后交給身邊的張內侍,“你去楊府傳旨?!?/br> 張內侍接過圣旨,天已經快黑了,他立刻趕著去了楊家。 到了楊家后,楊太傅半瞇著眼睛,正在床上躺著,寶娘正陪在一邊。聽說天使來了,他也沒起來。 張內侍進來了,先給楊太傅問好,“太傅大人安好?”寶娘對著張內侍屈膝,張內侍也趕緊鞠躬,“二娘子好?!?/br> 楊太傅勉強笑了笑,“有勞張內侍,老夫尚好?!?/br> 張內侍先道喜,“恭喜太傅大人,圣上親封貴府娘子做貴妃了?!?/br> 楊太傅雙目犀利地看著張內侍,張內侍把圣旨遞給楊太傅,連念都沒念。 楊太傅閉上了眼睛,并不去接。寶娘看了看楊太傅,伸手下了圣旨,她打開看了一眼,里面是封楊家女子做貴妃的旨意。 寶娘看著張內侍,“張爺爺,不是說圣旨明兒才來,圣上金口玉言,自然不會有假,這圣旨?” 楊太傅冷哼了一聲,把圣旨扔給了張內侍,“圣上說了,明兒才來傳旨,你這個時候來了,莫不是假傳圣旨?!?/br> 張內侍哎喲一聲,“太傅大人,二娘子,這話可不能隨便說,我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假傳圣旨?!?/br> 楊太傅冷笑一聲,“本官只認明天的圣旨,今天的不認,你拿回去吧,圣上若要殺頭,本官在家里等著?!?/br> 張內侍為難壞了,“太傅大人,您可別為難我啦,我,我哪里敢呀。我,我給您磕頭了?!?/br> 楊太傅閉上了眼睛,不理他。 張內侍看向寶娘,寶娘也垂下眼簾,雙手捧著圣旨,還給張內侍。 張內侍無法,這,從來沒聽說皇帝傳旨有人不接的。這,不接旨要怎么辦啊。若是抄家殺頭,接不接都無所謂,但這事兒,張內侍多少知道一些,圣上和太傅都生氣呢。 太傅大人官居一品,又是帝師,也有資格和圣上叫板,但這事兒吧,張內侍嘬了嘬牙,得,他是圣上的人,不能站錯了隊。 張內侍也不接圣旨,他給楊太傅鞠躬,“大人,這旨意我傳過了,天不早了,我先回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