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段有些熟悉的開場白，徐洋突然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電話那邊助理口中的黃總是他們公司的一個高層，平時也會拿著資源和公司里的女明星做點你情我愿的交易。

    在公司里呆了這么久，他也碰巧撞到過幾次助理和女明星經紀人的交易現場，而每次，助理的開場白都是類似于“你有空沒空”的問話。

    黃總性別男愛好女，以前從沒犯到過他的藝人頭上，于是他也就索性直接當做是沒看見過?？墒墙裉臁@是潛規則潛到他的藝人頭上來了么？！

    他深呼吸一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抱歉，銘寒那天行程特別滿，這是真的沒空?！?/br>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邊的助理像是也反應過來了黃總的形象在公司里的這群經紀人眼中實在不算是正面，對面徐洋顯然存在著理解上的錯誤，“我的意思是……”

    電話那頭的助理話說到一半，徐洋坐著的保姆車就因為前面突然插進來的一輛車而急剎車。聽說自家藝人被公司高層盯上了要被潛，徐洋本就震驚地連拿穩手機都勉強，這會兒一急剎車，手機直接就掉到了地上。

    等徐洋抖著手把手機撿起來后，他能聽到的就是那邊助理最后說的“三百萬”。

    ……三百萬一個當紅流量，你這怕是活在夢里。這是徐洋在聽到“三百萬”時的第一反應。

    徐洋顯然沒有把助理的話聽全，但要是說剛才沒聽清再問一遍，這又顯得自己對潛規則好像很有興趣一樣。他輕咳了兩聲，誠懇道：“抱歉，29號那天，我們銘寒是真的沒空?！?/br>
    “好吧，我知道了，那打擾了?！敝磉@么說著，率先掛斷了電話。

    徐洋聽著電話掛斷的忙音，放下手機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他轉頭看向坐在旁邊的俞銘寒，心里止不住地發愁。不愁也沒辦法，畢竟人黃總都快要知男而上了，更何況娛樂圈子里還有其他更麻煩、更難對付的投資商。

    ……看他那副表情，就像是自家清清白白的閨女慘遭老流氓惦記的老父親。

    另一邊的娛樂公司辦公室里，助理把自己得到的答復匯報上去：“黃總，徐洋那邊說行程很滿，直接就拒絕了?！?/br>
    黃總這時候說話的語氣都有些不可思議：“叫他幫忙做三桌飯，一桌算他一百萬，這都能拒絕？！”考慮到俞銘寒的明星身份，為了補償對方在做飯時間里的損失，他還把一桌飯菜直接往貴里算了。

    助理試探著開口：“可能是徐洋也有考慮到參加節目后，帶來的后期名氣提升吧?！?/br>
    黃總：“可他要來了我們家老爺子的壽宴，直接就能認識到不少投資商啊?！?/br>
    ……這波按理說也不虧。

    助理沒吭聲，在心里幫著豐滿了后半句話：……認識了不少拿他當廚師、回頭擺宴席頭一個想到他的投資商。

    這樣的投資商，就算認識了也跟沒認識沒多大區別。

    黃總按了按額頭。其實他對口腹之欲是沒多大執念的，但耐不住他家老爺子是個老饕。

    ……想想那天自家老爺子看著電視里俞銘寒奪冠畫面時的表情，黃總就覺得他必須得想辦法把這事給辦好。

    黃總想了想，說：“那你再去問問，就說我這里有個徐導電影的男三號角色，你看他同意不同意?！?/br>
    “嗯?！敝睃c頭應下，掏出手機再次撥號。

    保姆車里，接到電話的徐洋拿起手機，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后，他的雙手再次開始顫抖。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同處一家公司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更別提對方還能算是他的上司, 徐洋盡管只是看著這串手機號碼就產生了掛斷的欲望, 可他最后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 請問您還有什么事么？”徐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對面打電話的還是之前那個助理，他輕咳了一聲，說：“就和剛才那事相關……我們黃總現在手上有一個徐導電影的男三角色，不知道你們那邊有沒有這個意向?！?/br>
    作為行業頂尖的被大眾記住了名字的、業務能力突出的導演之一，一部電影只要掛上他的名字似乎就能和“制作精良”四個字扯上點關系。

    按著俞銘寒接下來要走的計劃路線，去對方的劇組混上一圈沾沾光蹭蹭名氣，確實是對將來的發展有所裨益。再加上導演之間有各自的聯系，混的好了確實也能讓俞銘寒在以往不怎么涉足的影視行業站穩，讓自己在通向登頂的路上走到更輕松一些。

    對現在的俞銘寒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好資源……如果這個資源不是建立在公司高層的“金主爸爸”要潛規則他的前提下的話。

    “這個……抱歉, 這個是真的不行?！毙煅笙胂胗徙懞綍r對娛樂圈的態度, 就清楚他會對這些事情持個什么樣的態度。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兒，然后徐洋很快就聽到一個因為離得遠，于是聽著也不算多清楚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傳到了他耳朵里：“他同意了？”那就應該是黃總本人了。

    “沒?！敝磉@么回答著。

    黃總頓了頓，聲音聽著像是沒太多情緒起伏的樣子：“你把手機給我，我來和他說?！?/br>
    助理把手機遞過去，讓黃總和徐洋能夠直接通話。

    黃總的聲音聽著倒是挺平靜, 就是那平靜之下還隱藏著太多情緒：“徐洋, 你也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了。沒了他, 世界上也不是沒有能替代的其他人?！?/br>
    在他看來, 只是一頓飯就亂標價碼, 不斷拒絕提高自己的身價，以求更好待遇的徐洋實在是太過于貪婪了。

    ……花錢花出去三百萬，隨便找哪個廚師找不到？！撇去和其他廚師相比俞銘寒身上獨有的明星身份，不必掏錢補償對方行程延誤造成的損失，他之后花在壽宴上的錢最起碼都能先打個對折。

    徐洋一聽就知道黃總生氣了。盡管得罪了頂頭上司心里有點方，但他也不能就因此把自家藝人推出去“被潛”頂缸吧。

    聽黃總那語氣隱約像是還有幾個被“潛規則”的候補，徐洋也多了幾分拒絕的底氣，他硬著頭皮再次拒絕道：“抱歉，黃總，這個行程……是真的趕，沒空啊?！?/br>
    黃總看徐洋這時候還在他底線上瘋狂試探，妄圖想要獲得更好的東西，當場冷笑了一聲：“行，沒空是吧，記住你現在和我說的話?！?/br>
    ……果然，就是他剛才從三百萬到電影劇本松口松地太爽快，最后讓徐洋這個本質貪婪的經紀人產生了他很好說話、事后價碼還能再往上提升的錯覺。

    他就不相信，有哪個明星和經紀人事后不會后悔自己一句話說錯，錯過將來能遇到這么多投資商的機會。

    話說完，黃總直接就冷笑著掛斷了電話。而手機那頭，被他蓋章事后必定會為自己玩脫而后悔的徐洋聽著手機那頭的忙音，放下手機對自家豬將來也依舊能清清白白的事先是松了口氣。在這之后，身為經紀人的徐洋想著黃總最后說的話才開始產生擔憂的情緒。

    ……聽他那語氣，之后說不定會想著這事找他們麻煩啊。

    對一個流量明星來說，扶起來要投入不少時間、精力以及金錢。在各方面引導給明星本人炒熱度的時候，每一次營銷都是大把大把的錢砸進去。但要如果讓他就此沉寂下去，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了。只要收手什么都不做，就能看著他逐漸退出大眾視野。

    一個沒什么作品支撐的流量明星，再沒有了熱度，糊就是必然的一件事。

    ……說不定，黃總就是等著在俞銘寒身上再榨點錢出來回本，然后就默默看著俞銘寒糊了。

    圈內倒也不是沒有之后受挫再起來的，但是在那背后，都有能承受住大眾反復考量的作品及實力作為支撐。而俞銘寒……

    徐洋想了想俞銘寒拍的那部青春學習偶像劇以及靠著別樣手段上的中央二臺，一時間居然也不能靠著以往的飯圈套路，來判斷他的藝人能不能靠著這些非主流cao作在事后再起來。

    ——看著未來好像只能靠命運了。

    徐洋想著這個就沒忍住嘆了口氣，一時間表情看著更愁了。

    旁邊的俞銘寒一看徐洋唉聲嘆氣的，時不時還一臉踟躕地瞟他幾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沒忍住問道：“剛剛是出什么事了么？”

    徐洋想著這事本人也該享有知情權，說的就也挺直白：“剛剛有人給我打電話，想潛規則包養你?！?/br>
    俞銘寒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真是萬萬沒想到他人生頭一次當愛豆，還是那種還算當紅、不為資源發愁的愛豆也能遇到這種事。

    他的心情真的是不由變得格外復雜，而保姆車內的氣氛也因此變得有些凝滯了起來。

    直播間內，聽到“潛規則”這三個字，星界萬象觀眾先是和主播本人一樣震驚了一瞬，而后就迅速想明白了之后可能會發生些什么，立馬激動地刷起了彈幕。

    [竟然想潛規則我俞哥，有沒有一起組團破譯信號源，沖過去給我們俞哥當人形金手指的？！]

    [當什么金手指，前面的那位冷靜一點，別攪亂現在我方一片大好的局勢啊。往潛規則更深層的意思上想想，俞哥他，他這是要糊了??！]

    [據我在其他各類分區里混出來的經驗看，像這種面對潛規則后的走向大致能分為三大類：一是從了這個高層；二是讓其他金主爸爸發現主播的價值，出手罩著主播不被潛規則波及；三是不服從又干不過，拿不到資源直接撲，直接糊。前兩個大類只要做事低調點就能直接排除，我們最后直接就能寧死不從糊掉退圈??！]

    [真的假的？！別騙我讓我最后白開心一場??！]

    [我以我曾經混打臉區以百年為計數單位的經歷告訴你，俞哥這次低調點，不要在其他人眼里表現地這么有才華，最后結果直接就是必糊！]

    [居然還有這種大好事么？我天，我終于等到這一天。]

    [本以為在這個熙攘浮華的娛樂圈里，我會在合同到期前都看不到丁點希望，沒想到峰回路轉，我居然能在這個自己都快要認命了的時候實現夢想。]

    [……也就是說，我們這些頭一次看娛樂圈直播、被這個位面里的飯圈文化入侵得格外厲害的觀眾還有機會在位面結束前，改掉那些被飯圈少女帶出來的口癖么？！]

    [我們哥哥他，最終是走到了這一步??！感動淚目，為他鼓掌。]

    [剛聽別人和我安利說這個美食主播打臉打起來也很不錯，特別有趣反套路，于是特地為此從打臉區過來的。我能問問你們這是進行到哪一步了么？看你們看直播看得這么開心，我能分享到你們的快樂嗎？]

    [能，就讓我來和你分享吧！遇到這么個好消息，我覺得就應該說出來，讓大家一起為此慶祝一下。你知道么，我們俞哥他遇到了娛樂圈潛規則，很快就能糊穿地心退圈去了！]

    [……？？？糊穿地心要退圈？真的假的？]

    這位才從打臉區被朋友安利過來的觀眾看著這些真情實感地在覺得高興的觀眾，真的是不明白他們在開心些什么。說真的，這要放在他們打臉區那邊，主播要是在娛樂圈里快糊穿地心得考慮退圈，那保管最后直播間掉粉、被粉絲逮著罵，哪來這種普天同慶的畫面。

    ……如果美食區的大家都管這叫做反套路打臉，那他覺得還是美食區的這些觀眾爽點長得太歪了。

    其他觀眾哪知道這位其他區友人的心理，繼續瘋狂出聲表示“糊穿地心”的正確性。

    [對，要糊了，一直等了幾個月，他終于要糊了。]

    [說真的，這幾天看他怎么樣都糊不了，我都要愁死了。]

    [……你們美食區我果然不太懂。]

    [話說既然最后都是肯定得糊了，俞哥你要不要試探著和經紀人說一下解約的事?，F在形勢一片大好，網上沒什么黑料，早解約了還會是大家心里的白月光，晚了就可能真的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覺得可以試試，看著好有道理的樣子。]

    俞銘寒看了眼屏幕上刷過去的彈幕，不由將視線投注在了徐洋身上。

    徐洋一看自家藝人的這個眼神，就大概知道了他這會兒是什么想法。

    ——在這個時候這么個表情，怕不是想先下手為強，意圖在公司高層動手前保全名聲，自己原地解約退圈。

    他太熟悉對方對于黑子的抗拒了。

    以前看到惡評就受不了，被全網黑后就心態爆炸想著要退圈。而現在，雖然對方不說原因，但是也天天表現出了想要退圈的意向。

    徐洋不明白俞銘寒為什么現在那么紅還一點掛念都沒有，依舊想著要退圈的事，但他心里大概也能知道一點——

    應該是擔心之后又會從云端墜落，再一次遭遇全網黑的待遇。

    ……畢竟，他要退圈總不可能是因為想著要回去做飯這點小事吧。想著自家藝人對做飯的莫名執著，徐洋心里莫名有些不大確定地想著。

    他開口拒絕道：“……你這不行啊，你身上背著藝人合同和商務代言，這時候什么都還沒發生就想賠錢走人，會成億萬負翁，欠債無數啊?！?/br>
    俞銘寒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就再等幾天吧?！狈凑缤磉^氣。

    ……可要是就這么等著，什么都不做束手就擒，俞銘寒他早晚得再因為遭遇一趟全網黑事件啊。

    想著上一次遇到全網黑后精神狀態實在算不上好的俞銘寒，徐洋看了他一眼，腦中回憶起了剛才看到的某封郵件，突然出聲說：“不過，現在一切事情都還沒發生，我們要是努力想其實最后還是會有解決辦法的?！?/br>
    “比如說，去用資本打敗資本?！?/br>
    俞銘寒立馬表示拒絕：“謝謝，但我其實覺得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沒必要再做別的，真的沒必要?！?/br>
    第一百八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