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難道她就擺脫不了這樣的烙印嗎？

    宸妃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我就說，玉家小姐偌大的名聲，怎么真人這么……”

    后面的話她沒說，可眼神和語氣，已經充分表達出了她的態度。

    玉妃大受刺激，沖她喊道：“我怎么？你不過是馬后炮罷了，先前你不知道，還不就認了？”

    “是??！”宸妃點頭承認，“我哪里想得到，會有冒名頂替這種事？這里是后宮，我們哪個人進來，不是查遍了祖宗三代？真沒想到……”

    早先她就覺得奇怪，即便傳聞有所夸大，可先帝有意為先太子聘娶，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實。以先帝對先太子的愛重，玉小姐應當比現在這位皇后，更為優秀才是?？捎皴鸁o論哪方面，都是平平無奇，和她們這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名門閨秀相比，明顯差了一截。

    她原以為，玉妃可能是內秀，可相處三年，也沒瞧出她肚子里有什么才華，只能歸之為各花入各眼。

    搞半天，原來她就是個冒牌貨，可憐玉家小姐，死了都被人利用，白白糟蹋了玉家的清名。

    那邊皇后，忽然笑了一聲。這件事真是荒唐又可笑，許多她以前不明白的事，忽然就明白了。

    玉妃不敢和她們來往，并不是自恃清高，純粹就是怕露餡吧？虧得自己先前耿耿于懷，結果只是一個西貝貨。

    什么滿腹經綸，什么七竅玲瓏，什么知書達禮……呵，全是笑話。

    皇帝滿心都是玉重華落海的事，仍然揪著這個問題不放：“是不是你干的？你有沒有當過推手？”

    “沒有！沒有！”玉妃大叫起來。

    不能承認，這件事絕對不能承認，玉重華是皇帝的逆鱗，如果認了，她就別想活了。

    “你——”

    “皇帝！”太后喝止了他，“你這樣質問下去，又有什么意義？她咬定沒做過，你就信了嗎？她毒害皇嗣后妃，證據確鑿，你還要讓她披著這身皮，當著尊貴的玉妃娘娘嗎？”

    皇帝啞然，接連受到打擊，他已是心亂如麻。

    太后逼問：“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把這女人處置了！”

    處置？怎么處置？皇帝腦子亂成一團，本能求救：“母后，后宮的事，還是您來做主吧！”

    太后注視著他：“哀家可以幫你處置，不過你會聽嗎？”

    “當然，”皇帝忙道，“母后是朕最親的人，不聽您的話，朕又聽誰的話？”

    “好?！碧簏c點頭，目光移到玉妃身上，“玉妃心腸歹毒，手段殘忍，且送回靈秀宮關押，以待發落。其余人等，但凡與玉妃有來往的，全部細查！”

    太后發了話，這事就算是定案了。

    一干人等紛紛跪拜：“遵太后懿旨?！?/br>
    玉妃心知大勢已去，眼下只有皇帝的感情可堪利用，被拖下去時，只凄厲地喊：“陛下！陛下不要??！臣妾真的沒有傷害小姐，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錯了，不該妄想與您一生一世，求您想一想這三年的情分，饒過臣妾吧……”

    皇帝心中煩亂，背過身去不肯聽，她就這么被內侍拖走，聲音漸漸遠去。

    三年恩愛不疑，到頭來如同泡沫，一晃就破碎了。

    第366章 從沒認識過

    看著玉妃被拖下去，池韞心中五味雜陳。

    太后可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扭轉乾坤。

    揭穿玉妃的身世，又捏住了皇帝的命門，這個局堪稱釜底抽薪，直接毀去了玉妃翻身的資本。

    今天之后，玉妃再也不可能借玉重華之名，興風作浪。

    處置完玉妃，太后安撫皇帝：“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不過就是個心懷不軌的女人，舍了就舍了。這后宮多的是對你一心一意的女子，皇后為你盡心打理宮務，宸妃一片真心不爭不搶，別的美人才人，或有爭寵之舉，可也沒有這么狠毒的，何苦為她一個冒牌貨傷心？”

    皇帝低頭應是，然而數年夢境一朝破碎，顯然不是幾句話就能勸好的。

    太后也懶得勸，只想把這爛攤子甩出去，喚道：“皇后?！?/br>
    皇后應聲：“臣妾在?！?/br>
    “皇帝今天就歇在華春宮，你好生照料?！?/br>
    這是讓她開解的意思，皇后喜不自勝，恭敬應下。

    太后和顏悅色：“宸妃也辛苦了，折騰了這么多天?！?/br>
    宸妃連稱不敢。

    太后又點了幾個人的名，一通安撫。

    最后說到樓晏：“大冷的天，樓大人冒雪在宮門外等候，著實不易。如今事情已經了結，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池小姐，你替哀家送一送?！?/br>
    她勉勵眾人的時候，沒提池韞一句，這會兒卻讓她相送，頗有點自己人的意思。

    池韞低身施禮：“是?！?/br>
    皇帝起駕，長福宮里的人慢慢散去。

    池韞撐了傘，沿著甬道送樓晏出宮。

    內侍極是知趣，遠遠落在后面，并不打擾他們。

    走了一小段路，池韞手上一輕，卻是樓晏見她撐得吃力，拿走了傘。

    他轉頭看過來，說道：“過來點?！?/br>
    池韞挨近了些，他就將傘傾斜過來，擋住這邊的風雪。

    “半天不說話，心情很復雜？”樓晏問。

    池韞點點頭：“感覺好像，從來沒認識過她一樣?！?/br>
    樓晏笑笑：“太子要是還在，應該和你有同樣的感悟?！?/br>
    池韞不由點頭。

    宜安王在先太子面前，是個乖巧的弟弟，雖然不愛讀書，心思散漫，但是性子活潑，對他充滿信賴。

    就像曾經的錦瑟，溫柔體貼，忠厚和順，每個人都覺得她是個老實人。

    “你落海的時候，她真的做了推手？”

    “沒有?！背仨y說，“太后是故意的，挑起了陛下的疑心，便覺得她處處可疑。錦瑟只是沒來救我，這也怪她不得?！?/br>
    那晚太亂了，她已經落了海，難道叫錦瑟跳下去救她嗎？這太苛求了。

    “不過，她出現在無涯海閣廢墟的時間點，確實有些奇怪?！?/br>
    樓晏點點頭：“我去查一查?！?/br>
    池韞應了聲，又搖頭苦笑：“我們推波助瀾，就是為了讓玉妃露出馬腳。沒想到太后和宸妃更狠，設下這樣的局，叫她再也不能翻身?！?/br>
    她想起下午，眼見玉妃走出長福宮，她立時將藥罐子端離火爐，擱到一旁。

    “池小姐？”宮女不解。

    池韞正要吩咐她去請人，宸妃就帶著人進來了。

    “宸妃娘娘？您這么快就醒了？”

    “宮里藏著條毒蛇，本宮怎么睡得著？”宸妃說罷，看著她手中的藥罐，“被她動過了？”

    “……”池韞默了默，回道，“藥味聞著不對?！?/br>
    宸妃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吩咐春曉：“去請太后和莊院判?！?/br>
    “是?！?/br>
    宸妃轉身出去，走到一半，回頭叫她：“你也來，帶上藥罐?！?/br>
    “……是?！?/br>
    請的人很快到了，莊院判驗完藥，稟道：“加了滑胎藥，份量不輕。倘若娘娘喝下去，只怕會血崩而亡?！?/br>
    太后露出冷笑：“真夠狠毒的，這是要你一尸兩命?！?/br>
    宸妃嘆了口氣，說道：“臣妾跟您說這件事的時候，只是覺得這么下去，陛下龍子無望，沒想到她會做到這個程度……”

    太后冷冷道：“她敢給整個后宮下藥，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宸妃請示：“太后娘娘，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太后沉默片刻，說道：“皇帝被她迷了心智，不下猛藥，怕是不會回頭。春曉，你去準備一盆血……”

    池韞收起回憶，聽他說道：“到底是太后，一擊必殺，只不過，陛下還是要失望了?！?/br>
    “是啊……”

    兩人默默走了一陣，眼見宮門要到了，樓晏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池韞說：“看太后那邊怎么說吧?！?/br>
    樓晏目光微閃：“太后喜歡你嗎？”

    池韞笑了：“不喜歡?！?/br>
    樓晏垂目看著她。

    池韞不滿：“你這是什么眼神？”

    樓晏道：“你要是想讓一個人喜歡你，太容易了?！?/br>
    所以，她為什么故意讓太后討厭自己？

    池韞攤了攤手：“人總是不喜歡聽真話，而我這回就想說真話?！?/br>
    “……”樓晏無聲嘆了口氣，叮囑，“你還是早些出宮吧，快過年了?！?/br>
    池韞答應一聲：“玉妃的事結束了，太后應該很快會找我，最多一兩天吧?！?/br>
    “好，別院的梅樹開了，等你回來去賞花?！?/br>
    池韞笑起來：“嗯?！?/br>
    樓晏將傘塞給她，頂著細雪出了宮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池韞回身，對內侍道：“回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