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關懷。

    賢妃對他露出個虛弱的笑容，說道：“請陛下原諒臣妾的任性，臣妾不出來問個究竟，實在無法心安?！?/br>
    皇帝皺眉道：“可你身子大損，如何撐得??？”

    賢妃懇求地看著他：“就一小會兒，臣妾想親自和玉妃說個清楚，求您成全?！?/br>
    她這個樣子，皇帝如何拒絕得了？只得嘆口氣，回道：“那你坐著吧?！?/br>
    “謝陛下?！?/br>
    賢妃病病歪歪地坐了，玉妃看她這樣，不禁后退一步。

    明明賢妃病著，而自己身體康健，可她卻莫名有一種敵強我弱的感覺。

    因為皇帝的心，第一次偏向了別人。

    賢妃開口了：“玉妃，你說你不可能這么做？為什么？”

    玉妃收攏心神，輕聲回道：“我從小受祖父教導，遵守君子之道，做不來這樣的事。賢妃jiejie不信，想想過去三年，我可曾與你爭過？”

    賢妃嘲諷地笑了笑：“過去你不爭，因為你不需要爭，陛下最看重的就是你?？墒?，自從本宮懷上龍種，你敢說你心里沒有嫉妒過嗎？”

    玉妃想張口說沒有，可……

    賢妃突然喝道：“你看著陛下的眼睛，說！”

    玉妃一抬頭，與皇帝的目光相遇，嘴唇動了動，卻遲疑了。

    “說不出口了？你再怎么裝得云淡風輕，也否認不了自己的嫉妒心。不然，你剛才為什么要請池小姐帶你去司芳殿？是不是聽說花神簽很靈，也想像袁少夫人那樣，求子得子？”

    “我……”

    “自從本宮有了身孕，就覺得不對勁。每次與你在一處，你總是忍不住看本宮，那眼神真叫本宮如芒在背?！?/br>
    “那只是好奇?！庇皴鸂庌q，“宮中從未見過孩子，所以……”

    賢妃打斷她：“那你的宮女在乘輦上說的話呢？又怎么辯解？”

    玉妃愣了下。

    賢妃冷笑一聲，轉頭對皇帝稟道：“陛下，今早出門的時候，玉妃的貼身宮女就在乘輦上，說本宮仗著腹中龍種如何如何，還說玉妃受委屈了。她們說話的聲音太大，正好叫仗儀的內侍聽見了。您不信的話，可以召來問問?！?/br>
    此言一出，玉妃大驚失色。

    錦瑟更是“撲通”跪了下來，喊道：“陛下！不是這樣的！墜兒她口無遮攔，娘娘已經罵過她了。這不干娘娘的事??！娘娘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賢妃卻不放過她，冷笑道：“她一個小宮女，為什么有膽罵本宮？難道不是主子的縱容？定是玉妃平時的言行，叫她看出來了，才會說這樣的話?！?/br>
    這一條條，說得玉妃臉色蒼白，終于跪了下來：“陛下，是臣妾沒有管束好身邊的宮女，但絕對沒有……”

    “證據確鑿，你還否認！”賢妃截斷她的話，哭了出來。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淚就那樣大顆大顆地滾出來，任誰見了，都會不忍，“你殺了我的孩子，你殺了我的孩子！”

    “為什么你這么狠心？我是搶了你的恩寵，可也不過幾天而已，我想讓小皇子跟陛下多多相處，這有錯嗎？就連這么幾天，你都忍不了？可我們呢？我和皇后、宸妃，這三年來，哪天不是看著陛下愛重你？我們又該怎么辦？”

    她說得凄切，皇后和宸妃不免被觸動。

    是啊，陛下對玉妃的寵愛，那是擺在明面上的。她們三個加在一起，都抵不上一個玉妃。

    “陛下……”宸妃不由開口，也看向皇帝。

    皇后垂下眼眸，什么也沒說。

    她是后宮之主，自不會像賢妃宸妃這樣出言懇求，可流露出的哀傷，和她們是一樣的。

    氣氛變得悲涼起來，玉妃頓時成了那個迫害她們三人的妖妃。

    玉妃只能一再否認：“我真的沒有做過，陛下，請您相信我！”

    “證據就在這里擺著，你空口白牙，就當不存在了？”賢妃憤恨地看著她，“倘若不是你的宮女貪心，我和宸妃就這樣白白讓你害了?！?/br>
    事情至此，賢妃句句指在要害上，動機、證據一應俱全。反觀玉妃，除了蒼白的否認，什么依據也沒有。

    賢妃轉向皇帝，想要跪下：“陛下，求您做主！”

    皇帝急忙伸手拉了一把，煩躁極了。

    他心中還是存疑，覺得玉妃不太可能做這件事，但也沒法一口咬定，不是她干的?？涩F在護著玉妃，賢妃等人定然不肯，若是惹得她們娘家出面，事情就鬧大了。不如等抓到那個宮婢，再細細查問，假如不是玉妃做的，就有實證了。

    這么想定，他正要張口——

    “陛下稍等?！?/br>
    皇帝停住，看向樓晏。

    樓晏緩緩走近，說道：“臣還有些疑點沒有查清，請陛下允準，容臣問賢妃娘娘幾句話?！?/br>
    皇帝巴不得拖一拖時間，忙道：“你說?！?/br>
    樓晏拱了拱手：“謝陛下?！?/br>
    他看著賢妃：“敢問娘娘，您真的是喝了山楂飲，才會小產的嗎？要不要再仔細想想，有沒有別的可能？”

    賢妃不悅：“本宮沒有吃過別的東西，只有那道山楂飲?！?/br>
    “您確定？”

    “當然?！?/br>
    “這就奇怪了?！睒顷躺焓帜闷鹉莻€空碗，“這根本不是山楂飲，怎么會引起小產呢？”

    第223章 怎么流的

    嗯？

    他在說什么？

    眾人懵了一下，有點接不上思路。

    樓晏將空碗遞給胡恩：“胡公公，你嘗一嘗，這是什么？”

    胡恩連忙看向皇帝，見他點頭，伸手刮下碗底的湯漬，放到嘴里品了品。

    “什么味道？”

    “甜，帶了一點點酸，是果湯沒錯，但……”

    “味道不像山楂，對不對？”

    胡恩點頭：“確實不像山楂，更像是……”

    “櫻桃?！睒顷烫嫠f了。

    “對對對，”胡恩同意，“是櫻桃?！?/br>
    樓晏轉過身：“太醫，這櫻桃總能吃吧？”

    太醫應道：“櫻桃益氣健脾，對孕婦很好?！?/br>
    樓晏笑了笑，轉頭看向賢妃：“賢妃娘娘，您聽到了吧？這明明是一碗櫻桃飲，為什么您會錯認成山楂飲？還因此滑了胎呢？”

    賢妃本就臉色蒼白，聽得這話，更是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的耳朵嗡嗡作響，樓晏的話在腦子里不停地回蕩。

    這明明是一碗櫻桃飲……

    櫻桃飲……

    怎么會這樣？

    “什么？櫻桃飲？”皇帝驚訝極了，“胡恩，真是櫻桃飲？”

    “是?！焙A道，“奴婢嘗著，并沒有山楂味?！?/br>
    “這是怎么回事？”皇帝滿腦袋都是疑問，“好好的山楂飲怎么換了櫻桃飲？賢妃不是因為這碗飲子滑胎的？”

    “陛下問得好?！睒顷剔D過頭，問那廚娘，“你來說，廚房做的到底是櫻桃飲還是山楂飲？”

    那廚娘忙道：“回大人，奴婢做的其實是……櫻桃飲?！?/br>
    “那你剛才怎么不說？”

    廚娘忐忑的目光，向池韞投過去。

    池韞站了出來：“是我讓她別說的?！?/br>
    “哦？”

    池韞轉身施禮：“陛下，臣女略通醫術，那宮婢來要山楂飲的時候，就覺得不大好?？墒撬c名要山楂飲，不做也不行。正好臣女在吃糖漬櫻桃，就叫廚娘拿櫻桃替了山楂，做出相似的酸甜口味?！?/br>
    “臣女拿不準誰來要的山楂飲，就叫廚娘別說出去，先看看。萬一有人暗害賢妃娘娘，說不準就露出馬腳了?！?/br>
    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沒想到，賢妃娘娘還是出事了，而且指稱山楂飲有問題。臣女心中奇怪，明明沒有山楂飲，怎么會出事呢？就先按著不說，看看問題出在哪里?！?/br>
    原來是這樣。

    那賢妃滑胎的理由，就不存在了。

    可她確實滑了胎，原因何在？

    樓晏開口了：“臣更不解的是，既然送來的是櫻桃飲，為什么賢妃娘娘沒有辨認出來？莫非，您沒有喝那碗櫻桃飲？”

    聽得這句問話，賢妃腿一軟，差點連椅子都扶不住。

    皇帝明白過來，面露怒色：“賢妃，這到底怎么回事？你喝沒喝那碗飲子？”

    賢妃顫著聲：“臣妾、臣妾……”

    說自己喝了？她又不是傻子，分不出山楂和櫻桃！

    看她這反應，別人還有什么猜不到的？

    大長公主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搞半天，你根本沒喝那碗飲子。所以說，剛才都是你自己編的？本宮真是見識了，滑胎這種事，都能拿來演。對了，你到底有沒有滑胎？該不會也是假的吧？”

    眾人看向太醫。

    太醫作證：“是真的，臣號過脈。如若不信，流下來的血rou還在?！?/br>
    這話讓賢妃重新振作起來。

    “陛下，您聽到了。臣妾好不容易懷上龍種，怎么會拿小皇子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