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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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將軍,”鄭國公轉過身來,低聲下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孩子做得不好,是我們大人管教不嚴。蕭公子受傷,你生氣是應當的,不過看在他們年輕不懂事的份上,請你別跟他們計較,你有什么要求,老夫照做就是?!?/br> “是??!”鄭國公夫人立刻接下去,“素素這個孩子,就是脾氣沖動。他們兄妹從小感情好,眼看她大哥差點被馬踩死,一時氣憤才會出手?!?/br> “還有池家小姐,她射殺蕭公子的馬,也是不得已。萬一那匹馬踩實了,我家小子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那樣我們兩家可就結下死仇了,你別怪她?!?/br> “那個臭小子也真是的,二十來歲的人,還不知道控制脾氣。論起來蕭公子比他年紀小,年少輕狂也是有的,說幾句狠話哪能當真呢?偏偏他要計較?!?/br> “我家小子落馬摔傷了腿,現下躺在床上,怕是要養個把月了。蕭將軍,看在他已經受到教訓的份上,求你高抬貴手?!?/br> “還有俞大公子和樓大人,那是犬子請來的,并不干他們的事?!?/br> 鄭國公夫婦一答一唱,蕭達越聽越不對勁。 等等,他沒打算說出射馬的事??! 也沒遷怒到俞慎之和樓晏身上。 他又不是傻子,告個鄭國公就夠了,連俞家和樓晏一塊告上,還想不想贏了?就連懷寧王,他都沒打算計較! 說到懷寧王,他聽著鄭國公夫婦請罪,忍不住了:“不是,這事因本王而起,耿世子才是無辜受牽連的。陛下,您要降罪,就由臣來受吧!都怪臣,要跟蕭廉斗氣,才會惹來這些?!?/br> 說著,他捧出那塊龍紋玉佩,又心痛又堅決:“臣、臣認輸就是了。嗚嗚嗚,臣錯了,臣不該來告狀,現在耿世子受傷躺在床上,耿小姐又要因此受罰,臣實在太罪過了。陛下,求您開恩?!?/br> 懷寧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憐巴巴的。 皇帝越看越是惱火。 就算懷寧王無足輕重,到底是宗室郡王,居然因為這么點破事,就逼得他跑來求情,還要交出御賜玉佩,至于嗎? 蕭家公子被打破頭,確實有點過。但他剛才聽著,鄭國公世子也受傷了? 逼到射馬的地步,可見當時情況有多緊急。 這樣說來,耿家小姐怒而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蕭廉,先是激懷寧王下注,又對鄭國公世子說狠話,最后被一個女孩子打傷了,怎么聽都是自作自受。 蕭達眼看皇帝臉色沉下,心知不妙,喊道:“陛下!小兒……” 皇帝打斷他的話:“皇叔,你先別哭。這事朕聽著,涉及的人不少??!”他回憶剛才的話,“你們說的池家小姐,莫非是大長公主那位義女?還有俞大公子,是太師府俞家的嗎?樓大人又是誰?” 鄭國公回道:“是。池小姐與我家素素在一塊兒,俞大公子則是犬子請來的。至于樓大人,便是通政司那位,他是隨俞大公子一起來的?!?/br> “樓晏?”皇帝驚訝,“他居然也會跑去打馬球?” 懷寧王插嘴:“陛下,他們都是臣請來幫忙的?!?/br> 皇帝神情微動,吩咐胡公公:“去請樓大人?!?/br> 胡公公笑道:“陛下,樓大人已經在宮門外等候召見,奴婢這就去請?!?/br> 皇帝心道,樓晏果然懂事。 蕭達卻是心中一沉。 感覺不對,樓晏已經等在外面了,說明他早就做好準備趟這渾水了? 姓樓的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不摻和這些事嗎? 這變故,打得蕭達措手不及。 他有膽子來告狀,是因為鄭國公府不得圣心。 現在拉了這么多人下水…… 等等,別急,樓晏未必會站在鄭國公那邊,他向來會揣摩皇帝的心思。 蕭達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樓晏進來了,順帶加了個俞慎之。 “臣樓晏,參見陛下?!?/br> “臣俞慎之,參見陛下?!?/br> 皇帝點點頭:“平身吧?!?/br> “謝陛下?!睒顷唐鹕?,身子有些不穩,便伸手按了按腰。 皇帝發現了,問道:“樓四,你這是怎么了?” 樓晏回稟:“臣方才下場打馬球,不小心傷到了?!?/br> 皇帝擰起眉:“誰打的?” 樓晏停頓了一下,答道:“是蕭統領家的公子,想來球杖無眼,不小心碰到了?!?/br> 皇帝心里不舒服起來。 怎么連樓晏也為蕭家說話? 一個郡王,一個國公,再加上他的心腹寵臣,竟然都不敢得罪一個禁軍統領? 懷寧王連御賜玉佩都輸了,第一反應是進宮來求情。 鄭國公只有一個兒子,落馬摔傷躺在床上,卻馬上進宮來賠罪。 樓晏有他的信任,但還是不敢直言。 蕭家什么時候這么勢大了? 皇帝冷聲開口,問的卻是俞慎之:“俞推丞,聽說你受邀參加了這場馬球賽,且來說說,當時是什么情形?!?/br> 第206章 父之過 俞慎之恭聲回應:“是,陛下?!?/br> 他理了理思路,開口道:“昨日下衙,臣收到書信,卻是懷寧王與蕭公子約戰,邀臣相助。想到今日休沐,臣就應了,又順便叫上樓大人?!?/br> “我們練了半天,配合甚好,開局順利,一直領先。想來蕭公子急了,動作有些粗暴。球杖先打中了樓大人,隨后在截耿世子的馬球時,又將耿世子打落下馬……” 皇帝瞇起眼,重復:“打落下馬?” “是?!庇嵘髦ь^回視,目光坦然,一點也沒有告黑狀的自覺。 可是,對比前面三個不敢說的,皇帝對俞慎之這種做法,反而十分滿意。 該是什么就是什么,瞞著他什么意思?難道他沒有判斷力嗎? 蕭達忙道:“陛下,小兒絕對不是故意的,馬球場上,一時收不住手也是有的……” “對?!庇嵘髦⒖探酉氯?,“所以臣一開始也沒多想,然而在耿世子落馬后,蕭公子并沒有勒馬?!?/br> 這句話的意思太明顯了。 蕭達怒道:“俞推丞,你這是什么意思?暗示我兒故意縱馬踩踏?” 俞慎之微微笑,神情自若:“蕭將軍,下官任職大理寺,習慣推理案件。以當時的情形,很難相信,蕭公子不是故意的?!?/br> “你血口噴人!”蕭達轉身向皇帝告狀:“陛下,俞推丞是懷寧王請去的,想來早有立場,無法公正處事!” 俞慎之竟不否認:“陛下,蕭將軍這么說也沒錯,臣與蕭公子在場上對立,故而對他的行逕很難不生惡感。倘若當時池小姐沒有將馬射殺,那么現在陛下要斷的,可能就是一場人命官司了?!?/br> “陛下!”蕭達喊道,“他危言聳聽!” 他越是這樣,皇帝越是反感,冷冷道:“先聽他說完,是不是危言聳聽,過后再論?!?/br> 蕭達被這一句話堵的,難受極了。 俞慎之卻神情輕松,還向他拱了拱手,繼續說下去:“隨后,臣下馬與蕭公子理論,說他這樣做不合規矩,然而蕭公子有恃無恐,甚至喝問臣與樓大人,他敢打人,我們敢嗎?” 他停頓了一下,吐出一口氣:“正如他所言,臣與樓大人有職司在身,豈能與他爭這樣的閑氣?少年郎,正是收不住脾氣的時候,放兩句狠話,難道我們還與他計較?臣想息事寧人算了,不料一時沒留神,耿小姐沖上去了。事情,就是這樣了?!?/br> 皇帝緩緩點頭,問蕭達:“蕭將軍,你有什么話要說?” 照俞慎之的說法,蕭廉何止自作自受,還要重罰才是。 縱馬踩踏,其中所懷惡意不言而喻。 要是踩中了,輕則殘廢,重則謀殺! 蕭廉并無官職,他哪來的底氣這樣對一個國公世子?還不是他老子給的! 看出皇帝生氣了,蕭達冷汗直流,“撲通”跪下,爭辯道:“陛下!俞推丞只是一家之言,小兒絕對不是故意的……” “一次不是故意,兩次三次也不是故意?”皇帝質問,“皇叔剛才說了,蕭廉昨日就對他出過陰招,今日更是接連打中樓晏和鄭國公世子,你叫朕怎么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這……”蕭達冷汗直冒。 皇帝這是怎么了?懷寧王無足輕重,鄭國公府也不得他歡心,為何今日卻站在他們那邊,反過來斥責他? 莫非因為樓晏?可他也沒說什么??! 就憑俞慎之一番話?皇帝對俞家有這么信任? “蕭將軍,你說蕭廉現在昏迷不醒?” “是?!?/br> 皇帝道:“既如此,朕就當他受過教訓了。不過,他這般膽大妄為,不罰不足以正視聽。方才鄭國公說的好,子不教,父之過。蕭廉出身將門,空有一身武藝卻不用在正道上,是你這個當父親的沒教好。你罰俸半年,回去思過吧!” 蕭達抖了抖嘴唇,看到皇帝臉色陰沉,到底不敢再爭辯,跪下謝恩了。 懷寧王聽了,心中一喜,馬上喊道:“陛下英明!” 鄭國公夫婦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陛下恩典!” 皇帝心里舒服了一些。 果然,再信重的臣子,也得不時敲打一番。 得讓蕭達知道,不能越界。 “鄭國公,蕭達罰的薪俸,就給你兒子養傷吧!不過,耿小姐確實沖動過頭了,姑娘家如此暴躁,將來如何為人婦?鄭國公夫人,你要好好約束?!?/br> “是,臣遵旨?!?/br> 鄭國公夫婦千恩萬謝。 皇帝又勉勵了俞慎之幾句,說道:“行了,都退下吧。為了這么件事,耽擱了政務,朕晚上又要熬夜了?!?/br> 眾人忙又請罪。 皇帝擺擺手,說道:“樓四,你正好留下,幫朕理一理奏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