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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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韞換了朱筆,把有問題的一筆一筆圈出來,說道:“二嬸娘,咱家的賬房,您還是開了吧,姑且不說買賣的價格是否合理,這記賬就夠亂的,進出差了一半不止?!?/br> 她寫下數字,推過去:“二叔三叔,你們對一對,可有問題?!?/br> 然后,她拿起下一本賬冊。 “三嬸娘,我們繼續?!?/br> 三夫人漸漸回過味來,笑道:“好,聽你的?!?/br> 二夫人目瞪口呆,見她們一個念一個寫,賬冊一本本飛快地少了下去。 從大老爺去世,整整三年的賬,天沒亮居然就理完了。 池韞寫下最后一筆,抬頭道:“這里頭的細賬并沒有理,廚房針線各處報多少就是多少。都是一家人,不好算這么細。二叔三叔,你們說對吧?” 二夫人磨了磨牙。 這死丫頭,還威脅他們,要是還有意見,就再往細了算! 真是怪了,她哪里學來的理賬本事?這賬冊自己怎么看都沒問題??! 三夫人瀏覽池韞寫下來的單子,嘖嘖道:“二嫂,你先前說的那么可憐,我還道家里多節省呢,原來這么大手大腳??!” 二夫人僵著臉沒說話。 三老爺則道:“二哥,我也不跟你爭,這些花費合不合理。咱們就照著賬冊分了算了,你看怎樣?不然,再請長輩來?看在父親的面上,俞太師想必還是愿意來一趟的?!?/br> 二老爺不信邪,把理出來的賬翻了好幾遍,都沒翻出問題來。 又聽他提及俞太師,分明是在威脅,氣得把東西一甩,哼道:“分就分!你們兩口子不懂實務,我倒要看看分了你們怎么過!” “這就不勞二哥你cao心了!”三老爺轉頭道,“先把公中財物和大哥的私產分出來?!?/br> 二夫人總覺得不安,猛然聽到這句,忽然領會過來,“啊”地叫了一聲。 要了命了! 當初以為大丫頭回不來了,她就把各種大額支出的賬都做在公賬上,現下公賬上錢不多,掙錢的產業幾乎都是大老爺的私產。如果兩者分開,豈不是說,大宗全給了那死丫頭? “二嫂,你這是干什么?” 二夫人有苦說不出,只能拿眼神示意。 今天這事,全都是二夫人捉jian給鬧出來了,二老爺心里恨著,沒好氣地叫道:“看什么看?沒聽三弟說了嗎?趕緊分完了事!” 二老爺心里想著,自家承繼宗祀,這就要分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兄弟倆還要平分。換句話說,他得四分之三,老三才得四分之一。 分了又怎樣?也是自己占便宜。 等三老爺把剩下的產業一點點清出來,說道:“這些都是大哥的,歸阿韞所有?!?/br> 二老爺終于意會過來,叫道:“大丫頭怎么這么多?還有呢?” 三老爺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財物也點了一遍,說:“二哥你是宗子,你得大頭……” 二老爺已經沒聽了,扭頭瞪著二夫人。 二夫人縮了縮腦袋,哪里還有之前捉jian的氣勢。 二老爺明白了。 他擱下茶杯,喘了口氣,指著二夫人,喊道:“你這敗家婆娘,干的好事!” 二夫人不服氣:“這怎么能怪我?都是你背著我養伎子,才搞出來……” “你還敢說……” 二房瞬間內訌。 三老爺懶得理,只管把東西分完了,給了池韞一張清單。 “拿著,這些都是你爹留給你的?!?/br> 池韞心情復雜,低頭施禮:“謝三叔?!?/br> 直到天蒙蒙亮,這場分家戲碼才消停了。 里頭鬧了一整夜,孩子們也跟著熬了一整夜。 池琰和池璋兩眼通紅,打著呵欠,只想回去睡一覺。 便在這時,有人敲開了池家的大門。 管事飛奔進來,喊道:“老爺,夫人,不好了!那個伎子,死了!” 第18章 天意 二老爺愣了下,說:“不是我干的!” 管事:“……您回來就沒出去過,當然不是您干的??墒?,外頭的人肯定要說,是我們家逼死了她!” 池家好歹也算書香門第,經過這一夜,老爺偷養伎子,夫人親自捉jian,兄弟為錢財反目……現下又來一個逼死伎子,這還能見人嗎? 二夫人撇嘴,有幾分痛快,又有幾分不安:“這小賤人,我還沒怎么她,自己就先死了?!?/br> 三夫人則問:“怎么死的?自盡?” “聽說是吊死的,天沒亮就報到府衙去了?!?/br> 三老爺道:“她倒還知羞?!?/br> 說罷,瞪了二老爺一眼。怎么也是有過一段情的,知道死訊的第一反應,居然就是撇清。以前他怎么沒發現,這個兄長是這么絕情的人? 池韞則嘆了口氣。 這一屋子老爺夫人,怎么就沒個靠譜的? 沒辦法,她只好開口了:“那伎子是在幾位叔父嬸娘離開后吊死的吧?那要做一做準備了,府衙過后定會派人來詢問?!?/br> 三夫人醒悟過來:“對,老爺,你看……” 三老爺道:“你們都回去,要是府衙來人,有我和二哥?!?/br> 說著,瞪向二老爺:“二哥,你到時候可別亂說話,該怎么講怎么講,反正臉已經丟了,要是再瞞著,惹出禍端來,我可不管你?!?/br> 二老爺嗤笑:“誰要你管了?都能為錢財跟兄長撕破臉……” 話還沒說完,大門那邊就傳來了動靜。 “老爺!老爺!刑部來人了!” 屋里眾人又是一愣。 “刑部?怎么是刑部?”三老爺愕然。 照理說,刑部不會直接查案,都是下面的縣府審完了,再報上來復審。何況,那小憐不是自己吊死的嗎?怎么還出動了刑部? 池韞直覺這里頭不簡單。 且不說刑部為什么插手,那個小憐因此自盡的說法,就怪怪的。 一個伎子,被正室夫人捉jian,有什么丟臉的?世間對男子寬容,只要不是寵妾滅妻,養個把伎子根本不叫事。 真說起來,二夫人丟臉還多些。一個正室夫人,去捉伎子的jian,簡直自降身份。 刑部的人來得快,根本不等兩位老爺出去相迎,就已經闖進來了。 女眷們才出了廳門,就看到一群皂衣大步流星奔過來。 池妤嚇得驚呼出聲,抓住二夫人的衣袖,躲到身后。 小一點的池姍差點哭出來。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唬得不輕。 這是怎么了?不就死了個伎子嗎?來問話就算了,這陣仗怎么像要抓人? 為首的官吏在廳前停下,出示手令,喝道:“在場的人聽著,太平司辦案,都留在原地不許動!” 池姍終于“哇”一聲哭出來,她的奶娘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小聲安撫著:“四小姐別怕,沒事??!” 兩位老爺趕緊從屋里出來。 二老爺認出此人,立時堆出笑臉,沖對方作揖:“這不是高大人嗎?今日怎么有空光臨舍下,來來來,先進屋喝一杯茶?!?/br> 這位高大人一臉冷漠,聲音堅硬:“本官不是來喝茶的!兩位就是池亨、池利?” “正是?!比蠣敼笆?,“敢問高大人,所為何來?” 高大人并未回答,而是轉頭去看女眷們。 池琰池璋兩位公子怒不敢言,挺身擋在前頭。 都說刑部太平司辦案最是無禮,果然如此! 又不是犯人,哪能這么看別人家女眷? 高大人卻沒反應,只道:“你們的夫人呢?又是哪兩位?” 三老爺不解:“高大人這是何意?你們要辦案,我們配合就是,問夫人作甚?” “因為你們的夫人也涉案?!备叽笕说?,“不止她們,昨夜去過醉太平的,包括下仆,全部都不能走!”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怎么事情嚴重成這個樣子了?那伎子自盡,來問個話就算了,怎么像是要關起來問案似的? “小姐?”絮兒不由自主抓住池韞的衣袖。 池韞看了她一眼,低聲:“沒事。如果真有事,直接就抓走了,應該就是來問話的?!?/br>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何況,他們問的涉案人員,與我們無關?!?/br> 那邊二老爺叫道:“我們到底干了什么?高大人,你這樣可就沒道理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死了個伎子,就把我們當犯人審?” 高大人沒理會。 三老爺則好聲好氣地商量:“高大人,這里還有孩子呢!你要辦案,我們配合,能不能先讓孩子們回去?他們年紀小,受不起驚嚇?!?/br> 高大人轉過來看了看。池姍七歲,二房的幼子池璉九歲,還有池嫣池妤幾個,都是半大孩子,臉都嚇白了。 他皺了皺眉,似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