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做最后的思想斗爭。她看了一眼馬車的前簾，齊無樂就坐在那里，跟車夫天南海北的嘮著嗑。

    云昭的聲音很小，但至少能讓易靈謠清楚的聽見，“你還記得，你在醉仙樓里問過我一個問題，我沒有回答?！?/br>
    易靈謠仔細想了想，她當時確實問過云昭幾個問題，諸如關于那把匕首的，還有……

    “??！就是我問你，你的錢都去哪了？”

    云昭點了點頭。

    話說到這個份上，易靈謠竟冒出幾個無比大膽的猜測，“你該不會是……？”

    云昭再次點了頭，“送去了各地的善堂?！?/br>
    易靈謠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是這么離譜的一個答案，云昭說出口的時候卻和她心中所想的完全重合了。

    這得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外人都說，魔教的人走到哪里，哪里就要死人，可誰會知道也正是這魔教的人，走過的地方卻能帶起一片生機。

    第48章

    云昭總覺得, 像她這樣的人是不配行善積德的，但或許也正是壞事做的太多了, 所以才奢望著能用這種方法來洗一洗自己的罪惡。

    可罪惡哪是能洗得干凈的，只會越來越多。

    云昭有些自嘲, “可笑么？”

    易靈謠從震驚中回了回神, 她意識到云昭的問題, 卻果斷的搖了搖頭，“當然不?！?/br>
    易靈謠的臉上沒有一絲在說笑的痕跡, 她不是在安撫云昭，而是十分認真的陳述某件事實, “云昭，其實你很善良的?！?/br>
    云昭：……

    善良？

    這個一輩子都跟她搭不上邊的詞, 易靈謠竟然會用在她的身上。

    “你只是身不由己?！币嘴`謠繼續說，“但就算是身不由己，你也已經很努力的去保護那些無辜的人了?！?/br>
    “你還記得么，你和霍停救周韶伊的那次？”

    云昭有些疑惑。

    易靈謠解答道，“哪怕是面對那些山賊強盜，你也沒有一上來就下死手，甚至霍停下手都比你要狠一些。你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其實不愿意殺人的?！?/br>
    云昭：“……”

    “你……你只是還不了解我?！?/br>
    易靈謠不由笑了笑, 她歪著腦袋看著云昭, “那你很了解自己么？”

    “……自然?！?/br>
    “那我問你，”易靈謠想了想，道, “你喜歡吃甜的，還是咸的？”

    云昭：“……”

    易靈謠：“咸的?！?/br>
    易靈謠又問，“你喜歡什么顏色？”

    云昭：“黑色?！?/br>
    易靈謠搖了搖頭，“不對，你不喜歡黑色?！?/br>
    “你只是覺得黑色比較有安全感，可以幫你更好的把自己封閉起來?！币嘴`謠摸著下巴，“我覺得你應該喜歡綠色，就像小葫蘆的顏色?！?/br>
    云昭：“……”

    云昭想起某一年春歸大地后，她站在山頂看著遠處的平原草地，無邊的綠色讓她心曠神怡。

    綠色，好像確實還不錯。

    易靈謠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吃吃笑了起來，“我沒說錯吧？”

    云昭沒說話，但大體是默認了。

    易靈謠又再次靠回她的身上，“其實你不用非把自己塑造成多了冷酷的樣子，至少在我的面前不用。云昭，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了，所以你那些不好對旁人說道的念頭都可以跟我說的?！?/br>
    “你想做善事，我便與你一起做善事?！?/br>
    云昭恍然意識到，在易靈謠的心里，她不是為了什么脫罪而去做的善事，而只是因為“她想”。

    這個小丫頭，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好了？

    云昭看著她靠在自己肩頭的小腦袋，就像是看著某一束從深遠縫隙中透出來的光。

    馬車走了許久，終于停下來歇了歇腳。

    易靈謠從車上下來，背著光伸了個懶腰。她一邊活動著筋骨，一邊四面看了看，最后視線定格在練紅玉的身上。

    人非圣賢，白無常也是要上廁所的。

    易靈謠從后面跟上去，等練紅玉解決完回頭正好跟她迎面碰上。

    “少主怎么不在車上休息？”

    “找你有些事?！?/br>
    練紅玉聞言停了下來，“少主請講?！?/br>
    易靈謠特意跟著練紅玉走遠了些，是不想讓旁人聽見。她正了正神色，拿出一副領導講話的氣勢來。。

    “我問你，易天璃確實知道我內力受損的這件事了？”

    “是?！?/br>
    “那她可知道原因？”

    練紅玉面不改色的看她一眼，任誰也無法辨別她口中的話是信口胡謅，還是確有此事，“少主難道不是在對抗紀元仲的時候，意外受的內傷么?！?/br>
    聽起來并不是問句，反而像是“你聽聽看這個理由怎么樣”。

    易靈謠勾了下唇角，跟聰明人說話是舒坦的多。

    “沒錯，就是這樣?！币嘴`謠道。

    練紅玉卻還是忍不住提醒她一句，“不過恕屬下直言，這事兒瞞不了太久的?！?/br>
    易靈謠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你就放心吧，到時候我另有說辭?！彼匀皇侵酪滋炝У某裘〉?，本來易靈謠受內傷，易天璃就已經很不淡定了，萬一再知道是為了救云昭才丟失的內力，還不翻了天了？

    易天璃自己再怎么折騰易靈謠都無所謂，但絕不能再折騰到云昭的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