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如期而至_分節閱讀_9
“婚禮沒有了,阿姨?!敝x亭安安靜靜的,很斯文,“我已經告訴過遠馳,婚禮取消?!?/br> “你”黎太太霍的站起身,面紅耳赤,火冒三丈。 說好話不行,利誘也不行,她沒想到謝亭這么難纏,氣急敗壞了。 黎遠馳見母親氣成這樣,忙站起身扶住她,“媽,您別生氣?!庇洲D過身責備謝亭,“咱們怎么鬧別扭都沒關系,氣到mama,就是你不對了。小南,跟mama道歉?!?/br> 謝亭奇怪的看著他,“黎遠馳,我聽不懂外星語,請你說中國話?!?/br> 黎太太眼淚慢慢掉下來,黎遠馳看著靜靜坐著的謝爸爸、謝mama、謝亭,再看看自己淚如雨下的mama,不平之氣,油然而生。 黎遠馳深深看著謝亭,忍耐的說道:“那只是個意外!我告訴過你,我不愛浮昀,從來不愛!禮堂訂好了,喜宴訂好了,親友全通知了,取消婚禮,黎家丟不起這個臉。小南,我的婚禮一定會如期舉行,不管……” 他停頓了下,看著謝亭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不管新娘是不是你?!?/br> 謝亭迎著他的目光站起來,“悉聽尊便?!?/br> ☆、第8章 “這是什么?”唐嬌握著冊子,好奇地問道。 “話本?!彼喍痰鼗卮?。 “你寫的?”唐嬌用手指去勾蒙眼布,卻被他抬手攔住。 “從明天開始,你就開始說這部話本?!彼f,“每隔三天,說一個故事,至多三個故事之后,曹先生就不敢為難你?!?/br> 唐嬌撲哧一笑:“除非里面寫的是他老婆偷人的記錄?!?/br> “七個故事之后,胭脂茶樓對你而言將可有可無?!彼^續說,“你就算坐在家門口說書,聽客也會紛至沓來?!?/br> 唐嬌哈哈一笑:“那除非這里是窮鄉僻壤,只有我一個說書人?!?/br> 看唐嬌笑了起來,那個男人似乎也感到很高興,遍布全身的陰森感似乎瞬間淡化了不少,暫時從眼鏡王蛇變成了毒性不那么強的五步蛇…… 唐嬌覺得又好笑又心酸,她將冊子握在右手里,左手摸索著撫上他的臉頰,溫聲說:“對不起……你別擔心,我不嫁縣令公子,也不嫁商老板了。嗯……我明天就去楊柳茶樓,看看他們還收人不?!?/br> 他看著她,緘默不語,抬手握住她的左手,臉頰靠在她的掌心里,閉上眼睛,輕輕蹭了一下。 唐嬌的手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但最終沒有抽回去……感受到這點,他直接就從五步蛇變成了毫無毒性可言的菜花蛇,差點就在她手上盤起來了。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時間到了,他就把她按在床上,蓋上被子讓她睡覺。 早上的時候,唐嬌睜開眼,桌子照舊放著溫熱的粥品小菜。 唐嬌喝著粥的時候,不知不覺,有一種被愛著的感覺。 心中不禁感到寧靜與溫暖,就像窗臺上盛放的蘭花,被陽光俯首親吻。 默默喝下最后一口粥,唐嬌抱著琵琶出了門,去了趟胭脂茶樓,卻被告知商老板給她放了個長假,這段時間不用來了,于是折了回去,沿路拜訪其他茶樓,笑得嬌美可愛,拐彎抹角的向茶樓老板自薦。 本以為以她現下的人氣,很容易就能被別的茶樓接受,卻不想一路走來,竟沒有一個茶樓肯接納她,最后相熟的一個老板偷偷告訴她,商九宮已經跟大伙都打過招呼了,所以現在誰都不會收下她,收下她的人就是打定主意要跟商九宮對著干了。 唐嬌過去只是偶爾聽人說過,說商九宮是京城里來的大老板,她一直半信半疑,覺得一個大老板不會年紀輕輕跑到胭脂鎮上來養老,但現在她有些相信了。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只需要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斷人活路。 難道真的只能坐自家門口說書?賺的錢能糊口嗎?唐嬌不禁感到心事重重,身后的人喊了她三四遍,她才醒過神來,回頭朝對方笑道:“三娘子,什么事???” “想什么呢?都喊你三遍了!”一名布衣荊釵,卻難掩麗色的婦人朝她招手,“來來,過來坐?!?/br> 唐嬌奔波了一早上,也感到有些累了,便走到她的攤子上,拉開一張凳子坐下,開口道:“還是老樣子啊,給我一碗雞蛋面,里面多加點辣椒?!?/br> “好咧!”三娘子樂呵呵的笑了一聲,開始給她下面。兩個大一些的女兒乖巧的在她身邊幫忙,另外兩個小一些的就鉆到唐嬌身邊來,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央她給她們講故事。 看著三娘子有些憔悴的側臉,唐嬌心里嘆了口氣,三娘子當年可是鎮子上有名的美人,結果被媒人害了,嫁給了面鋪老板的小兒子,那人好吃懶做不說,還是一個重男輕女的,三娘子連著給他生了四個女兒之后,他就對三娘子非打即罵,成天吆喝著要休了她,另外娶一個會生兒子的。 唐嬌整日看她鼻青臉腫的,心里很是同情,有心想讓她存點私房錢,以免日后發生意外,所以一有空就在她鋪子里吃面。只是她現在沒了胭脂茶樓的活,以后為了省錢,只怕是不會再來這里吃面了…… “唐jiejie,你給我們說個故事聽吧?!币粋€又軟又糯的聲音打斷唐嬌的思緒,她俯首看著眼前的兩個小丫頭,見她們臉上又青又紫的,便知道她們又挨了父親的打,輕輕嘆了口氣,正了正懷中琵琶,溫聲道:“你們想聽什么?” “人家唐jiejie說書可是要收錢的,你們兩個少在那搗亂!”三娘子百忙之中,轉頭教訓了一句,然后有些歉意地看了唐嬌一眼。 唐嬌反覺得有些尷尬,過去她說書還能值幾個錢,現在卻連茶樓的大門都進不去了。 “三娘子,不礙事的?!彼H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給她們說幾段唄?!?/br> “那……也行?!比镒有α似饋?,眼睛彎彎的像兩個月牙,“你挑個短一些的故事說給她們聽吧,我給你下個蛋吃?!?/br> 唐嬌推辭了半天,最后三娘子還是給她選了個大雞蛋,磕碎了下進面里??粗@一幕,唐嬌心里又感動又無奈,心想算了算了,以后咬咬牙,半個月來吃一次好了。一邊想著,她一邊撥了一下弦,笑著問眼前兩個小丫頭:“給你們說《春草記》好不好?” 《春草記》是時下最流行的本子,說得是花妖化人,入宮為妃的故事,很受鎮子上的小媳婦大姑娘喜歡,聽到要說《春草記》,不但兩個小丫頭雀躍不已,連另外兩個給三娘子打下手的丫頭也忍不住抬起頭來,朝這邊張望。 “哎,還是換一個吧?!比镒映聊艘幌?,終還是笑著說,“《春草記》太長了,她們聽了上段沒下段,夜里會熬得睡不著……還是給她們講個短故事吧?!?/br> 其實聽書的錢并不貴,點上一壺茶水就能聽一晚上,但是三娘子是負擔不起的,她的日子過得比唐嬌還要苦,唐嬌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而三娘子卻要養活全家人,恨不得能將一文錢掰成兩半花,哪里有閑錢去聽書? 只是這事頗有些為難人,時下流行長故事,故而說書的不說短故事,寫本子的也不寫短故事,一時半會,唐嬌還真拿不出短故事來。 等等…… 唐嬌忽然思起一物,隨手將插在腰帶里的那卷黑皮冊子抽出來,眉頭挑了挑,她隱約記得對方說過,每隔三天說一個故事……意思就是說,這話本其實是一個接一個短故事的合集咯? 想到這里,她隨手將本子攤在桌子上,翻了一頁。 雪白的宣紙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字。 每個字的形狀大小幾乎一模一樣,完全不像人寫下來的字,倒像是雕版印出來的字體,字里行間也不帶任何感情,流水賬一般的平鋪直述下來,不像在寫故事,倒像在做一項紀錄。 “唐jiejie,這是你新寫的本子嗎?”一個小丫頭咬著拇指,充滿渴望的看著她,有些怯生生的問道,“可以說給我們聽嗎?” “有什么不可以的?”唐嬌笑了笑,決定不再想那么多,反正左右不過是個話本罷了,至于那人說的,三個故事以后就能客如云來什么的,她其實壓根就不大信…… 膝下圍著三個明眸皓齒的小丫頭,唐嬌素手撥弦,婉轉唱道:“吃不得鶴頂紅,聽不得媒人口,她要說人丑,潘安也是歪鼻裂口,她要說人美,無鹽也是絕色妖嬈,卻說鎮上有一名惡媒人,姓刁,故稱刁婆……” 三個小姑娘趴在她膝蓋上聚精會神的聽著,旁邊吃面的客人也停下來聽她說書,聽到一半,有一個客人撲哧笑了起來,說:“這刁婆……怎么那么像咱們鎮子上的薛婆子?” 眾人跟著笑了起來。 卻不知道,此時此刻,薛婆子正在哭。 她沒法不哭,女兒和孫女被反捆在一起,嘴里塞著抹布,淚流滿面的看著她。 她只能跪在地上,朝眼前那個男人磕頭。 “這位爺,求您放我們一條生路吧!”薛婆子的眼淚滲過臉上每一條皺紋,“錢都藏在床底下的罐子里,您全拿走!” 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面孔被藏在兜帽底下,只露出一個堅毅的下巴,以及微微勾起的薄唇。窗外明明陽光明媚,可照在他身上卻沒有半點溫暖,反而像是照在刑場上的鍘刀上,刀鋒邊沿殘留著斑駁陸離的血跡,黑的紅的,反將陽光污穢。 他站在屋子里,就像一片巨大的陰影,將整件屋子和外界隔絕,無論外面是陽光還是細雨,屋子里都只剩下陰森和恐怖。 “薛春蘭?!焙翢o聲線起伏的聲音從他嘴里發出,他說,“你是個媒人。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許多家庭含辛茹苦的將孩子養大,然后將他們托付給你,希望你能幫他們尋一個好親事,這也是你的本分……可你沒有這么做?!?/br> 在薛婆子恐懼的目光中,男子慢慢掏出一只瓷白色的小瓶,用拇指撥開瓶蓋,然后將里面黑色的液體,倒進面前的青花大茶壺里。 “你有一副伶牙俐齒,卻只為了錢財說話。給你的媒錢多,縱是下三濫的懶漢也會被你說成潘安再世,相反,給你的媒錢若是少了,縱是國色天香,也會被你說成滿臉麻子?!彼贿呎f著,一邊提起茶壺,朝一只青花茶杯內傾倒,“你用你的舌頭葬送了無數人,制造了無數個悲慘的家庭……” 黑色茶水注滿杯子,杯面蕩開的漣漪猶如彎曲盤旋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