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陽的無名火有點往上竄，沖著電話不太客氣：“你倆十歲么，加一塊都快五十的人了，喝酒非喝成這樣才算完??！說地方！”

    那邊報了個地址，離柯陽這不是太遠，看來葉勛挑地方的時候還是考慮了回來的問題，只是有點奇怪，那地方是大排檔，葉勛居然會在那種地方喝酒。

    柯陽開著車找到地方的時候，葉勛正坐在路邊大排檔的破椅子上，看到他下車了也沒動。倒是旁邊坐著的一個人站了起來，看起來還算清醒，起碼人家站起來之后還能走過來。

    “柯陽吧，我叫呂東……真不好意思，他不叫我送他回去，非說讓你來?！眳螙|看到柯陽一身校服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有點吃驚，他沒想到來接葉勛的會是個學生。

    柯陽看清了這人的臉，心里抽了一下，就是照片上跟葉勛一塊傻笑的人，沒太大變化。

    “沒事兒，我收拾他?！笨玛栃α诵?。

    葉勛看上去沒喝太多的樣子，眼神很清醒，柯陽走到他面前：“怎么著，走嗎？”

    “走?！比~勛笑了，這笑容看上去很平常，柯陽卻看見了他眼睛里的一絲落寞。

    這讓他突然有點心疼，把葉勛從椅子上拽起來的時候有點想摟住他的沖動。

    “你打車走吧，我要弄他回去?！笨玛柊讶~勛塞進車里以后看著還站在一邊的呂東。

    “嗯，我打車就行，”呂東猶豫了一下，他不能判斷柯陽和葉勛的關系，“他……心情……”

    “知道了，”柯陽打斷了他，拉開車門又扔下一句，“你甭管了?！?/br>
    呂東笑了笑，看來跟他想的差不多：“你別誤會，我們就是很久沒見了喝個酒?！?/br>
    “我沒誤會，”柯陽上了車，隔著車窗補充了一句，“有些事兒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看這架式，你以后離他遠點?！?/br>
    “好?！眳螙|愣了愣，點點頭，轉身一個人往相反方向走了。

    “柯小爺你真拽?！比~勛在一邊輕輕笑了起來，頭靠在車窗上說了一句。

    “你閉嘴！”柯陽扭頭沖他喊了一嗓子，葉勛沒再出聲。

    快開到家的時候，一直閉著眼的葉勛才開了口：“車停一下?！?/br>
    “想吐？”柯陽把車停到路邊。

    “呂東是我高中同學?！比~勛把車里的暖氣開大了，再把車窗開了一條縫。

    “嗯?！笨玛枏乃诖锇褵熋鰜睃c了一根遞過去。

    葉勛抽了口煙，慢慢吐出來，眼睛一直看著窗外：“我倆是很好的朋友，鐵子……真正意義上的鐵子，沒有任何別的關系?！?/br>
    “嗯?！?/br>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葉勛瞇縫著眼，手里的煙抽了一口之后就沒再碰，就那么燒著，“我一開始沒打算讓他知道，他不是，我怕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了?！?/br>
    柯陽手握著方向盤，掌心有點出汗，他一面很想知道葉勛的過去，另一方面卻又有些害怕聽到他不想聽的東西。

    “但是這樣真挺累的，我沒多久就撐不住了，就覺得愛怎么樣怎么樣吧，不說出來比死了還難受，”葉勛偏過頭看著他笑了笑，“然后我就跟他說了?！?/br>
    “……他什么反應？”柯陽不想說話，卻還是忍不住接了茬。

    “他說，葉勛我們是兄弟，只是兄弟，只能是兄弟?！比~勛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煙頭上的火光一下亮了起來，又很快暗了下去。

    柯陽看著葉勛，說不上來什么感覺，他總覺得，能讓葉勛如此在意的人，肯定跟他有不尋常的過去，沒想到卻只是一場沒結果的暗戀。

    “后來呢？”

    “后來他出國念大學了，我們通了一陣子信，聯系就慢慢少了?！?/br>
    “沒了？”

    “沒了?！?/br>
    柯陽往方向盤上一趴，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半天才出來一句：“就這點事啊，都過去了，你今兒晚上干嘛這么……”

    “他要結婚了?！?/br>
    葉勛打開車門下了車，撐著路邊的一棵樹開始吐?？玛栚s緊拿了瓶水也下了車，在葉勛后背輕輕拍著：“你丫還是喝高了啊……”

    “一邊去，”葉勛皺著眉，“吐你一身?！?/br>
    “吐唄，我又沒你那么多講究，”柯陽沒動，手還在葉勛背上來回拍著，“傻三兒小時候坐我腿上尿褲子我也沒嫌他?！?/br>
    葉勛想笑，胃里又不舒服，有點無奈：“你別惡心我?！?/br>
    柯陽的手順著葉勛的背往上，在他脖子后邊捏了捏：“這事兒要擱我身上，一準兒不會再見他，有些人就是這樣，永遠都不見，永遠都沒事，要一不小心見了，就跟劃了一刀似的?！?/br>
    “門兒清啊，”葉勛直起身拿過水喝了一口吐掉了，“您不是連暗戀都沒有過么?！?/br>
    “小爺這么聰明的人，看你就知道了，還用自己試嗎?！?/br>
    葉勛吐完了感覺舒服了不少，抬起頭深呼吸了一下，冰涼的空氣滑入身體里，他突然覺得松了口氣，拍了拍柯陽：“沒事了?！?/br>
    “真沒事兒了？”柯陽皺著眉對著他臉研究了一會，不知道他倆說的沒事了是不是一回事。

    葉勛笑了，捏了捏他的臉：“你喜歡我什么？”

    這個問題很突然，而且完全跳離了之前的內容，讓柯陽一愣，但他還是很快地回答：“不知道?！?/br>
    “不知道？”

    “嗯，不知道，那你說，那個呂東，你喜歡他什么？”柯陽手插在褲兜里，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頭。

    這回輪到葉勛愣了一下，接著就樂了：“也是?！?/br>
    “我覺得喜歡就是喜歡，沒那么復雜，什么為什么的，想多了沒勁?！?/br>
    葉勛看了柯陽一眼，他看過柯陽無數眼，但第一次看得這么認真，他一直覺得柯陽在某些方面挺成熟，在感情上卻很遲鈍。

    可柯陽不經意的這句簡單的話讓他對眼前這個只有17歲的孩子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這種純粹而簡單的感情，就跟他當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