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火鍋吃的火雨心滿意足了，雖然對于陳清來說十分簡陋。但是環境就是這樣，能夠吃到這樣的火鍋，還是覺得異常興奮。

    “清，你做的太好吃了?！币贿呁炖飱A菜，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那樣神采飛揚的眼神，讓陳清頓時想起來在耶夫蘭的第一天晚上，那日呼吃到自己做的菜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一瞬間的低落，火雨一直在低頭吃東西，沒有注意到。換了一個輕松的語氣說，“喜歡就多吃一點?！?/br>
    陳清自己倒是沒有吃多少東西，喝了一點湯，就一直在看火雨吃，大口大口的，看著很香。

    “你這次出任務順利嗎？”火雨想起來陳清前兩天去了一趟東南亞，殺死了黑手黨的一個領導，破壞了黑手黨的一個軍火生意，在國際上都引起了震動?？吹矫媲斑@個軟乎乎，在火鍋的霧氣里朦朦朧朧的女子有點驚訝。

    “順利?！标惽宀辉敢馊ヌ崞疬@項任務，無論對方是什么人，對她來說都是殺了人，殺人這件事是她不愿意做的，是違背她內心的準則的。

    “你身體好一點了嗎？”火雨聽說了火風在醫院里照顧陳清的事情。

    陳清生病不僅僅是因為被凍到了，而是內心的自責，甚至是對自己的懲罰，強烈的不安導致的。

    在火風面前的淡定，甚至能夠開玩笑，是陳清對自己的保護。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自己的脆弱。

    這兩天在醫院里，一閉眼就是比伯慘死在自己面前的樣子，無論是血淋淋的，還是鐵青的，在睡夢中驚醒。

    陳清知道自己終將離開，以前聽人說，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如今自己成了惡魔中的一員。

    長期處于這樣的環境里，最擔心的一件事莫過于害怕自己也成為惡魔。

    “好一點了?！彪m然內心百轉千回，但是陳清的語速還是緩緩的，不緊不慢。

    同時，出于好奇，陳清很想知道他們這些職業的殺手，他們的殺人的心情：“火雨，你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

    “我第一次出任務，我才十五六歲的樣子?！蹦菚r候已經經歷了很多東西了，從小生活在乞討里，受到年長的人的欺負。生活在這樣弱rou強食的環境里，自然對殺人這樣的事情不在意了。

    道德和法律是統治者用來讓民眾順從的，他們一直都生活在沒有法律和道德的環境里，靠著誰的拳頭大來說話，自然是道德法律是無感的。

    他第一次見到人死亡的時候，還是五歲的時候，看到自己的母親因為沒有食物帶著他去乞討的時候，生生地被人打死了。這一幕在他的內心里是一個巨大的震動。

    也給他的生命奠定了最基本的色調，殺戮，血腥。

    但是當時自己還小，很多問題尚且還不能理解。直到以后，他進入組織，受到了教育，以前不能夠解釋的感情學會了表達，才逐漸明白當時自己的感受，就是無能為力。

    所以他需要努力的生存，努力地活下去。見慣了太多的苦難，他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這種現狀。

    但是火雨比較幸運的是，他在自己獨自流浪的時候，遇見了火風幾人，他們三個比自己稍微大一點。當時，因為火雨長得很可愛，受到了好心人的幫助，拿到了一個面包。正在準備吃的時候，被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孩子搶走了。

    當時他就開始哭了。這樣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每一個面包都是異常珍貴的。

    恰好，火風他們三個在一旁看到了，火風走過來沖著那個男孩子說道：“這個面包是他的，”指著當時淚眼婆娑的火雨說到。

    那個男孩子看著個頭比自己要低的火風說到，“現在面包在自己手里，這就是我的?！?/br>
    火風看了一眼他，之后火云和火霧也跟著過來，對著那個男孩子說，“你再說一遍，面包是誰的?！?/br>
    大概是看到他們三個雖然小一點，但也不是好惹的，將面包丟給火風，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火風拿著手里的面包去遞給了看上去有點邋遢，眼淚鼻涕糊一臉的火雨，將面包遞給了他。

    火雨看著當時的火風，年紀不大卻像自己的mama一樣很溫暖。五歲的火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形容當時火風給他的感受，mama一詞，就代表了火風當時對他的幫助。

    面包遞給自己之后，火雨拿過面包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生怕自己的面包會再次消失，吃到一半，抬起頭才發現火風他們在吞口水。他們也餓了很久，火雨將啃剩下的面包，分成了三份，給了面前的三個小哥哥。

    火風摸了摸火雨的腦袋說了一聲，“不用?！被痫L在他們幾個中一直都是家長式的存在，很溫暖?；鹩戡F在想起來火風那樣沉默寡言的樣子，一點都看出來他曾經也那樣的溫暖。

    火云冷酷地小臉上搖了搖頭表示拒絕?；鹪七€是一如既往地冷酷，不茍言笑。

    火霧則是背過身，都沒有看火雨一眼?；痨F在他們幾個中一直都是特立獨行的存在，所以他一個去創辦海軍，去研究海上的武器，和他們三個分開了

    但是在火雨眼中，他們幾個一直都是自己的家人，很重要的家人。

    火雨還是執拗地將面包放進了他們幾個人手里，開始跟著他們。

    一開始的時候，還會嫌棄他是個累贅，不想帶著他。但是后來發現，他們幾個中，火雨年紀最小，而且是生的最好看的，所以他得到的東西是最多的。他得到東西之后，就分給他們吃，后來他們得到了甜頭，火雨就這樣加入了他們的小團隊。

    回憶起來，過去的事情很殘酷，但是足夠幸運的是，他們都還活著。

    因為火雨最小，也算是團寵，長得很可愛，讓幾個哥哥對他都特別好。所以也就養成了火雨有點火爆的脾氣和大大咧咧的性格。雖然他目睹了自己母親的死亡，但是在后面的日子里，他有人可以依靠，可以成為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并非是在生活上長不大，而是在心理上，火雨可以成為一個有點任性的小孩，而火風，火雨的生活更多的是責任，在為人處世事情上，更多了一份謹慎。他們要照顧弟弟，這樣的責任心讓他們必須在很多事情上考慮清楚。

    陳清從他們幾個的只言片語里面，知曉他們以前的生活大多是苦難，經歷得多了，自然也覺得出任務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了，問道：“那你第一次殺人呢？”

    “第一次殺人……”火雨想了想，可能是經歷地事情太多，都想不起來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多會了。

    “我不知道怎樣算是第一次。我和火風他們三個在乞討的路上，遇到了有人搶我們的東西，當時那個人是一個成年人了，我們不給，就打我們。他是我們那里的一個小霸王，很多人都有點害怕他。

    我們四個就聯合起來報復了回去，那個人被我們打得當時頭破血流，后來就跑掉了。過了幾天就死了，現在想想，那會他應該是傷口感染，得了破傷風或者敗血癥死的。但是后來他們都說是被我們幾個打死的，很多人都不敢惹我們?！?/br>
    火雨說完抬起頭來忍了忍自己的眼淚，沒有人愿意成為一個壞人，都是環境將這些人逼成壞人的。

    那些罪大惡極的人是撒旦派下來毀滅人間的，他們不是。

    “若是我單獨一個人去殺人的話，也是我在流浪的路上?！被鹩甑穆曇衾镉悬c哽咽，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傷心事了。

    陳清隔著火鍋的霧氣，對著火雨說到，“不想說就別說了?！?/br>
    大概是很久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火雨在桌子上用胳膊撐著自己的頭說到，“沒事，我的mama是在乞討路上被人打死的。后來我回到了那個地方，找到了當時打我mama的人。在流浪中我已經學到了很多的東西，比如說如何快速地置人于死地。然后我殺了他，但是我也知道我的mama再也回不來了?！?/br>
    這一番話，讓陳清有點動容。并非所有的壞人原本就是那么壞，而是時勢導致的。

    知曉了他們為什么會走上這條路，為什么會不管人們的死活，其實他們并非不管人們的死活。在約翰死的時候，她見到了首領的沖冠一怒，見到了他們是怎樣的報復，他們也是有血性的人，只是價值觀和立場不同罷了。

    都是世上的苦難人。

    陳清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個穩定的安全的國家，自然是法律和道德優先，面對這樣的事情，更多的還是會內心不安穩。

    陳清不是在為他們開脫罪行，任何事情都需要了解。了解事情的原委，了解他們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對他們的敵意就會少一些。

    用價值的選擇去判斷對錯，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這是一個哲學的命題，陳清不想去考慮，她也沒有權利去衡量去判斷。用自己的價值準則去衡量火雨他們的生存，這是苛求。

    在火鍋的霧氣里，兩個人都沒有喝酒，但是就像是喝醉了一樣，臉頰上染上了紅暈，陳清有點蒼白的臉色看上去紅潤了很多。也開始給火雨說一些掏心窩子的話，“可是我第一次殺人，我覺得我很難過?！?/br>
    火雨沒有這樣的經歷，不知道她為什么難過，有點詫異，“難過？你為什么要難過？”

    “我覺得我不應該殺人的?！标惽迦鐚嵪喔??！皩徟械氖虑閼摻唤o專職人員來做，我們有什么權力去審判呢，就算是他們做錯了事情，也不是我們可以決定他們命運的?！彪m然古話里有句話，叫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他們做錯了事情就應該得到相應的回報。

    但是有時候，神往往瞎了眼，看不清人是好是壞，所以還有一句，好人不長命壞人遺千年。有些東西不能深究，滿滿地都是漏洞。

    陳清原本想要說服自己，她做的沒錯。那個人是色胚，而且還談的是軍火生意，要是他們攪亂了東南亞地下的軍火市場，導致武器泛濫，殺了他也是應得的。

    火雨就是按照這樣的思路去說服陳清的。

    但是陳清始終因為自己是醫生，是去救死扶傷的，不是劊子手。兩個角色之間有點沖突，讓陳清一時之間有點適應不過來。

    話題越聊越深奧，生死這樣的命題都開始出現了，陳清急忙打住，將盤子里放著的蔬菜倒進火鍋里，說到“吃火鍋吧，還有一點蔬菜沒有煮進去，先吃東西吧?！?/br>
    被陳清一打岔，火雨也忘記他們想要說的話題，繼續動筷子撈火鍋里的蔬菜。

    吃過火鍋后，火雨就直接離開了，陳清在家里慢慢收拾。

    火雨回到家，家里面黑糊糊的?？瓷先ビ悬c冷清，剛剛在回憶過去的時候想到了火風，旁邊就是火風的家，看到燈火亮著，連自己的家門都沒有打開，就直接前往了火風家里面。

    火雨咋咋呼呼地回去，結果火風和首領正在自家討論一些東西，首領一直在問火風關于陳清在東南亞出任務時的表現情況?；鹩暌贿M來，兩個人就默契地閉上了嘴。

    火雨在外面走了一陣子，身上的火鍋味已經散去了不少，但是瞞不過去首領的“狗鼻子”。隱隱約約地香味傳過來，首領問道“火雨，你去哪了？”

    “我去陳清家里吃火鍋了?！被鹩旰翢o保留的說道，臉上的笑容簡直要閃瞎了他們的眼。讓面前的兩位有點嫉妒。為什么吃東西火雨不叫上自己，陳清也不叫上自己。

    首領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經過一番檢查覺得陳清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剛剛地試探和懷疑，一定會讓陳清很受傷的。況且下午的時候，陳清看到自己都怎么打招呼這件事，讓首領不由得會多想，擔心陳清知道他和火云對她的懷疑，讓一個快要融入組織的人離心。

    同時想著自己錯過的一頓美食，想著火雨一個人吃獨食，還是有點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