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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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人還不知道外面爆發了瘟疫,他們依舊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不過人們很快從管事的嘴里得到了新的指令, 全城開始除鼠,雖然關于鼠疫的事沒有點明, 但人們心理也有數了。 現在的除鼠方法很簡易,殺鼠藥都還沒有,無非是放點老鼠可能會吃的東西在角落里,人就在旁邊守株待兔,或者去掀開可能有老鼠的木板,然后用木棍把老鼠打死。 池晏有個缺德的辦法,就是把黃豆縫進老鼠的屁股里,這還是他看書的時候看到的辦法, 被縫住的老鼠只能吃不能拉,肚子慢慢漲大, 就會發瘋,攻擊啃咬其它老鼠,縫住一只老鼠, 能害一窩。 不過能治老鼠,缺德就缺德吧,池晏讓卡迪把這個方法傳達下去。 抓住一窩老鼠,其它的打死燒了,留下一只縫住。 除此以外,對衛生的要求也更高了,飯前飯后都必須洗手,有偷懶的一旦被抓住,就會直接丟掉工作,大約是因為這個懲罰太過嚴厲可怕,沒一個人敢犯。 食物的衛生也很重要,從做出來到端上桌,都得有人盯著,免得有蒼蠅落在上面,或是有老鼠偷吃,最怕的是老鼠的排泄物。 比起坎貝爾夫人他們剛走,阿諾德他們已經在布魯克城待了一個多月了。 阿諾德他們剛到,就發現這里的情況不太對,街上的人無精打采,有些人身上長了膿皰,領主只在他們來的第一天見到過,之后就再也沒見到。 他們住在同一棟樓內,每天食物都只敢吃自己帶來的干餅,也不敢跟外頭的人接觸。 畢竟他們不是第一次跟瘟疫面對面了,比起這個城里,兩年前沒有見識過瘟疫的人,他們更知道瘟疫的癥狀和可怕。 “現在該怎么辦?”一個商人長吁短嘆,坐在桌邊,連干餅都吃不下去,只能喝下一口水。 他們的貨物還沒有換出去,出城又變成了一個大問題。 這座城現在還沒有人意識到瘟疫來臨,人們只是以為身體出了問題,只要等一段時間,自然就好了。 阿諾德也很無奈:“能怎么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br> “要不,咱們就不換貨物了?!?/br> “那怎么行?來都來了,難道白跑這一趟嗎?我可是把能拿出來的錢都拿出來了,現在說回去?” “問題是領主不愿意見我們,除了他,誰還能買下這么多糖和酒?” 安德魯忽然說:“我們派個人去見領主大人吧,只要我們拿出足夠的誠意,他一定會見的?!?/br> 足夠的誠意,就是足夠的好處。 也就是貨物或錢。 阿諾德:“……他胃口肯定不小,我們哪怕不賺,也不能虧啊?!?/br> 當地的商人有自己的圈子,他們想去做交易,沒有領路人是基本不可能的。 安德魯抿了抿唇,最后說:“我去圣院一趟?!?/br> 如果這個圣院的院長是個好人,那么他這趟就算白跑,如果這個圣院的院長,是個只圖享受的廢物,那他這趟應該能夠有所收獲。 阿諾德和其他商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現在所有商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安德魯身上,安德魯只能用棉布圍住半張臉,帶著幾個魔族前往當地圣院。 之前在莊園的時候,有染上瘟疫的人過來,安德魯記得領主大人叫所有接觸病人的人都戴上棉質的口罩——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但當時莊園沒人染上,所以應該是有用的。 只是他沒帶口罩出來,只能拿棉布應付一下。 “你們也帶上吧?!卑驳卖攲δё鍌冋f。 牙搖了搖頭:“我們不用戴?!?/br> 安德魯以為對方是怕麻煩,很認真地說:“不要以為自己身體好就能什么都不怕,瘟……病是很可怕的?!?/br> 安德魯嘮嘮叨叨,牙他們實在是聽得煩了,為了堵住安德魯的嘴,才終于用棉布圍住了半張臉。 這座城的圣院在城市的中心,比城堡修建的還要高大漂亮,墻面還有關于圣靈的繪畫圖案,不知道用的什么顏料,或是年年都要補色,所以上面的圖案清晰漂亮,除了所有人都長一張臉以外,稱得上是難得的藝術建筑了。 安德魯取出文書交給守在門口的圣侍,對方在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后,才通知了在圣院內的禱師,最后又禱師帶著安德魯去見院長。 魔族們自然只能等在圣院外面,不過魔族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圣靈在他們看來,跟仇人沒什么兩樣,要不是出來了必須聽安德魯的,他們現在估計已經沖進去把圣院給砸了。 畢竟在傳說中,除了奧斯汀大帝以外,魔族被流放到深淵,還有圣靈降怒這個傳說。 兩個都是傳說人物,那就不要分個高低貴賤,一起恨吧。 安德魯很快見到了這座圣院的院長——那是個看起來十分祥和的中年人,他的眉毛自然下撇,眼角也微微朝下,是副悲天憫人的長相,院長臉頰有rou,看起來和藹可親,并不像是個壞人。 安德魯有些喪氣,如果院長是個好人,那他就等于白跑一趟,但如果對方是個壞人,對這座將要危機重重的城市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 他都不知道自己該盼著這個院長是好是壞了。 “你是從哪里來的?”院長微笑著看著安德魯,好像安德魯是少年離家后終于回來的晚輩,一臉的包容和關愛。 安德魯:“我是從薩克德過來的?!?/br> 院長愣了愣:“我聽說那里新上任了一位領主?” 安德魯點點頭:“是的,是布勞圣院的院長緊急任命的?!?/br> 緊急任命是在特殊情況下,無法在第一時間通報首都圣院的任命,不然等報給首都圣院,再等首都圣院審核,下發文件,黃花菜都涼了。 院長嘆了口氣:“聽說這位領主很年輕?” 安德魯:“剛滿二十,不過他八歲開始,就在圣院受教了?!?/br> 院長:“那很好嘛,圣院總能培養出出色的年輕人,薩克德現在還好嗎?” 這當然不能說實話,安德魯神色黯然地搖搖頭:“從暴徒手里收回薩克德已經很艱難了,去年冬天又那么難熬,還剛剛經歷了干旱,領主大人手里已經沒什么錢了?!?/br> 院長一臉微笑,但是不接話。 安德魯明白了。 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低著頭說:“不過因為薩克德的野葡萄和野果長得好,所以做出了一批硬糖和葡萄酒,原本是準備到這里來換些錢回去的,但領主大人不愿意見我們?!?/br> 院長:“糖和酒?” 安德魯垂頭喪氣地說:“薩克德的情況已經很差了,如果我無法帶錢回去……” 院長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領主大人可能是被什么事絆住了,如果我去找他,應該能讓他輕松一些?!?/br> 這句話里隱藏的意思太過明顯,好像就怕安德魯聽不出來一樣。 安德魯一臉激動地看著對方:“您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br> 院長依舊笑著,只是不再說話了。 安德魯:“我這里還有兩桶葡萄酒和五罐糖,只要能見到領主大人,換到錢,這些我希望能送給圣院,讓圣院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院長的善良和仁慈?!?/br> 院長依舊只是笑。 安德魯沒有辦法,心一橫,說道:“我找一起來的幾個朋友,應該還能勻出三桶酒和六罐糖?!?/br> 院長微笑道:“既然你們的貨物不多,那我也不好收?!?/br> 安德魯:“......院長?” 他只能狠下心說:“五桶葡萄酒和十罐糖,我們拿不出更多了?!?/br> 院長終于有表示了:“薩克德的領主既然是從圣院出去的人,我身為圣院的院長,自然是要幫助他的,你不用擔心,下次我會讓人叫你過來的,那時候領主大人應該就在圣院里了?!?/br> 安德魯千恩萬謝,看樣子恨不得把院長放在神座上拜一拜。 直到安德魯離開,他臉上的表情還是一臉感動。 回到暫住的房子里以后,安德魯才撕下偽裝的面具,一臉憤恨地發著氣:“什么院長?比我原本的院長差多了!” “還吃糖?喝酒?怎么不喝死他?!” 圣院是不允許喝酒的。 這是戒條,一旦喝酒被抓住,就會被趕出圣院。 但是這個地方顯然已經變成了圣院院長的一言堂,他喝什么吃什么,沒人能管他。 并且他說的這么光明正大,下次他派人叫安德魯過去,安德魯必須帶上約定好的糖和葡萄酒,這些東西可不便宜,按照正常的價格,這些糖和酒足夠換到夠一百人吃五六天的食物了。 并且還不是豆子和麥麩。 送給圣院院長卻是白送。 安德魯想起他曾經生活的圣院,院長明明知道瘟疫會害死人,明明知道瘟疫會被傳到他自己身上,他依舊照顧著信徒們,甚至完全不阻攔想要離開的圣使和禱師,他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守護著那里。 最后他的院長死了。 而這樣的蛀蟲卻活到了現在。 實在是太可笑了! 這片土地上,還有什么光明和正義可言嗎?! 商人們看安德魯氣沖沖的回來,反而知道這事應該談成了,他們迫不及待地圍過去問:“他要了多少東西?” 安德魯喘著粗氣:“五桶酒,十罐糖?!?/br> 商人們咋舌:“這也太多了!” 雖然他們帶來的不少,但這個分量夠得上五分之一了。 并且他們還不能確定這里的領主會花多少錢買他們的貨物,要是對方出價低,他們就太虧了! 安德魯也委屈:“我能怎么辦?他不松口,我也只能往上加?!?/br> 事情已經這樣了,他們也只能接受。 安德魯他們又等了幾天,這期間他們還是不敢出門,街上的人明顯變少了,路邊還有人倒在地上,身上的膿皰裂開流膿,其他人都繞著他走,城里的騎士和衛兵也很少再出現在路上,哪怕偶爾出現一個,對方也是腳步匆匆。 越來越多的人涌向圣院,但是都被轟走了。 “這個城不能再待下去了?!卑⒅Z德只能當機立斷,“明天圣院還不叫我們過去,我們明晚就要走?!?/br> 晚上趕路當然危險,但是哪怕住在野外,也比住在城里好。 之前他們所在的城市出現瘟疫的時候,就有不少平民絕望之下開始撞開商人和富戶家的大門,沖進去搶食物,搶財產,甚至還會殺人。 好在當天下午,圣院就有人過來,通知安德魯去圣院見院長和領主。 安德魯跟著人走了,他也如愿見到了這里的領主。 ——一個干瘦的中年人,他瘦的似乎只剩下一把骨頭,懷里還坐著一個身材豐滿的美人,正在跟院長談笑風生,他似乎不覺得自己瘦的不健康,一只手還放在美人的懷里。 似乎下一秒他就會當著院長和安德魯的面,干些不可描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