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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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人都安置好了嗎?”池晏問卡迪。 管家畢竟年紀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池晏就把照顧傷患的任務交給了卡迪。 這讓卡迪興奮的臉頰通紅,眼睛亮的要命,他咽了口唾沫,先暗自清了嗓子以后才說:“都安排好了!專門騰出了一個房子,讓他們進去之前也打掃干凈了,還兌了鹽水給他們洗傷口?!?/br> 池晏找不到草藥——他也不知道什么草藥能夠消炎止血,就只能用現代人知道的方法,用鹽水或者酒清洗傷口。 酒是不行的,這里的酒甜的就像果汁,沒什么度數,于是只能上鹽水。 如果傷口里有臟東西的,那就要受點罪了,用鹽水一遍遍的洗,洗干凈就用干凈的布條裹住。 所以一到換布條的時候,受傷的那些人慘叫聲比受傷時還大。 傷口上撒鹽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開始想念克萊斯特了,他覺得克萊斯特什么都懂,說不定也懂草藥知識。 如果可以的話,池晏還想找個巫醫過來。 反正他不要只會放血和讓人不吃東西的正經“醫生”。 國王都能被他們放血放死,更別提其他人了。 不過巫醫難得,一旦被發現就會被處死,因為跟巫有關系,所以都是火刑,綁在柱子上,下面堆著柴,燒給所有人看。 久而久之,就算真誘人懂巫醫,懂草藥,也都藏著,哪怕最親密的人也不敢說出口。 有一段時間情況更嚴重,很多采野菜的人被抓,說他們是去采草藥的,然后統統燒死。 其慘烈程度大約也只有西方浩浩蕩蕩的獵殺女巫行動可以比擬了。 如果她哭求,證明她是女巫,罪證確鑿,只有真正的女巫才會這么恐懼。 如果她鎮定,那她依舊是女巫,因為只有女巫才能在大難臨頭時這么鎮定。 把她扔到井里,如果她淹死了,那么她就不是女巫。 如果她沒被淹死,證明她是女巫。 一旦被“舉報”,無論是不是女巫,都得死。 所謂的辨別方法,無論正面反面,都只有一個結論。 這里的巫醫也是這樣,圣院認為巫醫是在跟魔鬼溝通,用其他東西交換病人的生命,辨別巫醫的方法也很多,很雜,并且非常莫名其妙。 現在每年都還有上千“巫醫”被處死。 池晏對卡迪笑了笑:“你做的很好,這幾天給他們熬小麥糊糊吧?!?/br> 不加麥麩和豆子,純小麥熬出來的糊糊。 卡迪嚇了一跳,他想勸,但看一邊的管家老神在在,只能抵著頭答是。 等卡迪走后,池晏才對管家說:“幸好這次強盜不多?!?/br> 如果來的是一個大的強盜團,人數在百人以上,估計就懸了。 傷員們待在房子里,卡迪正讓仆人們給他們換布條,有幾個傷口深的又要用鹽水洗一遍傷口,正被好幾個男仆一起按著,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把他按好?!笨ǖ献屇衅蛡內ソo傷員端排泄物。 因為大人說要保持干凈,所以這些東西都要端出去埋著。 處理好了以后,仆人就端著廚娘做好的小麥糊糊進來了,那股香味濃得要命,傷員們拼命咽著唾沫,全都支著腦袋看過去,一臉的垂涎欲滴。 卡迪在分發糊糊,一人一碗,多了也沒有。 除了傷員以外,昨天參與的人都能得一碗。 大河此時就和母親一起喝著小麥糊糊,手里還拿著之前存放下來的黑面包,黑面包很能放,不容易壞,放久了會很硬,但一口面包一口糊糊,對他們來說已經非常美味了。 大河原本臉上就有一道疤,現在更多了幾道傷痕,不過不深,手臂的傷也用布條纏好了。 他傷得不算嚴重,因此沒有和其他傷患一起躺在屋子里動彈不得。 地精的mama小口喝著糊糊,還想倒半碗給大河,被大河攔住了。 “mama,你自己吃,我夠了!”大河提高了音量,母親才收回手臂。 她覺得這像是一個夢,好像一覺醒來,她已經躺在泥地上,像牲畜一樣為領主大人干活,別說小麥糊糊,就是麥麩和爛豆子熬出來的糊糊都吃不了幾口。 有時候她都不敢睡覺,很多族人都不敢睡覺。 他們都覺得這一切是假的,如果睡了,就要回到真的生活中去。 那還不如讓他們去死。 現在她能住在這么好的屋子里,活了這么多年,頭一次喝到了小麥糊糊,沒有活的時候也能夠休息,還有面包吃,大人還給了他們的火種,等天亮了,只要他們找仆人,仆人們就會給他們點火堆取暖。 大河喝完最后一口糊糊,吃掉自己手里的那塊面包,舔干凈嘴唇以后說:“mama,昨晚我聽見大人說只要我們能夠戰勝敵人,他就會免除我們的奴隸身份,讓我們成為自由民!” 然而母親的反應卻不像大河期待的那樣。 她瞪大眼睛看著大河,結結巴巴地問:“不當奴隸?” 大河:“對!” 屋子里其他的地精也看了過來,他們沉默了很久,終于有一個奴隸問:“不當奴隸,我們當什么?” 大河以為他們沒聽懂,解釋道:“當自由民!就像那些平民一樣!” 有一個地精小聲說:“我不想當平民,我可以一直當大人的奴隸?!?/br> 就連大河的mama也說:“當了平民,就要自己種地,交稅,要買東西,但是當奴隸,就什么也不用擔心,大人對我們這么好,我們只需要好好干活,就可以填飽肚子?!?/br> 他們沒有當過平民,他們很害怕。 大河不明白mama為什么會這么想,其他地精都很贊同大河mama的話。 “對啊,我不想當平民?!?/br>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大人不打我們,也不罵我們,還給我吃糊糊和面包?!?/br> …… 大河看著他們,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涌起了一股令他無法忍耐的憤怒,奴隸就像牲畜,干活吃飯睡覺,他們沒有自己的家,生的孩子也是奴隸,永遠都是奴隸。 現在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他們為什么不愿意? 大河很想罵他們,問他們是怎么想的。 但是話到嘴邊,罵不出來。 因為說這話的人里有他的母親。 管家這個時候也在跟池晏聊奴隸的事——他昨晚也被嚇得夠嗆,因此沒有攔住池晏,現在冷靜下來了,才對池晏說:“您要免除奴隸的身份,是要上報給圣院的,免除一兩個還好,全都免除,圣院是不會答應的?!?/br> 池晏眨眨眼:“……那怎么辦?” 管家只能出一個比較中庸的主意:“您可以讓他們在領地內當自由民!” 池晏明白管家的意思,就是不要官方認真,但是無名有實,他們可以在領地內享受平民能享受的一切,但這就產生了一個隱患,一旦奴隸們覺得他言而無信,會不會一時氣憤,揭竿而起? 就像是在一個餓久了的人面前說:“你幫我干件事,我給你一個雞腿?!?/br> 結果人家把事情干完了,干得還挺好,他卻不把雞腿給人家。 人氣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管家聽了池晏的意思,就說:“您沒有把雞腿收回去,您明明是把雞腿給了他們,只是不讓他們當著別人的面吃,rou已經進了他們的肚子,怎么能說您沒給呢?” 池晏很是憂愁,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考驗,他該怎么完成他的承諾呢? 他不知道的是,很多努力都在希望領主大人不要完成他的承諾。 他們除了當奴隸,并不知道該怎么生活。 也畏懼改變。 第21章 克萊斯特回來的那天,下著瓢潑大雨,他行走在山間小路上,姿態輕盈,雨水沒有一滴落在他身上,當他馬上就要走進池晏的領地時,雨水才將他周身打濕。 他手里還提著一個袋子,像是用獸皮做的,但是卻滴雨不沾。 他那一頭漆黑的長發,也逐漸變成了淺金色,深色的瞳孔也變回了碧綠顏色。 在他走出樹林的那一刻,他又變成了“精靈族”。 奴隸們也透過窗子看到了克萊斯特。 不過他們很快把窗戶關上了,因為會有雨飄進去。 克萊斯特敲響了城堡的大門,守門的仆人透過圓形小孔看見他以后,才打開大門讓他進來。 仆人很殷勤地說:“先生,我去給你拿干凈的毯子?!?/br> 克萊斯特阻止了對方,他抬手說:“不用了,去給我準備熱水?!?/br> 仆人連忙去準備熱水,克萊斯特則提著袋子走到池晏的房間門口,雨勢太大,池晏哪里都沒去,就在房間里看書。 雖然來來回回看的都是那兩本,讓池晏覺得無聊極了。 他穿越之前除了玩游戲以外最愛看小說,賣裝備掙的錢都拿去打賞作者了,好不容易投到作者的打賞第一,結果忽然有個土豪空降,差點把他氣出毛病。 不過他也因此加上了作者的好友,每天快樂催更,有時候作者還會提前給他看存稿,征求他的意見。 哎,不知道他死以后,作者有沒有找過他,作者還承諾過把他寫進新書呢。 可惜他是看不到了。 聽見敲門聲以后,池晏連忙去打開了門。 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克萊斯特時,他臉上露出了一個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燦爛笑容。 “你回來了?”池晏高興道,“沒遇到危險吧?” 他上下打量克萊斯特,發現克萊斯特看上去并不憔悴,只是被雨淋得全身濕淋淋的。 雨水打濕了他的一頭長發和衣服,但并沒有讓他顯得狼狽。 反而有種脆弱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