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太陽從東邊升起之時，我終是體力不支，從城墻上翩然落下。

    “顏顏！”我聽到子淵緊張地呼喚，然后閉上了眼。

    怕什么，我是妖，摔不死的，只是會很痛很痛。

    沒有預想中的痛感，我費力睜開眼，看到子淵驚慌的神色，真難得，我見到你有別的表情了。沖子淵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意，我復又緩緩閉上了眼。

    “放開?！蔽依渎暤?。

    他依言放開我，但依舊緊緊跟在我身側，嘎子嘎吱的聲音甚是煩躁。

    “你煩不煩??！”我回頭怒罵，卻見他朝我伸出手，那雙手布滿老繭，有細碎的石頭黏在上面，并不斷冒著鮮血。

    “顏顏，我走不動了?！?/br>
    我這才注意到，他沒有輪椅，只能用木頭支撐著走，可以就非常艱難，整個人折騰的十分狼狽。

    “顏顏，抱一下好不好?！彼曋?，漸漸張開了雙手，身體因為沒有支撐馬上就會倒下去。

    “子淵！”我連忙跑過去拉他，卻被他一同拽著倒在了地上，他緊緊抱著我，雙手輕微的顫抖著。

    “顏顏，你還愿意抱我，真好?！彼橇宋俏业念~頭，自嘲地笑道，“顏顏，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要為難自己了好不好，我們先回去，等你休息好，想打我，罵我怎么樣我都可以，你別這樣，我怕?！?/br>
    “好?！蔽掖_實需要冷靜一下，我掙脫子淵的懷抱，扶起他，一點點往回走，二哥，你這么想讓子淵登位，我一定會完成你所愿。我還會讓殺你之人償命！

    明月國亡，與月笙的戰事也正式展開，我以代替二哥的軍師身份為由，留在了軍營之中，穆北歌，你等我，我一定取你首級，在萬千將士面前。

    半年后，我終于等來了這個機會，在進攻月笙王都外最后一座城池之時，月笙派出了穆北歌，我向子淵求了許久，終是求來了副將一位。

    前夜，我立于一高坡上吹簫，蘇卿忽然出現。

    “你明日，要殺了穆北歌?！彼玫氖强隙ǖ恼Z氣，不帶絲毫懷疑。

    “是?！蔽一厣砜此?，眸色堅定，我為妖怪向來睚眥必報，她傷我重要之人，我怎會留她。

    “子淵不會允許的?！彼麌@了口氣，坐了下來。

    “他攔不了我?！蔽乙搽S他坐下，任由冬日冷風吹面，這地方，真冷啊。

    “可你是否想過殺了穆北歌以后子淵會如何？”他看著我，眸色冷然。

    “沒有?！蔽冶荛_他的目光，抬頭仰望月光，“他是帝王，不過一個女人罷了，他應該不會如何的?！?/br>
    “別自欺欺人了?！碧K卿起身，遮住了我面前月色，嚴肅道，“以我對子淵的了解，穆北笙于他，是命?！?/br>
    ……命么？我仰天大笑了幾聲，“我不信?！弊訙Y雖然曾辜負我多次，傷我多次，但我不信我在他心中毫無地位，我不信穆北歌能有如此重要！比他的天下還重要。

    “也罷，總之，若是你在子淵身邊待不下去了，可以來找我，有求必應?！彼麌@了口氣轉身離開。

    “為何？”我叫住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他是子淵最忠心的屬下，為何要對我如此。

    “算是對你的補償，我欠你良多?！彼Ａ送?，道，“還有一件事，我未曾告訴子淵，明日你若是想用一些別的方法殺她，子淵是不會知道的?！?/br>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我凄然一笑，子淵你看，那么多人喜歡我，愿意護著我，你怎么就不能喜歡我一下呢？

    第二日，戰場，我始終找不到機會殺穆北歌，隧動用妖術，令她自家部隊的弓箭手朝她射箭，而子淵，竟還想替她擋！趁此機會，我提劍而上，一閃身便立于她面前，將長劍刺入穆北歌心口。

    我見到子淵的瞳孔瞬時放大，驚訝與恐懼不斷在他身上彌漫開來。真是精彩的表情呢，呵呵。

    主帥死，其余的也潰不成軍，我們拿下了那一座城，可子淵卻像是木頭一般跪坐在那兒，看著穆北歌的尸體發呆，始終背對著我。

    先前蘇卿說的那句話我終是信了，穆北歌于他而言，是命。

    大雪紛紛揚揚而下，淹沒遍地尸骸，地上積雪皆染上了血紅，他還是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我撐傘站在他身后，他依舊只字不言。

    “子淵，你轉過來?！蔽胰崧暤?。

    ……

    “子淵，你轉過來一下好不好？”我略微祈求著說。

    ……

    “子淵，我求你轉過來，轉過來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摘下面具將其丟在雪地里，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喊得歇斯底里。

    可他，依舊一動不動。

    原來，不論我做多少事情還是及不上穆北歌，愛情是有先來后到的，我是后到的那個，怎么也不可能走進他的心，哪怕我很努力，拼盡一切的努力，還是換不來他回眸一眼。

    油紙傘緩緩掉落，我的心也在它落地的瞬間一起死了，我這一生為你們想要的權勢奔波勞碌，可到頭來，親人離我而去，愛人的眼里只有另一個女人，我究竟為何而存在？

    我轉身離開，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又很快淹沒，只留下雪地里的那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