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收拾青煙
“恭迎國師大人!” 守衛聲音喊得很響,我的腦袋也跟著嗡嗡的響。 國師,我的師傅居然是國師。 南唐的國師我是知道的,那是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門遁甲無所不知,當年文帝被逼迎娶西夏的公主,但是文帝深愛文后,不愿文后伏低做小,可偏偏文后身份卑微,不得太后歡心,最后還是國師出的主意,讓文帝文后一對苦命鴛鴦得償所愿喜結連理。 但是,這件事后國師就漸漸的銷聲匿跡了,文帝說國師早些年泄漏太多天機,所以請求告老還鄉,起初文帝是不愿的,畢竟文帝與國師也是患難之交,但是國師去意已決,文帝也只好隨了他,但是臨走時,文帝承諾,南唐的國師之位永遠為趙謙益留著。 趙謙益,趙謙益。 我默默念了兩遍,裝作好奇的問道,“師傅就是我們南唐那個傳奇的國師,趙謙益嗎?” 師傅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雖然我心里已經有了準備,師傅的腰牌,還有當年師傅消失的時間和國師離開南唐的時間吻合,這一切都說明師傅就是趙謙益,可是我不信,偏要問一問,這下,得到了師傅的肯定,我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可笑我從小跟著師傅,從來不知道他是南唐的國師,我一直以為師傅就是個普通人,平日里沒事就是上山采采藥,教我讀書認字,機緣巧合的時候再救一兩個人,然后平安順遂的過一生,可是,事實上并不是,事實上我師傅是南唐的國師,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值得所有南唐人驕傲的人。 但我此刻,并不覺得我應該為師傅驕傲,我覺得很可笑,因為我根本不了解我師傅,從頭到尾,一點點都不了解他,就像我到剛剛才知道他的身份,也是剛剛,我才知道他叫趙謙益。 “原來,師傅叫趙謙益?!?,我輕聲低喃了一句,師傅聽到了,問道,“什么?” 我揚起臉,眼睛瞇在了一起,笑道,“沒什么,師傅跟我一起回東宮嗎?” “娘娘,陛下一直在御書房等國師,等下卑職派兩個人送娘娘回去,至于國師,怕是不能和娘娘一起回去了?!?,旁邊的守衛公式化的答道。 我沒有理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師傅,我想要師傅親口說,他不和我回去。 我知道皇命難違,師傅肯定不會和我回去的,我在這里固執的等師傅說話就是讓他為難,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就算最后是拒絕,我也想讓師傅親口拒絕我。 那樣,我就不會再找理由,就像他當年一聲不吭離開,我為他找了無數理由,可到最后都抵不過一個理由,我不重要。 他離開的時候可以和文帝說,可以讓天下的百姓知道,南唐的國師要走了,可是偏偏就不和我說,偏偏一個字都沒給我留下。 “沒關系,我送憶兒回東宮再去御書房也不晚,陛下那里我會說的?!?,在我以為師傅會拒絕我的時候,師傅說要送我回去。 我心里一暖,我知道師傅是在乎我的,他可以為了我而違抗陛下的旨意,可我呢?我卻逼著他去抗旨,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自私,只想著我自己卻沒有為師傅考慮,如果陛下因此生氣了,那師傅是要受罰的。 我拉著師傅斗篷的手慢慢的松了,手心里的汗氤染到師傅的白斗篷上,刺眼極了。 我松開手的時候,師傅也察覺到了,轉過身看向我,我笑道,“師傅去御書房吧,不用擔心我,有仙仙還有侍衛,剛剛是憶兒不懂事,如果師傅去晚了,陛下懲罰了師傅,憶兒會自責的?!?/br> 這種宮里的場面話我看多了聽多了,自然也會說,但我沒想到我對師傅說這些場面話也說的如此順口,我更沒想到師傅居然同意了,留我一個人在宮門口。 我看著師傅一步步往宮里走去,身形一點點變得模糊,我的眼睛也開始一點點變得模糊,我知道,下次再見到師傅,我不能叫師傅了,而是,趙謙益。 仙仙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見披風蓋在我身上,初春的時候,天氣還沒轉暖,一陣風吹過都能覺得刺骨的涼,有一件披風在身上擋著的確好很多,可是依然擋不住風吹進披風里,一直吹到心里。 我和仙仙一步一步的往東宮里走,夕陽照著紅色的琉璃瓦似要滴出血來,我一抬頭,竟然覺得夕陽有些刺眼。 走到東宮的偏門,我敲了敲門,里面探出一個腦袋,是后院里的總管,他看到我身上小廝的衣服有些不悅,嘴里嘟嘟囔囔的給我開了門,然而我從他身邊過的時候他把我披風拿下了,嘴里罵道,“下賤奴才一個,怎么配得起披風,趕緊滾去后院劈柴燒火,省的耽誤的做晚膳,不然老子要了你的腦袋?!?/br> 他說著,被披風一卷抱在懷里,顯然是要私吞了。 我嗤笑了一聲,平日我出宮都是偷著出去,甚至翻墻,我雖不會武功,可是仙仙會,雖然是些三腳貓的功夫,但是翻墻卻足夠了,但是我今天心情不爽,就是想從門里過,就是想要人發現我偷溜出去了,然后稟報給郁承君,郁承君因此會懲罰我,我受了罰,心里應該會好受一點。 可是,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格外倒霉,我想要被認出來偏偏就沒人認出來,而且居然還搶我的東西,我怎會善罷甘休,就道,“奴才怎么了,南唐有那條例文規定奴才不能穿披風了,把披風還我?!?/br> 我一伸手,仙仙就把披風奪了回來。 其實仙仙什么都好就是太聽話了,聽話到沒有主見,我把她當姐妹,可是仙仙卻一直認為是主仆,大概是因為我救了她,所以她覺得要以身相許,所以仙仙對我是言聽計從,可是只要我不開口,沒有動作,她就不會動,說的難聽點就像一個機器,不會察言觀色,如果不給她指令,她就不會動,但是只要給了指令,就算讓她弒君,她也會去。 所以仙仙看到我給總管要衣服就直接奪了過來,可是那總管那里肯依,立刻叫來了好幾個小廝要對我動手。 我見狀,直接就把太子妃的架子端了出來,怒道,“放肆!我看你們那個敢動本宮!” 話一出口,那幾個小廝便不敢動了,面面相覷的看著我,總管也不敢亂動,借著太陽的一點余暉打量著我,最后撲通跪在了地上,嘴里說著討饒的話。 這種沒骨頭,欺軟怕硬的人最是可恨,我厭倦的很,打發了下去,帶著仙仙朝我宮里走去。 我一回就弄出這么大動靜,只怕郁承君少不得要發火,我知道接下來等待我的不是禁足就是跪祠堂,但是我一點也不擔心,相反還有點期待。 我心里想著郁承君知道我沒有聽話待在東宮,還跑出去惹是生非后生氣的樣子就想笑,想著想著,臉上不自覺的也帶了笑意,直到我不由自主的笑出聲,我才意識到,原來我也可以在知道師傅不在意我的時候笑出來,原來我也可以在想到郁承君的時候笑的很開心。 就這樣我胡思亂想著推開了宮門,里面站著一個身穿太子朝服的人,不用想,定是郁承君。 “你在等我?”我訝異的看著眼前的人,有些無法相信,一般來說,郁承君此刻應該在蘇云宮里,然后小廝去稟報我偷溜出宮,然后他氣沖沖的來找我麻煩,可是,郁承君居然在我宮里,而且,連朝服都沒有換,應當是宮宴散了就一直在這里了,也就是說,他一直在這里等我。 想到這里,我心里沒來由的就涌出一股暖意,不為別的,就沖郁承君在這里等我,我心里就覺得暖暖的,我也不管他等我是為了什么,至少,他在等我。 “你今天出去見誰了?”,郁承君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算是默認了。 “我師傅”,我頓了頓,又想了想,覺得我應該把師傅的身份告訴他,又道,“不過現在我應該不能叫他師傅了,他是南唐的國師,如今回來,應該就是國師的身份了,以后…” 我話沒說完,郁承君一把摟住了我,低低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像是在害怕什么,“蘇憶,以后你不要出去了,缺什么就對我說,我讓別人去買,你要是覺得沒事干,東宮里的大權我都交給你,本來就是因為你不會算賬才給云兒的,你學會了就交給你,你打發時間也好,總之,以后不要再出去了?!?/br> 這次,我沒有用銀針刺他,任由他抱著我,因為我忽然覺得,郁承君的懷抱,挺溫暖。 但是我并沒有因此忽略掉郁承君話里的意思,問道,“大權交給我,你不怕你的云兒不愿意?” 郁承君毫不遲疑的答道,“只要你愿意,之前是因為你不愿意管賬,也不會,現在,我想讓你學,你來管?!?/br> 得到了郁承君的答復,但我并不會因此覺得在郁承君心里我就比蘇云重要,因為郁承君說,以后不要出去了,意思是,讓我管賬只不過是為了拖住我,不讓我出去罷了。 “你在怕什么?為什么不讓我出去,而且,我今天偷跑出去了,你不打算罰我嗎?”,我冷冷的說著,不理會郁承君環在我身上的力度漸漸變松,直到松開。 郁承君的下顎抵在我的頭上,他說話的時候震的我頭皮發麻,他說,“是不是趙謙益和你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