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雪在花廳接待了這位自稱叫作張曉華的女子。

    “請喝茶。你為什么在外面說那些毫無根據的話？”云醉雪客氣道，“你餓嗎？我吩咐廚房給你煮一碗面吃吧?！?/br>
    “不用，我不餓?！睆垥匀A鎮定地問，“夫人，你是當家主母吧?！?/br>
    “算是吧。你有什么事，跟我說就行?！?/br>
    “我聽說，你們江家要娶宋家大小姐，是不是？”

    “是的，你是江家的親戚還是宋家的親戚？”云醉雪越發覺得古怪，這人是來打秋風的嗎？

    “我什么都不是。我跟你說，這位宋家大小姐，娶不得?！睆垥匀A鄭重道。

    “為什么？你把話說清楚?！痹谱硌@詫地問。

    “宋家大小姐不祥，就是不能娶。你一定要把這句話告訴總司令?！睆垥匀A再三叮囑。

    “你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我怎么可能信你？”

    “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的，何必騙你們？”

    “那你總得跟我說明白，我這樣跟總司令說，總司令會斥責我胡說八道?！?/br>
    “宋大小姐不祥，不是嫡出，身世不明?！睆垥匀A神秘兮兮道。

    云醉雪震驚，“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可有證據？”

    張曉華以極為冷靜的語調道：“實話跟你說，我以前是宋府的傭人。雖然我沒有證據，但宋大小姐出身的時候，我在一旁伺候的。你要我交出證據，我怎么可能有證據？”

    云醉雪蹙眉，“即使宋大小姐不是嫡出，那也是宋家的小姐，為什么不祥？”

    張曉華忽然打住，神秘道：“這事兒，我只能親口跟總司令說?！?/br>
    云醉雪想了想，也對，由她轉述，若總司令對她起了疑心，那就得不償失。

    于是，她先去轉告總司令，再叫張曉華進議事廳。

    江淮坐在沙發，面有不悅之色，氣場驚人，“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在總司令府大放厥詞？”

    張曉華沒有半分畏懼，“總司令，我是實話實說?！?/br>
    “你說宋大小姐身世不明，可有根據？”

    “總司令，我就是根據?！?/br>
    “張曉華，好好說話?！痹谱硌┨嵝训?。

    “實話對總司令說，宋家大小姐是我家小姐的女兒?！睆垥匀A放出第一個重磅真相。

    “你胡說！宋恬恬明明是宋夫人的女兒?！痹谱硌┑?。

    “你家小姐是哪戶人家的女兒？”江淮濃眉微壓。

    張曉華娓娓道來：“我家小姐是金陵城小門小戶的女兒，雖然家境殷實，但著實比不上宋家家大業大。二十年前，我家小姐出落得如花似玉，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多少人家踏破門檻來求娶呢。當年宋老爺還是年少輕狂的公子哥兒，對我家小姐一見傾心，執意要娶我家小姐。不過，宋老夫人嫌棄我家門戶小，只肯讓我家小姐進門為妾?！?/br>
    云醉雪追問：“后來呢？”

    張曉華接著道：“宋老爺在迎娶宋夫人之前，已經納妾，這件事想必總司令是知曉的。我家小姐在宋家著實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宋老爺對我家小姐寵愛有加?！?/br>
    江淮點頭，“我知道這件事，大約過了半年，立群大婚，迎娶夫人，沒幾個月，那個小妾說是染了急病，過世了?！?/br>
    “總司令哪里曉得我家小姐遭遇了什么？”張曉華傷心地哭起來，“夫人進門后，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不讓宋老爺來我家小姐房里，我家小姐獨守空房，日夜期盼，整個人都清瘦憔悴了?！?/br>
    “這也不是了不得的事，當妾的就要有妾的覺悟。畢竟宋老爺與宋夫人新婚燕爾?！痹谱硌┑?。

    “男人嘛，總是喜新厭舊?！苯磳λ脑掝H為欣賞。

    “這話不假?？偹玖?，令人憤恨的還在后頭呢?！睆垥匀A哭道，“有一夜，我病了，燒得糊里糊涂，就沒去為我家小姐守夜。那個天殺的叔老爺覬覦我家小姐的美色多日，竟然半夜闖進我家小姐的寢房，把我家小姐jian污了……”

    “啊……竟有這等事！”云醉雪驚駭地捂嘴。

    “當真？”江淮的眉頭緊了緊。

    “這還能有假？當年因為這件事，宋老太爺處理了不少知情的傭人，也把叔老爺趕到鄉下的祖宅，把他幽禁起來，不許他亂說?！睆垥匀A抹淚悲痛道，“我家苦命的小姐也沒落得好下場，宋老太太認定是我家小姐狐媚勾引叔老爺，宋老爺也嫌棄我家小姐，夫人更是借機要除掉我家小姐，鞏固她的地位。不過，我家小姐以死明志，發誓她沒有勾引叔老爺?！?/br>
    “后來怎樣？”云醉雪又問。

    “宋老爺把我家小姐送到一座別院靜養，勸我家小姐不要想不開。我家小姐知道，宋老爺不會再來了。果然，之后的一個月，宋老爺從未踏足別院。不過，我家小姐有喜了，懷了叔老爺的孩子?！睆垥匀A哭道。

    “這孩子……保住了嗎？”江淮艱澀地問，想不到宋家竟有這等丑事。

    他記得，宋老太爺的幺弟和宋立群差不多年紀，自小是個只會敗家的紈绔子弟，做出不少令人氣瘋的糊涂事。

    她淚落如雨，為自家小姐悲痛，“宋老爺當然嫌棄我家小姐腹中的孩兒，要她喝藥小產，我家小姐自然是愿意的。不過，宋老太爺得知這件事，要她生下這孩子，說這孩子畢竟是叔老爺的骨rou，叔老爺一輩子沒有兒女，死了也沒人送終，既然我家小姐懷了，就要生下來。我家小姐自然不肯，尋死覓活的。宋老太爺手段高明，以我家小姐的至親性命要挾她，要她生下健康聰明的孩子?！?/br>
    云醉雪驚心動魄，久久不能平靜，“你家小姐的孩子就是……宋大小姐？”

    “沒錯，就是宋大小姐?！睆垥匀A道，“我家小姐沒辦法，唯有生下孩子。孩子一出生，就抱到大宅去了，當作宋夫人的女兒。說來也巧，宋夫人也懷孕了，我家小姐產女的那天，宋夫人也產子。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宋夫人生了龍鳳胎?！?/br>
    “原來如此?！苯吹拿纨嫲党亮藥追?，“可是，你沒有真憑實據?！?/br>
    “我的確沒有證據，可是，蒼天可鑒，日月可表，若我有半句虛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睆垥匀A決然道。

    “你也不必如此?！痹谱硌┑?，“后來，你家小姐去了哪里？既然宋大小姐是你家小姐的女兒，你為什么說她不祥？為什么阻止她嫁到江家？”

    “宋大小姐是叔老爺和我家小姐生的孩子……在我們金陵，這種骯臟的丑事自然是不能傳揚出去的，這樣的孽種是有福氣的孩子嗎？當然是極為不祥?！?/br>
    “宋大小姐是你家小姐的女兒，你竟然這樣說她。你家小姐不會寒心嗎？”

    “我家小姐怎么可能寒心？她寒心的是宋老爺的冷酷絕情，寒心的是宋家搶了剛出生的孩子，把她扔到外面自生自滅，就像扔掉一塊臟污的抹布。宋夫人更狠，竟然以小姐家人的性命要挾，若小姐來要孩子，或者吐露半句那孩子的身世，小姐的家人就會性命不保。我家小姐身心俱創，萬念俱灰，若非我無時無刻地陪著，小姐早就自盡了?！?/br>
    云醉雪有點唏噓，“這些年，你家小姐是怎么過的？她還好嗎？”

    張曉華冷笑，“我家小姐不愿回娘家丟人，在鄉下住下來，熬了十幾年，熬不住了，五年前死了?！?/br>
    江淮忽然問道：“你有本事養活你家小姐嗎？”

    “我哪有本事？我照顧我家小姐還來不及，怎么可能出去打工掙銀子？宋老爺每三個月會派人送錢來，我和我家小姐就靠著那點錢度日?！?/br>
    “你家小姐臨終前有什么遺言嗎？”

    “總司令猜對了，我家小姐臨終前確有遺言。她恨宋家所有人，包括那個孩子，她也恨。她臨終時說，不能讓那個孽障去禍害別人家，不能讓宋家遂了心愿?！?/br>
    “你家小姐這是要報復宋家？”云醉雪看一眼總司令。

    “是報復，也是不希望那個孽種禍害別人家?！睆垥匀A指天發誓，神色堅決，“總司令，若我有半句虛言，叫我和我家小姐世代為奴?！?/br>
    江淮示意，讓云醉雪先送她出去，給她十個大洋，叮囑她不要亂說話。

    云醉雪自然會照辦，送她出去。

    可是，剛打開門，云醉雪就看見蕭沉冽站在門前，“蕭少……”

    蕭沉冽不經意地看張曉華一眼，“我有事跟爺爺說。這位是……”

    “進來吧?！苯丛诶锩娴?。

    “總司令心情不好?！痹谱硌┹p聲提點。

    蕭沉冽進去，把門關上，暗暗打量江淮的表情，“爺爺，剛才我回來，聽見傭人在議論一件事，說恬恬不祥 ，不能嫁進咱們江家。

    江淮不悅道：“傭人嚼舌根的話也能聽嗎？你是干大事的人，不能人云亦云?！?/br>
    蕭沉冽誠懇道：“爺爺，這事關我的終身幸福，我有權知道。剛才那位女子是什么人？聽那些傭人說，是那位女子在府里大聲嚷嚷，她還說，我娶了恬恬，一定會倒血霉，還會家破人亡，運道衰頹……”

    “那是個瘋婦，瘋婦說的話能相信嗎？”

    “爺爺，我娶恬恬進門，我倒霉不要緊，可是我不能讓江家跟著倒霉，不能讓江家運勢衰微?！?/br>
    “一介女子罷了，怎么會有那么大的能耐影響江家？”江淮不耐煩道，“好了，沒事，再過三天你就成婚了，不要胡思亂想……”

    “爺爺，凡事不能買個萬一。我知道您是要為的前途鋪路，可是，若恬恬真有什么不妥，影響我們江家的運勢，我就是江家的罪人，我不想成為罪人?！笔挸临鋈幌鹿?，語氣非常誠懇。

    “你出去吧，去找醉雪。我要好好想想?！苯雌＞氲匚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