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雨零鈴終不怨(4)
三太太按照約定的日子如期而至,宋維鈞帶著清初去車站接她,雪梨依舊風采照人,讓人一步三回頭,暗紫色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絲毫不顯臃腫,清初暗自贊嘆,風代絕華莫非就是如此。 嚴邵接過她身后丫鬟手里的皮箱,宋維鈞的臉色不喜不悲,只淡淡說一句,“來了?!?/br> 雪梨有些失落地笑笑,以前他就是這樣,更何況現在他又有了葉清初,她還期盼什么呢?唉,無聲地嘆口氣,她這樣打扮自己又是給誰看呢? “喲,跑了兩年,到底還是被抓回來了?!毖├婧敛豢蜌獾馗宄蹰_玩笑。 清初也不惱,她這人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臉,“累了吧,快回去歇著罷?!?/br> 雪梨大方地坐在前排,不和他們兩人擠后邊,車子很快行駛到別墅,雪梨匆匆收拾一下自己,便回屋休息了,她不是躲著宋維鈞和清初二人,而是真得累了,火車再舒適也比不上平平穩穩的床踏實。 待她休息好,已經是午后了,清初正在客廳里給睿陽念報紙,睿陽有模有樣的聽著,睿陽長得是真像他,看到這種母子二人溫馨的場面,雪梨心底涌起一種羨慕的情緒,她何嘗不想有個孩子陪在身邊,只是那人太過無情,所有的情和愛全給了清初一個人,但是雪梨不恨清初,她看得通透,宋維鈞之所以娶她不過就是看她可憐,她不能得寸進尺,變成一個令人厭惡的妒婦。 “你起來了?!鼻宄蹩吹窖├娴纳碛?,笑著打招呼。 雪梨看著面前這個淺笑的女人,眉眼如畫,怪不得宋維鈞對她念念不忘,雪梨打了個哈欠,“嗯,睡得很好?!?/br> 睿陽乖乖地叫了聲:“三姨娘?!?/br> 雪梨笑了,心情豁然開朗,“真沒白疼你,倒還記得你三姨娘!” 睿陽呵呵的笑,“睿陽不會忘的?!?/br> 雪梨在清初身旁坐下,慵懶地扇著手中的扇子,清初讓翠竹端來些糕點,知道她長途跋涉,從來到一直未進食,應該也餓了。 雪梨接過,拿起一塊放到嘴里細細嚼著,“你知道嗎?那個女人也要來上海?!?/br> “誰?”睿陽也要吃糕點,弄得滿嘴碎渣,清初正在幫他擦拭。 雪梨的眼里劃過一絲厭惡,“還能有誰啊,就是那個二太太,如今變了性子,一天到晚不要臉的纏著軍長?!?/br> 清初有些意外,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她倒是轉性了?!?/br> “呸!你是沒瞧見她的下賤樣子,哭哭啼啼扮可憐,一大把歲數了,也不嫌害臊!” 清初卻被她的樣子逗樂了,“你呀,就是小心眼,在宋維鈞的心里,她的地位是遠不如你的?!?/br> 雪梨聽了,臉色稍稍放緩,“這我也知道,可我就是看不慣她的樣子?!?/br> “對了,怎么沒見紫鳶跟你一起來?” “她?”雪梨喝了一口水,“跟著娘去揚州打理錢莊了?!?/br> “揚州?” “留下來干嘛,反正也得不到,倒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清初聽了,心中一滯,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握了握雪梨的手,雪梨也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你放心,我說這話并不是針對你,這兩年,我和紫鳶一直把睿陽當親生兒子對待,有些事道不清說不明,我雖讀書少,但我還不是不講理的悍婦?!?/br> 清初嘆了口氣,“你明知等下去也是遙遙無期,怎么不考慮改嫁?” “改嫁?”雪梨自嘲一笑,笑容凄涼,“我一個醉仙樓的歌女,能嫁給宋維鈞難道不是最好的歸宿了嗎?” “算了算了,我們不提這個了,說些別的吧?!鼻宄醪幌胩崴膫氖?,“二太太來上海干什么?” “汪傾民現在發達了,誰知道她是不是余情未了,又回來投靠老情人了?!?/br> 清初搖搖頭,“汪傾民再飛黃騰達,他也是個漢jian,現在人民討伐漢jian的呼聲越來越高,梅遠又是心高氣傲的性子,她不會和汪傾民重歸于好的?!?/br> 雪梨沒好氣地說:“等她來了,可有的你受了,你就看著她作妖吧?!?/br> 晚上,等宋維鈞回來,清初把梅遠要來的消息告訴了他,宋維鈞的眉頭輕皺,“我知道,你放心,她不會和你倆住一起的?!?/br> 清初搖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想知道她為什么要來上海?” 宋維鈞眼神變得復雜,“問這么多干什么?” 清初為他換上睡衣,“汪傾民不也在上海嗎?你就不怕他倆又聯手對付你?” 宋維鈞聽后笑了,從她身后攬住她的腰,“怎么?這是在為我擔心?” 清初口是心非地狡辯,“才不是,我是為睿陽擔心!” 宋維鈞偷親她的臉頰,“小騙子,還不承認,看我一會兒怎么收拾你!” 清初紅著臉轉身佯裝生氣地把他推進浴室,一不留神卻被他一起拉進浴室,浴室的門隨后被關上,掩去了一室的旖旎。 梅遠沒過幾天也到了上海,宋維鈞沒讓清初和雪梨去接她,但是梅遠卻主動來到了別墅,這讓清初很是詫異。 梅遠也穿上了旗袍,紫紅色的碎花印在胸前,新潮的愛司頭發,絲毫不見有三十多歲的影子,梅遠見到她先行開口,“五meimei,兩年前我多有冒犯,還請你不要記在心上,我今天來,就是特意來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諒我?!?/br> 雪梨在一旁小聲嘀咕:“道歉也道得這樣沒誠意?!?/br> 清初埋怨得看了她一眼,“您多禮了,過去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清初還想說些什么,可是聞到梅遠身上的香水味,突然覺得惡心,“嘔……”清初跑著進了衛生間。 宋維鈞擔憂地瞧著她的背影,并沒有追上去,“翠竹,你去看看?!比缓笕粲兴嫉厍浦j?,眉眼間多了一絲笑意。 雪梨也盯著清初的背影,“這……這不會是又有了吧?” 宋維鈞的心情瞬間大好,“嚴邵,去請個醫生來!” 經過確診,清初又懷孕了,雖還不到一個月,但還是讓宋維鈞喜上眉梢,雪梨的眼里充滿了羨慕,“你的肚子還真是爭氣,才回來幾個月就又懷上了?!?/br> 清初卻情不自禁臉紅了,他那樣不節制,怎么能不懷孕。宋維鈞瞧見她臉上的紅暈,沖她曖昧一笑,眼神里滿是得意和歡喜之色。 梅遠遠遠的看著清初的肚子,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她和宋維鈞隨意說了幾句,見宋維鈞已無心應付她,便自行提著皮箱離開了。 睿陽笨手笨腳的爬上床來到清初身邊,兩只小手放在清初的臉上,將清初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娘,娘,什么叫有了?” 清初親親他的小胖手,順勢將他摟在懷里,“有了就是有小寶寶了,睿陽要當哥哥了?!?/br> “小寶寶在哪里呢?”睿陽還是太小,咬著手指疑惑地看著清初。 清初拉過他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在這呢,再過九個月,小寶寶就出來了?!?/br> 睿陽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但是看著周圍的人都這么開心,他也跟著笑了。 宋維鈞看著清初輕柔的笑臉,忍不住拉過她的手,放在嘴邊輕吻,而后又將手覆蓋在清初放在肚子的手上,“這次就來個女兒吧,最好像你?!?/br> 清初欣然笑笑,“來什么都好,我只求他平安?!?/br> 惡心,難受,清初又遭了一回罪,自打又懷孕以來,小臉變得蠟黃,整個人都有氣無力,宋維鈞看了擔心不已,多次請了醫生到家,醫生對此也是無計可施,直到三個月以后,清初才停止了害喜癥狀,肚子稍稍有了起伏,見她終于恢復正常,宋維鈞懸著的心可算是放了下來。 清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報紙,“杜家小姐大婚,盛世婚禮舉世無雙!”清初看到這個標題,手不經意間一抖,她眨眨眼睛,不動聲色地將報紙翻頁,這時睿陽拿過一塊桂花糕放在清初的嘴里,清初笑著咀嚼咽下,她已經有了兩個孩子,還想什么不該想的!她有孩子陪著就足夠了,就夠了。 八月的夏天,天氣正是熱的時候,清初的肚子已經大了不少,身子也越來越笨重,不過好在屋里夠涼快,剛把睿陽哄睡,她卻睡不著了,清初側躺在沙發上,吃兩口西瓜消消暑,宋維鈞按時到家,看到她正在吃西瓜,過去制止,“又吃西瓜,等到半夜又要起來折騰人!” 他拿過清初手里的還未吃完的西瓜,自己倒吃了起來,西瓜還真是消暑的良藥,涼爽多汁,清初睜眼瞪他,“你不讓我吃,你自己倒吃起來了,真不講道理!” 宋維鈞見她又要拿西瓜,趕緊喚來翠竹將西瓜撤下去,翠竹臨走之前他又多吃了兩口,清初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宋維鈞用手帕清理干凈手上的西瓜汁,坐在清初旁邊,清初坐直身子,后背倚在沙發上,宋維鈞一看到她隆起的肚子,眼睛里瞬間充滿笑意,大手情不自禁附上去,“今日小清初有沒有不乖???” 清初看他獨自一人說來說去,像個孩子一樣,忍不住嗔笑他幼稚,宋維鈞不理她,將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想聽到里面的聲音,和小寶寶親熱夠了,宋維鈞才坐正身子,清初的幾縷頭發落了下來,他伸手幫她攏在耳后,然后把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過幾日,景希要來上海?!?/br> “嗯?!鼻宄醯貞?。 “景瑤也來?!?/br> “嗯?!鼻宄跻琅f是不輕不重的回應,宋維鈞聽了,心里十分滿意,他最不愿見她會有什么過激的反應,宋維鈞吻吻她的額頭,“天色已晚,我們回屋休息罷?!?/br> “嗯,好?!?/br> 宋維鈞半攬著她回屋,一切都像往常一樣,洗漱,關燈,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