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那天晚上的一干人被全押了回來,一審才知道原來是沿海的流民,跟著海上的盜賊做了幾年走私的生意,算不得什么大倭寇。 李廉之說也得給我記一功,如果不是我的貿然行動,也不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我摸了摸背上的傷口,已然結痂,如今一想,可算明白建功立業是多么不易。 “今日可曾上藥?”等議事結束,眾官員散去只剩我和他二人時,他問道。 “已經結痂,不用再上藥了?!?/br> “脫了衣服我瞧瞧?!?/br> “???不用了吧?!?/br> “男子漢大丈夫別磨磨蹭蹭,快點?!?/br> 我犟不過他,只能解了衣服,“那你到后邊去,我只露背?!?/br> 他笑著轉到我身后,“你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脫衣服的時候像個女人似的,別別扭扭?!?/br> “我要是個女人,被你這么看,早晚賴著嫁給你?!蔽乙餐嫘Φ恼f。 “嫁給我,就算了,那可是要守寡的,我不忍心?!?/br> 聽到這樣的話,我心中有點傷心,我問他:“你……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嗎?” “最近不要碰它,過幾天就要脫痂了?!彼麤]回答我,只是用指頭輕輕地再背上點了幾個地方。 “大夫真的說好不了了嗎?” “人生在世,總有一死,現在想來其實也沒什么?!彼氐?,我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憑著自己無限的遐想去猜測這個年輕的將軍。 “可是……” “陸炳!”就在這時,有人掀開了簾子,我和李廉之皆一愣,才發現來人居然是嚴世蕃,而見此情形的他亦愣在了門口。 我趕緊低頭穿上衣服,邊系衣帶邊胡亂措辭的問他:“嚴……嚴大人怎么來了?” 他沒有說話,仿佛從剛才的震驚中周圍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奇怪。 最后還是李廉之先開口打破氛圍:“嚴大人是今兒才帶了圣上的旨意到的,我原要告訴你的,結果忘了??瓤?!” “既是帶了旨意前來,就宣讀吧?!?/br> 然而嚴世蕃卻沒有動,他突然嘲諷的笑了一聲:“改日吧!” 然后只聽簾布被重重甩下的聲音和他遠去的腳步,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抬起頭看過他一眼。 “陸大人……” “沒什么,國公爺?!蔽遗Φ某冻鲆唤z笑。 嚴世蕃帶了什么旨意來,我并不知道,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確實有躲他的嫌疑,盡管,他也沒有刻意來找過我。我們好像就這樣陌生了。 晚上,躺在床板上的我突然變得難以入眠,回想以往種種,無論是薛侃案還是江南案,似乎我們的存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成了一種默契。 然而,這樣一個人,我怎么可以去接受,大明史上赫赫有名的jian臣!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我披衣出了營帳,卻發現在這個夜晚無眠的并不止我一人。 我轉身就要回去,他的聲音響起:“陸大人?!?/br> 我停下了腳步。 “轉過來?!彼朊钍降目谖?,然而我卻好像就是要與他犟著般,站在那里未動分毫。 終于他自己走到了我面前,看著我好一會,緩了語氣妥協般開口道,“我們和好吧?!?/br> 鼻子突然有點酸,我才發覺原來我一直在等這句話。 “那你能保證以后不會去傷害別人,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又來了?!彼嘀夹?,“陸大人,敢問一句,我嚴世蕃到底做了哪些令你深惡痛絕的事情,你要如此對我避而遠之,揪住不放?!?/br> 我搖頭,“你沒有錯,你現在沒有錯,以后就算錯了,你也會覺得自己是對的。你永遠是這樣的人?!?/br> “對!我是這樣的人!我在你心里就一直是這樣的人!你想告訴我的不就是你心里裝著的就該是楊博,李廉之那樣的人,清流砥柱,對嗎?”我第一次見他生氣了,連說話的聲音都高了起來。 引來交接的官兵們都不免朝這里投上幾眼。 “你不要這么大聲,曹國公身體不好,你要是把他吵醒了——” “你才來幾天,你就知道他身體好不好?我們在一起那么長時間你有想過我嗎?”他看著我,“你有想過我為你所做的嗎?你有想過我心里的意愿嗎?如果這就是你們這些清流認為的正確,那你覺得對我公平嗎?” 我沉著頭,聽著他所有的控訴,我淡淡的開口,輕輕地問他:“嚴世蕃,你是不是覺得世上所有的付出都必須要有回報?包括,”我頓了一下,“感情?!?/br> 他停了一會,然后告訴我,“是!我做事求結果,任何都一樣?!?/br> 我笑了,終于決定看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李廉之說什么嗎?” 他沒有說話,我繼續道:“我說我要是個女人,被你這么溫柔的對待,我一定會嫁給你,他說,讓別人做寡婦的事情,他不忍心?!?/br> “嚴世蕃,這就是最大的差別。不是所有付出都會有結果,感情更是如此……” 浙江的沿海時常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再加上夏季將至,整個天空都呈一片晴空萬里的湛藍,海天相接,很是好看。 我站在礁石上,遠遠看見俞大猷和手下的幾名官兵不知在弄什么,不一會,他向我遠遠的一招手。 “大人!” 我走近一看,是滿滿的一籃子海魚,蛤蜊什么的。 “我們和下面的人在海邊捕的,這玩意兒京城還見不著,我也沒什么可孝敬大人的,大人不嫌棄就拿著去吃吧?!?/br> 看來自從設置了暗號后,jian細少了,他們倒閑的沒事干了。 “都是辛辛苦苦捕的,還是你和將士們自己分了吧?!?/br> 他不收回,硬是要塞給我,我沒法拒絕只能收下,“對了,你可知這附近哪有村子?” “往前走上幾里,有個漁村,大人找村子可是要買什么?” “嗯?!蔽尹c頭,“我想去尋點梨子?!?/br> 李廉之咳得厲害,經常整宿整宿的發作,加上他白天又要忙公務,這般下來,怕是沒等剿寇,只怕自己先把自己剿了。 我掐掐手指,估摸著現在快近七月,梨樹花該早謝了長果了,興許現在去找還能找著幾戶種梨樹的人家,摘幾顆青果回來燉冰糖,潤肺止咳是最好的。 后來走了一段路,果然是被我找著一處村莊,林蔭道上枝葉青翠,兩邊的樹干延伸出來,有些上面還掛著幾顆未熟且青澀的果子。 “大嬸,敢問這梨樹可是你家種的?”我在村子的第一家問道。 那名婦女在見到我的時候突然一驚抱起孩子躲到了一邊。 我也低頭瞅了一眼自己,實在不知如何嚇到了他們。 也許是見我沒有什么動作,過了一會,那名婦女緩緩的走近,問道:“你是,附近軍營的人?” 我一拍頭,瞧我,出來也沒換身衣服,“是的,不過你放心,我問你買梨子是給錢的?!?/br> “你要買梨?”她又狐疑的打量了我幾眼。 我點頭笑笑,“對,家里有病人,買點梨回去燉著吃?!?/br> “你等著,我去后院摘給你?!闭f著,那婦女進了屋,就趕緊把門關上,好似防賊一樣。 不一會,這里涌來了很多人,有男有女的圍住我,如同看一件多稀奇的東西,然而他們那種奇怪的眼神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我想著就算陸炳這張臉生得再好看,也不至于如此吧。 我被他們看得頭皮發麻,只得問道:“各位也是買梨嗎?” 他們搖搖頭,笑了。 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后的門開了,想是梨摘好了,我從袖子里掏出幾枚銅板正欲轉身遞過去,突然腦后被重重一擊,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我醒過來的時候全身已是動彈不得,手腳被綁著,眼睛被蒙著,連嘴巴也被堵著,只有耳朵能聽到邊上的叫罵聲。 “你個癡線!孫家媳婦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弄這么個人來叫我待會怎么交待!” “徐爺,不就是個官嘛,有什么好怕,咱又不是沒殺過,實在不行,把他往海里頭一扔,看誰能找得著?!?/br> “我頂你個肺??!眼睛撞船舵上了!這么大的字你瞎嗎!讓我丟海里,你想害死我!” “我瞧見了,不就是指揮使嘛,這么個牌牌現在能頂屁用,連著這玩意兒一起扔下去?!?/br> “扔!扔!扔你個頭!錦衣衛指揮使!什么概念?你當是扔頭豬??!生個叉燒也比生你好!真是的?!?/br>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現在到底怎么辦?” “自己想辦法!我告訴你,要不是你們老大喊我,你當我愿意過來,我在兩廣的生意做的好好的,誰來趟你們這渾水?!?/br> 糟了,看來是碰上倭寇了。 “嗚嗚……”我努力蠕動著身體發出聲音。 “看,人醒了!你自己想辦法,我走了?!?/br> “誒,徐爺,這……” 接下來我聽到了腳步聲的靠近,貌似是好幾個人。 “現在怎么辦?王大哥?” “既然沒人肯幫我們,那我們就只能自己解決了,兄弟們!” 完蛋了,這幫家伙想干嘛? “嗚嗚……”有什么話可以談一談,不要沖動??! “把他丟下去喂魚!” “真丟?可徐爺說……” “管什么徐爺,既然干了這行就別做孬種!丟!” “嗚嗚……” 突然身體騰空,我感覺被人架了出來,咸濕的海風吹過頭頂,我聽到了浪花涌動的聲音。 “嗚嗚……”我想求救,然而嘴里什么也說不出。 緊接著人手一松,我感覺到了身體迅速下墜,落海的浪花驚起,冰涼液體迅速浸沒我的全身,咸澀的海水涌入口鼻,難過到窒息。 眼上的蒙布已經隨水掉落,我看到了蔚藍色的海水,陽光從上面直射下來,而我還在繼續往下沉,我努力掙脫開繩子,是伸出雙手想擁抱這個世界最后的溫暖,往昔的所有,從眼前經過,最后只剩下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 如果,如果還有來生的話,嚴世蕃—— ※※※※※※※※※※※※※※※※※※※※ 嚴胖子殺過來,一掀簾子發現他倆在脫衣服,瞬間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