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屁拍錯了
離開蘇州的那天,魏良輔來相送,看著他讓我想起了初到蘇州的那個晚上,接風宴上一干官員何等快活,如今除了阮昱成以外,其余凡有涉及者也未能幸免。 短短幾日,事態變遷,連魏良輔都嘆了口氣。 “我已將此事上奏朝廷,想來知府一職吏部很快就會有決斷了,先生毋要擔憂?!蔽覍捨康?,昨兒我讓嚴世蕃替我擬了個折子,舉薦魏良輔為蘇州知府。 “承蒙大人厚愛,在下嘆息并非是因為此事,恰恰相反,在下正想請辭了官職?!?/br> “為何?”我驚訝。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過往種種于萬千世事間也不過滄海一粟,說到底就算搏了半生功名利祿又能如何?!彼h處看去,輕輕哀嘆,我知道大抵是因為阮昱成的事情。 “先生是否早已猜到了結果,萬花樓那日你說過的話猶在我的耳邊?!?/br> 他點頭,蒼涼的道:“其實,這些年蘇州府里頭如何,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只是官場沉浮,身不由己,這幾年阮大人憑一己之力,抗下這些已是難得。自此一事,在下也累了?!?/br> “十年宦海,終是歸途,煩請大人到了京師向皇上說明,撤了舉薦的折子吧?!彼蛭椅⑽澤碜饕?。 “那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起風了,吹起他文人的寬袍廣袖,他一笑,“少年時嘗好音律,后來從仕棄之,如今總算可以做點隨心所欲的事情了,只愿在我有生之年還能遍訪天下,集滿世間曲詞,譜人生百態?!?/br>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灑脫的樣子我突然沒來由的產生了一種感動,一種莫名的感動,如果在這個幾百年前的王朝里還有夢想的話,那也許就應該是這樣的。 “先生可還會再回來?” “四海處處可為家,人生處處亦相逢。陸大人,后會有期了?!?/br> 回京的路上我們跟著隨行的官兵騎著馬走在后面,期間我朝身后回望了好幾回,都不見小七,想起自那天晚上就不見了的小七,我不由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孩子,年少氣盛,被幾句話一激,就跑得不知哪兒去了。 “你還再擔心白小七?”嚴世蕃騎在另一匹馬上。 “是啊,本來這次出來我私心里就是來找他的,結果……”我又轉念一想,“你說他不會一時想不通做點什么傻事或者再也不回來了吧?” “放心吧,錦衣衛里有人員的在籍編制管理,在沒消籍前他若真不回來,你可以通告各地千戶所,派人拿他去?!?/br> “這也怪我,白二爺的死,我一直沒有時間和他好好聊聊,所以也不知道那天阮昱成究竟和他說了什么,讓他如此失態?!?/br> “也許他只是接受不了某些事實的真相罷了?!眹朗擂f,他淡淡的口吻里帶了點洞察一切的透徹。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次去浙江的收獲,雖然案子都結了,我怎么還迷迷糊糊的,這讓我回京如何向皇上去說?!?/br> 他在馬上悠閑一笑,“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從那幾個富戶身上入的手?!?/br> “如何說來?” “還記得那個去了杭州的張大行和回諸暨祭祖的趙忠嗎?我回浙江的第一日便讓趙文華調查了他們。你猜如何?” 我搖搖頭,他繼續說道:“嘉靖元年,江浙有四大米商,分別為張趙劉白四家,在江南一帶,風頭很盛,那會據說宮里頭尚膳局的御貢之糧都是從他們這兒選的??墒?,后來不知為何,沒過幾年,這張趙兩家就改了其他行當,連著劉家也做起了布匹生意,唯剩一個白家雖然還經營著生意,卻遠遠不復從前?!?/br> “你說的這四家可是張大行,趙忠,還有死去的劉洪和白家二爺?” 嚴世蕃點頭,我突然心里就明白了,“知道嗎,當日梅娘也和我說過此事,她父親任山西知州時就曾因當地糧商哄抬米價被治了個貪污災銀的罪,如今看來,這劉白二家死的確實不冤?!?/br> “隨后我順著張趙二人又發現了一件事情,還記得此案的起因,商會的那封聯名信嗎?當初他們說是死去的劉洪主導,然而我卻發現這封所謂的聯名信除了死去的劉白二人,和他們活著的四商以外,卻并沒有幾個人知曉,換句話說,所謂的聯名信也是偽造?!?/br> “偽造?”我詫異,“如果說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他們這般處心積慮鬧大事情究竟是為何?” “這個恐怕只有到了京城讓阮昱成同三司會審去說了。不過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南京應天府和南直隸此番都是逃不脫的?!?/br> “那郭潯呢?” “郭潯……”嚴世蕃突然不說話了,他垂眸遮下了眼里的光,不知在想什么。 許久,“翊國公與劉時向來交好,郭潯在兩廣與阮昱成有數面之緣不足為奇,若是以此論罪,證據不足?!?/br> “這么說來,我豈不是又要面對那家伙了?!蔽矣悬c失望,原想著借此機會把郭潯攆出京,如今看來皇帝他大表哥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 “對了,那賬簿少了下冊,回了京你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少了也未見得不好,有些東西……”嚴世蕃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說道,“不能深究?!?/br> “陸大人,嚴公子,還有幾日便要到京了,二位若不趕的話路上可慢些,我會派人沿途保護,只是再下要先走一步了?!壁w文華騎著馬從前面的隊伍里走來。 “趙大人,這是為何?不一起進京嗎?”我奇怪的問。 “不了,在下是承的兵部之職,又隸屬浙江,此番回京述職與你二人同去恐怕不好,未免朝中有人說事,在下就先行一步?!?/br> 我看看嚴世蕃,他開口道:“此言有理,還是趙兄顧慮周全,既然如此,就依趙兄之言吧?!?/br> “那在下就先告辭了,二位路上保重?!?/br> “保重?!?/br> “保重,趙大人慢走哈?!蔽覍χ谋秤昂暗?。 “行了,都走遠了?!敝钡缴磉呺S行的官兵也跟著走后,嚴世蕃好笑的看著我。 “怎么,我學的不像嗎?”來蘇州的這些日子,不說其他,好歹也跟著張恩等人學了點官場的阿諛討好,來往奉迎,這才剛試試,就被嚴世蕃嘲笑了。 “你是錦衣衛,圣上的親軍指揮使大人,論身份,他要向你恭維?!?/br> ???原來錯了! 我:…… ※※※※※※※※※※※※※※※※※※※※ 我把阮道成改了個名叫阮昱成,因為后面還會出現一個歷史人物,他的名字和阮道成有點諧音了,所以給改了(總不好改歷史人物。。。)。 另外出現的魏良輔科普一下,昆曲之祖,在他之前唱的戲,叫水磨調子,也就是江南含地方腔的曲子,后來魏良輔改良才出現了昆曲,因為大學考試時我把關于他的一題寫錯了,所以拿出來醬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