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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姑娘?” 杜云歌剛想應聲,倒是這位老人先自嘲地搖了搖頭,嘆道:“瞧瞧我這是什么記性喲。杜姑娘已經仙去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老是記錯呢?” “這么說來,你就是小門主了?” 很少有人這么稱呼杜云歌,因為自從杜嬋娟去世之后,她就是正兒八經、名正言順的妙音門門主了,很少有人拿她和她的母親做對比,使得杜云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我是妙音門現任門主?!?/br> “稀客喲?!崩蠇炏仁歉袊@了一句,然后干脆就出去把門口的燈籠取了下來,又把大門反鎖關了起來,隨即才在昏暗的室內點亮了一盞油燈: “小門主稍等,我做一碗米酒湯圓來給你吃?!?/br> 看著這位老人顫巍巍的背影,杜云歌心生不忍,真想去搭一把手,可是她一想,又發現自己在烹飪這方面可謂是一竅不通,便手足無措地呆在了那里,完全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幸好這時薛書雁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說話了: “我每次下山的時候,都會來這里吃點東西?!?/br> 她這番話說得實在太簡略了,哪怕杜云歌也沒有辦法把她的未盡之語完全解讀出來,只得疑惑地看向薛書雁的眼底。被如此清亮的眼神一激,薛書雁這才慢慢地把后半部分的話給完全說出來: “有次吃這里的酒釀圓子的時候吃著格外甜,雖然我不喜歡,可是覺得你必然是喜歡的,便始終心想著要帶你來吃上一遭?!?/br> 兩人在這滿室的靜寂和黑暗里并肩而坐,昏黃如豆的燈火下,外面的人來來去去,始終未曾有人愿意踏足這間看起來就破落得很、更何況還在元宵節就這么早關門了的小酒館,便愈發顯得本來就一身孤寂而冰寒的薛書雁在這么個闔家歡樂的好日子里,愈發有種格格不入之感了。 可是細細想來倒也沒錯,因為胡人是不過元宵節的。 杜云歌卻突然覺得有點莫名的難過。她想了想,反手輕輕將薛書雁的雙手合攏在了手里,竭盡全力地用手心去暖著薛書雁略微有些寒涼的指尖,低聲道: “日后年年歲歲的好日子,我都陪著師姐一起過便是了?!?/br> 薛書雁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呢,就聽見那位還在慢吞吞地煮著米酒湯圓的老嫗突然短暫地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倒不是沖著杜云歌和薛書雁去的。只憑著這一聲笑里平白而生的那深深的惆悵與淺淡的悲苦,便能知曉這肯定是個很長的故事了,長到面前的兩位小輩怕是都還沒出生呢,這故事便已經早早地匆促了解了,只能留當眼下的閑談: “當年杜姑娘也是這么跟她說的?!?/br> 杜云歌一驚,險些打翻桌上的酒盅,幸好薛書雁眼疾手快地一把把這玩意兒給撈了回來,里面盛著的米酒還一滴未灑,要是有人在這里看見這一幕的話,不管是心生艷羨也好還是萬分嫉妒也好,都得高聲喝彩一聲,好俊功夫! 然而此間沒有別人,只有一個還在有條不紊、慢條斯理地做著一碗米酒湯圓的老人,和全副心神都被剛剛這一句短暫的話給勾走了的杜云歌,自然也就無人為她喝彩了。 “老人家,你說什么?” “我說啊……”在灶上慢慢蒸騰起來的水汽里,老人家的面目都模糊不清了,倒顯得她說話的時候更柔和而縹緲了起來,就像是沉入了某一段回憶,在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一樣: “那是許多年前的上元節了?!?/br> “那天夜里風雪交加的,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好時候,世道亂得很,街上也沒有這么多花燈和這么多人。我本都要偷個懶閉店關門了,一個佩劍的漂亮姑娘和另一個姑娘就走了進來,包下了我的店,說想要一碗酒釀圓子熱熱身?!?/br> “我說饒是姑娘出手闊綽,我就沖著這個錢也不是不給你做,可這大冷天的,要用糯米粉現和丸子出來,又要燒熱爐灶,又要取米酒來做,前前后后少不得要小半個時辰,怕餓著姑娘,還請姑娘換個別的能快些做好的點心吧?!?/br> “那點了酒釀圓子的姑娘怔了怔,便笑道,她又不是餓,就是孕中嘴里沒個味兒,想來嘗個新鮮而已,快慢不拘,但是一定要好?!?/br> 老嫗把手里的湯圓一個一個慢慢地下進了鍋里,浮起來熱騰騰的水汽便愈發濃重了:“我細細看了看,才發現這姑娘漂亮是漂亮,可是腹部已經有了點凸起來的形狀了,想必正是懷胎三四月的時候。這個時候的人口味最叼了,興致起來的話,黑面饃饃和野菜也能吃得香,但是要是犯起孕吐來的話,是什么珍饈美味都吃不下去的?!?/br> “我當即便開了地窖,想下去找點糯米粉上來,只是下去之后一看才知道,壞了,糯米粉前一天都做湯圓用了,怕做不出多少丸子來。我本心想這一樁生意怕是就要這么告吹了,只得上去跟那姑娘說,沒有圓子了,只有湯圓,可那漂亮姑娘和氣得很,聞言之后笑道,湯圓就湯圓,總歸也差不了多少?!?/br> “等我把米酒湯圓做好了,給她們端過去之后,一直在她旁邊悶不吭聲的姑娘才說話了,只不過一張口就是遼東那邊的人的口音,說要先試毒,漂亮姑娘卻說,無妨的,反正都這個樣子了,好死和賴活還不都是一個樣兒?” 酒釀圓子不好做,但是米酒湯圓做起來的話委實快得很,說話的功夫,酒館主人就把一整碗熱氣騰騰的甜湯端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