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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書雁。 她一開始還滿心歡喜地想著,果然師姐還是放不下我,就算是在塞外已經娶妻了也要回來幫我報仇雪恨,結果下一秒,杜云歌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而且還死的非常慘,都留不下全尸的那種。 薛書雁這個名字對杜云歌來說代表著太多的東西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薛書雁在她的眼里近似無所不能。這三個字很長一段時間內對杜云歌來說就是大寫的“靠山”,不管她犯了什么錯、做錯了什么事、捅了什么簍子,薛書雁也能給她擺平。 然而生死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薛書雁來,也難有回天之力吧?就算薛書雁從塞外趕回來,最多也只能趕上她的頭七而已,在沒有切實證據、何家莊又一家獨大的情況下,恐怕薛書雁就算有心替她報仇,也沒那個本事了呀。 一念至此,杜云歌的眼睛就酸了起來,眼眶還熱熱的、漲漲的,就好像下一秒就有什么東西會奪眶而出一樣。 她覺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對勁,但是也沒多想,只是喃喃自語道: “真奇怪……人死了之后也是會哭的么?” 她這話一出,就明顯地感覺到,之前那個在叫著她的名字的、酷似薛書雁的聲音都很明顯地停頓了一下,像是被她的話語給驚到了一樣,再開口的時候,就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焦灼出來了: “云歌!” 這次的呼喊聲帶給人的感覺就真實多了,不再是之前的那種恍惚縹緲的、類似于錯覺的感覺了,而是更切實的、來自真人的聲音—— 等等??。。?! 杜云歌被這一直在叫著她名字的聲音給驚得完全清醒了,下一秒,她那本來還在飄蕩著的、無處憑依的魂魄就好像被什么東西捉住了一樣,團吧團吧三下兩下揉成一團,就像是小時候被強行穿衣服似的塞進了一具身體里。 她一睜眼,就看見了站在她床邊的那人。她的床是上好的花梨木造的十柱拔步床,床邊貼著流光溢彩、形態各異的螺鈿,上面畫著百花百草,床柱上刻著的是繁麗大氣的龍鳳祥云圖,掛著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的帳子。這軟紗質地細密,更兼以是雨過天青這么個顏色,遮光遮得雖然說不比那些暗色的床帳來得密實,但是自有一番朦朧別致的感覺,要想一眼就從這幽幽的青色光影里認出來人是誰的話,還真有點不好辦,除非這人已經跟她熟到某種地步了,都不用看清正臉、只這么大致地掃一眼身影就能認出來才成。 而能夠跟杜云歌她熟到這種地步還有資格進入內室不驚動她的,想來想去全妙音門這樣的人都不超過五個,再加上那一把辨識度相當高的嗓子,一個名字想都不用想地就從杜云歌口中蹦出來了: “薛師姐?!” 果不其然,站在她床邊的正在撩開第一層床帳的,真真是薛書雁,也就是上輩子的妙音門副門主,杜云歌不管活了幾遭都得永遠仰望著的薛師姐。 她一頭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只插了支深琥珀色的犀角簪,穿著一身鴉青色的箭袖輕袍,外罩一件淡青色的、在衣角用銀線繡著卍字紋樣的紗衣,這兩個色都挑人得很,一不小心就會穿出土里土氣的感覺來,但是她身量高,眉目又銳利,便在英麗之外格外帶了幾分瀟灑颯爽出來。 杜云歌一時間驚疑不定,心神巨震,她向來最怕這些鬼神之事的,尤其是上輩子還被何蓁蓁狠狠地嚇過不止一次,就更害怕了。她緊緊地抓著蓋在身上柔軟的錦被,用力得指節都發白了,用驚弓之鳥來形容眼下的她都是客氣了的,至少人家鳥兒在聽到了弓弦聲之后還能受驚得飛起來呢,可杜云歌就被嚇得像是失了神志一樣,動都動不得,只能雙唇顫抖面色慘白地在床上蜷起身子來,分毫都移動不得。 床帳外的那人眼看著杜云歌醒了之后,便放下了已經撩開一半的帳子,那個鴉青色的身影便又在雨過天青色的紗帳外被掩映得模糊不清了:“是我?!?/br> 杜云歌在叫出那個名字之后,便什么都做不得了,只能用舌尖頂著上顎拼命平定自己凌亂的呼吸。畢竟死而復生這種事太玄乎了,而且誰又能說這不是何蓁蓁那個畜生又來作弄她了?! 而床帳外那人也發現了她的失常。對已臻化境了的高手來說,哪怕是飛花落葉的聲音在他們有意傾聽的時候也宛如雷鳴之聲,更別提這么明顯的失態的呼吸了。有個說法叫關心則亂,就連薛書雁也不能免俗,雖然從她那張冰冷得好像除了面無表情就再也沒有別的表情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什么來,但是從她的動作上還是能窺見一二她的心思的: “云歌?” 杜云歌拼命咬著牙,不讓自己過分失態的尖叫憋不住沖出口,然而她異樣的沉默更是讓薛書雁擔心了,這位堂堂的妙音門大師姐、已經板上釘釘內定了的副門主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避嫌了,二話不說就掀開了那道本來遮得嚴嚴實實的床帳: “得罪了!” 杜云歌本來是想阻止薛書雁進來的。她看都不用看鏡子,就知道自己的臉色現在肯定慘白一片,嚇人得很,活像個女鬼,薛書雁是何等心細如發之人,光聽她的呼吸聲就知道她情緒不對了,要是讓她看見了自己的臉色,那還得了?估計三下兩下就要把什么都問出來了吧? ——前提是這個人得真的是薛書雁,而不是何蓁蓁找人來騙她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