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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了。 司機下車繞到后面拉開車門,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老頭下了車, 他長著一張笑臉,在寸頭白發的映襯下,看起來格外和藹可親。 副駕駛上的青年也早早下了車,跟在他身邊,一同走上臺階,進了面前這棟洋樓。 偌大的樓里,卻沒幾個傭人,兩人并非頭一次來,輕車熟路地進了右邊的會客大廳,里面已經到了好幾個人,不算太吵,卻也不冷清。 “二當家的來了?!?/br> 見兩人進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只是目光觸及老人身后笑著的青年,大多神情不怎么好看。 青年好似沒看出來氣氛,跟在二當家的身后,挨個打了聲招呼,姿態恭敬,卻叫人心里更加膈應。 在場的人,也沒幾個是手里邊干凈的,可讓他們跟這變態同席,實在是太倒胃口了。 脾氣最暴躁的王興今天也來了,卻罕見地沒有過來找茬兒,引得心思活絡的人看了他好幾眼,越看越覺得他臉色十分不好看。 “都到齊了吧?!倍敿倚χ戳艘蝗?,自然而然地坐上了主位,在場無人敢有意見。 大當家的早已神隱多年,如今全是二當家主持大局。 看著人都陸陸續續坐下來之后,二當家揮了揮手,讓人開席。 這半年一次的例會,席面自然是很下功夫的,可今天在場的人卻吃得味同嚼蠟,連上好的酒水喝進嘴里也跟白開水似的,索然無味。 所有人都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在等主位上的人進入正題。 換了往常,和二當家最不對付的王興早就開始造作了,他也是當年大當家身邊的左膀右臂,就算是大當家不管事了,老二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樣。 只是如今王興收心養老,對權啊錢的沒了那份執念,不跟老二爭罷了。 一向跟王興交好的胖老頭坐在他旁邊,見他心情不佳,多拉著他喝了幾杯,王興仍然沉默得反常,倒叫那些想看好戲的人失望了。 酒過三巡,主位上的老頭才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知道他要開始了。 “又是一年過去了,諸位盡心盡力,實在辛苦,年底分紅我擅自做主,抬了幾分薄利,還望大家笑納?!?/br> 一番話下來,自然是人人喜笑顏開,好話不要錢地往外說。 熟悉他的人卻知道,此人向來是先給甜棗兒再打巴掌,果不其然,接下來就是年終算帳的時間。 這一年里過得很是不順,許多人手里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小的打擊,雖說都沒有傷及根本,但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是一筆爛賬,沒人愿意負這個責任。 主位上的老頭笑得一派和氣,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他也沒說幾句重話,被點名揭老底的人自然也得做做面子功夫,把臟話都吞進肚子里。 別看他們現在穿金戴銀,吃好喝好,連例會都能開在這種私人園區,但實際上在座的人全都出身市井,素質擺在那兒,貼再多金也掩蓋不住。 二當家也沒指望他們是群知恩圖報的好東西,就算看出了那些暗藏的心思,也不甚在意。 利益捆綁的關系,可比情分牢固。 “……來迅啊?!?/br> 他又點了個名,被叫到名字的人見沒能躲過去,索性站出來先認錯:“是我的疏忽,今年的分紅我拿出來補上這個損失,不夠的話我自掏腰包?!?/br> 二當家放下酒杯,難得皺了皺眉,看向身旁坐著的青年。 鄒星便開口道:“迅叔,自家人不談什么損失不損失的,但出了這么個事兒,總得整頓干凈了,您覺得呢?” 來迅擦了擦額頭的汗,知道這次沒那么容易過關了。 他心里恨極了手里邊兒那幾個蠢貨,把他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產業給毀了不說,還泄漏了名單。這是最致命的失誤,與這相比,虧錢算得了什么! 往日里眼紅他手里產業鏈的人,這會兒看了場笑話,頓時覺得一年的晦氣都消失了,神清氣爽。 人心都是偏的,來迅是二當家的遠房親戚,資源一向都比其他人好不少。別人還在做最臟最累的生意時,來迅就已經開了好幾個娛樂公司,專門做那些小明星的生意了。 但自己打拼上來的人,就是更謹慎更老練一些,這樣的致命錯誤沒人敢犯。 拿捏著那么重要的產業,卻泄漏了客戶名單,這事兒整不好,來迅就可以滾回老家隱姓埋名去了。 二當家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自己這個遠方侄子訓了半個鐘頭,才結束了這一次的例會。 他從頭到尾沒有點名王興,宴席散了,王興的臉色卻還是十分難看。 自己的地盤進了老鼠,反而是別人提醒他才知道的,現在這老鼠還沒弄死,躲著不出來,可叫他好長時間沒胃口吃飯了。 鄒星跟在二當家身后上了車,司機踩下油門駛出園區,四下無人之時,老人臉上的笑意才褪了個一干二凈。 他沉著臉,突然開口問:“拿了名單的那小子,還沒找到?” 鄒星側著身,低下頭道:“是我的失誤,已經在擴大范圍了?!?/br> 就在這時,他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鄒星接通電話聽了不到十秒,臉色也變了。 二當家心知不妙,問:“什么事?” 鄒星掛斷電話,低聲回答:“名單……在網絡上被公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