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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在很晚的時候悄悄出門,又在天未亮的時候無聲無息回來,裝作從沒出去過。 有時候葉晚會發現她脫下的衣服有古龍水味道,那是男士專用的香水味,而父親從來不用這種東西。 葉晚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然后開始考慮父親是否知情,他們離婚又和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哪怕從小到大,她和父親的脾氣乃至觀念都合不來,很少溝通交流,但到了這種時候葉晚還是會在意父親的感受。 但葉晚沒想過,還沒等到她想出辦法去試探父親的口風,就先見到了令她永生難忘的畫面。 起初是因為餐廳角落里的客人過于喧嘩,讓本就心情不好的葉晚有些煩躁,以至于桌上的菜肴和對面坐著的人都讓她無暇顧及。 她拿著刀叉機械地切著rou排,卻滿腦子都想著要如何跟父親委婉地提起這件事,才能降低傷害。 下一秒,葉晚冷不丁地聽到了自己父親的聲音在角落里響起。 “邢蕓,你不要太過分!” 葉晚猛地抬起頭,看向角落里的人。 那里坐著三個人。 其中兩個是她的父母,另一個是正在掩面落淚的年輕女人。 滿臉怒容的中年男人坐在年輕女人身旁,拿起餐巾紙擦著她頭上的咖啡漬,動作輕柔地像是在維護一件易碎品。 涂著紅色指甲油的女人冷眼看著他們,手里把玩著一只空了的白瓷杯。 “葉成澤,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在晚晚上大學之前,你休想讓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進葉家的門!” 男人聞言怒罵道:“你自己在外面亂搞,還有臉來管我?邢蕓,你簡直不可理喻!” 三個人渾然不在意餐廳里眾多投去的視線,若無旁人地上演著爛俗的戲碼,周圍的客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來。 葉晚卻再也聽不下去,看不下去。 她拿起手機和書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路過的街上正在用大屏幕播放本地教育新聞,享譽全市的重點中學向大眾開放自己底蘊深厚的校內建設,笑得滿臉褶子的校長站在記者面前,不遺余力地吹捧著那跟他本人沒多大關系的升學率。 葉晚站在街上,抬頭看著那張剛正不阿的臉,一站就站到了天黑。 那之后,葉晚不再關心父母的私生活。她明白了一件事——她與父母并非是共同體,他們只是因為種種原因而暫時群居在一起的個體。 父母的選擇不需要她來置喙,也用不著她關心。同理可得,她要做什么事情也不需要求得對方的認可。 分不清是因此產生了質變,還是壓抑的天性得到釋放,葉晚慢慢變了。 這變化悄無聲息,沒有人發現,也沒有人能夠看見。葉晚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她依然是學校里最耀眼的優等生,依然是校長最驕傲的女兒,依然是老師同學們都喜歡的好孩子。 父母永遠是子女的第一個老師,葉晚也不會例外,她確實從父母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比如“偽善”,比如“趨利避害”,又比如“視道德為無物”。 世人不會因此而指責你,只要你站得比他們高,擁有的東西比他們多,那么連“指責”你都可以讓他們說不出口。 與此同時,你想要的,都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去獲得。 做壞事也沒關系,只要不被發現就好。 葉晚的優秀是她的保護色,也是她在葉家不可撼動的地位保障。 她學任何東西都很快,包括這些。她確定了自己此刻的處境,于是她決定做葉成澤永遠的驕傲,讓他沒有舍棄她的權利與機會。 但邢蕓是不一樣的,對葉晚來說,不會再有人能比邢蕓更愛她了。葉晚是個太過聰明的孩子,她懂得對自己有利的是什么,對自己有害的又是什么,所以邢蕓是不是一個出軌的妻子對她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她是自己的母親,萬事都會優先考慮自己的那個人。 葉晚相信,如果她開口讓邢蕓在那個男人和自己之間選擇一個,邢蕓會毫不猶豫選擇自己。 而葉成澤,葉晚從不信他。 因為對于葉成澤來說,還有更多比她重要的事情。 “我上高中后,他們就正式分開了。葉成澤提前收集了她出軌的證據,沒有給她一分財產。而她也在S市呆不下去,只能到這里重新開始?!?/br> 白恬貼著葉晚的后背,安靜地做著對方需要的聆聽者。 葉晚的聲音一直很坦然,這些事情爛在心里已經發臭了,她需要一個出口把它們全部倒干凈。 “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那個男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跟我媽沒有了聯系。但她自從到了這里來,就一直跟我保持著聯絡,還說等穩定下來后會接我過來?!?/br> “直到她突然失聯,我才意識到很多不對勁的地方?!?/br> 葉晚看著屋外黑沉沉的天,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后才繼續道:“C市沒有比七中好的學校,我媽不可能讓我舍棄七中轉學過來,她比我更看重我的前途?!?/br> “可她卻承諾讓我跟著她一起生活,說句難聽的,她現在身無分文,葉家卻是錦衣玉食。她要如何保證我跟著她能過得好?除非她覺得自己有能力提供這些東西,但你也看見了,她現在過著什么樣的日子?!?/br> 她頓了頓,最后道:“所以,要么她一開始就在騙我,想讓我放心她在這里生活。要么,是她的計劃被突發情況打亂,造成了現在的情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