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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坐在陽臺吹風的少女看著手機,彎起一個笑來。 “比預想中容易一點啊?!彼吐曊f著,起身回了房間。 白老三并不理解外國人的節日為什么在國內也這么普及,但這不妨礙他趁機賺錢。 白家餐館是很小的一家中餐館,店面陳舊,裝潢也古樸。店內只能放下兩三張大圓桌,外加幾張小方桌。 但因為長年累月積攢的口碑,以及干凈衛生,用料實在,餐館的生意也一直不錯。 白恬有時間的時候就會來餐館幫幫忙,她還沒有資格下廚做菜,只能幫著白老三洗菜切菜,端盤子洗碗。 鄰里街坊都知道白老三有一個念七中的外甥女,每次見著白恬了都要夸幾句“真會讀書”、“腦袋瓜真聰明”,接著就是抱怨自家孩子多么不爭氣。有的人說完了還得旁敲側擊一番,問白恬有沒有時間去幫忙補習。 白恬對此避之唯恐不及。 在七中,誰不知道白恬就是一個不學無術整天混日子的人,她可不能去誤人子弟。 但白老三對此很高興,他文化程度低,初中還沒念完就輟學回來,幫家里打理餐館的生意。 雖然他從來不說,但白恬知道,其實他心里也很向往讀書這條路。只可惜,家里代代相傳的手藝傳男不傳女,那時候家里又只有他能繼承餐館。 到了今天,白老三一把年紀了還沒能結婚,未來接管餐館的重擔就壓在了白恬的身上。 其實白老三的條件很好,他人長得端正,開著一家經營不錯的小餐館,怎么說都算是一個小老板。再加上他沒有需要供養的老人,人品也都是有目共睹,就這個條件不知道多少人給他說過媒。 但他打了半輩子的光棍,愣是不成家。旁人只當是他眼光太高,看不上這周圍鄰里街坊介紹的人。 只有白恬知道,三舅不結婚是因為自己。 下午五點,餐館里已經坐了兩三桌的人。 白恬忙完手里的事,在后廚的窗口撐著下巴,看著外面高高興興吃飯的一家人。無論是年邁的祖父祖母,還是已到中年的為人父母,又或是在地上跑來跑去的小哭包。在她的家里都是沒有的。 不知為何,白恬突然想起了葉晚。 葉晚的家很大,人卻很少。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會害怕冷清嗎? 白恬是怕的,通常她回家的時候白老三都還沒關店,家里又黑又空,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但白恬不會告訴任何人,因為怕黑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晚上七點便是葉晚約好要來的時間,可白恬等到了八點半,也沒見人影。 她抽了個空到店外面給葉晚打電話,那一頭卻已經關了機。 天色早就黑了,街上除了街燈以外,還亮著的店鋪也不多。白恬慢慢往車站走去,一路上在周圍搜索尋找著,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些不安。 無論如何,葉晚也只是一個跟她一樣大的女孩子而已。晚上外出失聯,難免會讓人擔心。 白恬越走越遠,順著葉晚來這里會經過的地方一路找過去,手上不停地打著對方的手機,但依然是關機。 時間眨眼就到了九點過,她跟三舅說了一聲,便去了那間小店??傻人搅瞬虐l現,店里今天沒有開門。白恬掏出手機來準備打電話問一問衛錚,卻又一下子頓住了動作。 到這時她才想起,自己沒有衛錚的電話號碼。 白恬靠在鐵卷門前,恍然發覺,自己原來完全不了解葉晚。 即使她們是朝夕相處的同桌,即使她去過葉晚的家,給她做過飯,甚至見過對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蓪嶋H上,葉晚的一切她都一無所知。 不知道葉晚有哪些朋友,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到她,更不知道她會出什么事。 但白恬又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本來就不想跟葉晚有過多牽扯,只要她還完了債,她和葉晚就不再會有交集。那么就不需要去彼此了解。 從結果上來看,這就是白恬所希望的??墒谴藭r此刻,她有些茫然地站在緊閉的大門前,心里空蕩蕩的地方有一股煩悶徘徊不前,怎么都散不開。 她真的,是希望跟葉晚劃清界限嗎? 或者說,她真的還能跟葉晚劃清界限嗎? 明知對方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明知道她有很多異于常人的地方,也打從心底明白要想保護自己,就得離她遠一點。 白恬的直覺從來沒有騙過自己。 她不是葉晚的對手,如果毫無防備地跟對方打交道,遲早會吃大虧。 但實際上,白恬已經開始吃虧了。 她已經把對方劃進了自己的領地里,開始在意,開始關心,開始擔憂焦慮。 這真不是一個好兆頭。 白恬有些沮喪地往回走著,街上還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在閑逛,圣誕節的氛圍隨處可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只有白恬皺著一張臉,像是整條街上最不開心的崽。 哦不,還得加上左前方電話亭里正在哭的那個人。 白恬腳步一頓。 她借著路燈的昏黃光線看過去,遲疑了許久,才確定那個側影正是自己找了半個晚上的人。 白恬快步走過去,走到最后直接飛奔起來,可跑到了電話亭外面,白恬又一次遲疑了。 她或許不適合在這個微妙的時候出現,甚至不該看到這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