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來？

    林嶸想嗤笑一聲，卻又想起夢中是不能笑的，于是他努力揚起嘴角，真讓自己笑醒了。

    “小崢？”林嶸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淚，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就像身體的本能，對少年發出嘲笑。

    身旁的火堆已經熄滅，掀開身上的外袍，往洞口一望，就瞧見繭崢正半蹲著將一截東西往小鮫人嘴里塞，他起身走過去，看清那是一節手指，心底不由一陣發毛。

    手指指甲的部分已經被吃下肚子，小鮫人似乎有些不舒服，轉頭咳嗽一聲吐出指甲。

    繭崢等它咳完，將整截手指都塞進小鮫人的嘴里，仰視林嶸道：“叫哥?！?/br>
    “哥，這是誰的？”林嶸吸吸鼻子，算是明白自己一時半會兒別想改掉這個稱呼了。

    “不記得名字?！崩O崢想了一會搖搖頭，不知從哪又掏出一根手指往小鮫人嘴里塞，聽小鮫人咬得喀吱脆，他本來微抿的嘴角揚起幾分，心情好了不少。

    林嶸三觀不正，為那連名字都沒被記住的仁兄點了根蠟燭，也蹲下來瞅著繭崢喂食。小鮫人一看見他就張開手發出不屬于人類的語言，說了一通，然后搶過繭崢手里的是指往林嶸手里塞。

    盯著手里的手指，林嶸忍住想丟掉的沖動，僵直著手臂往小鮫人嘴里喂，慢吞吞道：“你昨天離開是去準備這個？”

    “嗯?！崩O崢揉揉林嶸的腦袋，眼中光芒閃爍，發出一聲悶笑，“我沒想到你會把自己當誘餌喂鮫人?！?/br>
    “不，我只是想享受一下被海水推動的感覺，它就咬上來了?！绷謳V扯扯嘴角，笑不出來，等手里的東西喂完，自己從儲物袋里拿出蛇頭往小鮫人嘴邊遞，“還是吃這個吧，看著那東西跟自己的手指被喀嚓了一樣?！彼氖肿蛱毂灰Я撕脦紫?，代入感真是……

    “好?！崩O崢見小鮫人換了食物不滿，張口要往林嶸手上咬，眼睛半瞇伸手拍了小腦袋一下，“那東西也確實不干凈?！倍涣袅藘山厥种?，喂完就沒有了。

    將整塊蛇rou塞進小鮫人懷里，讓它抱著啃，林嶸坐在洞口，兩腿伸直手撐在兩側，垂眸看著太陽，習慣性地開始運起靈力修煉，順便逗弄雙生傀儡，卻發現東西不見了，一個激靈瞅著身邊的人問：“哥，你幫我把雙生傀儡去除了？”

    “嗯?！崩O崢嗯了一聲，想到昨晚沒能解決到的隱患，蹙眉面色冷凝不少。

    “你還留著嗎？”林嶸覺得有些棘手，那東西他還有一點點用，“或者偽裝一下，不讓墨念崢起疑也行?！?/br>
    “我弄死了?！崩O崢看看掌心，牽過林嶸的手往里面輸了點靈力，等林嶸再檢查的時候，就看到雙生傀儡原封不動地飄在丹田。

    還沒等林嶸高興，他察覺繭崢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回捏那只握著自己的手：“怎么了？”

    “沒什么?！鄙倌甑拿嫒菽嬷?，一圈光暈介乎陰影之間，驅散黑暗顯得格外美好，那眉宇間的擔憂，眼中的信任，讓繭崢心中一柔，到嘴的話卻還是吞回肚子，有些事他還是不想說出來。

    林嶸盯著繭崢看了半天，吐出一口氣道：“你不告訴我，我永遠也猜不到?！钡攘艘粫膊灰娎O崢說什么，他泄氣地抱起小鮫人坐到一旁逗弄。

    繭崢沉默著，眼底的光晦暗不明，許久才吐出幾個連他自己都聽見的字：“對不起?！?/br>
    至于到底在對不起什么，或許連繭崢本人也不知道。

    林嶸到底還是放不下心，傍晚就湊到繭崢邊上，抿著嘴抱了對方一下，又別別扭扭地撿起小鮫人跑遠了些，被抱的人輕輕笑了一下，勾起的唇角抹去一天的沉重。

    三天來，好說歹說，林嶸也沒能從小鮫人手里要到鱗片，繭崢又變得忙碌起來，似乎在尋找什么，其實他很想告訴繭崢有什么事可以說出來，一個人解決很累，他沒什么出眾的能力但知道的絕對不比繭崢少。

    這么久過去，從一開始自以為是的了解，到現在的茫然摸不清，說到底他有些無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刻，他想的是娶繭崢過門，可繭崢是男的，好吧，女神變男神，多大點事，也能接受下來的。

    只是如果繭崢不需要他了怎么辦，繭崢不避諱他這他是知道的，可也從來不告訴他在做什么，雖然他多少知道些，可這跟主人自己說出來感覺上就不一樣。

    就比方說現在，他知道繭崢因為他身體里的東西在忙碌，很大可能他身體里的東西不好對付，看繭崢這幾天的表情，嗯，那東西一定說了什么“他死了，林嶸也不能活”的話。

    事關他的生命，怎么就不告訴他呢，還偷偷說對不起，要不是他以前自學過唇語還真就錯過了。

    他知道繭崢在想什么，無非就是說了也沒用找不到解決的方法，還多一個人煩惱?？伤緛砭痛懒?，再不說，哪天要是被隱瞞下來的事陰死了怎么辦？

    修士的命很長，卻也有很多意外，這一秒活著，下一秒說不定就死了，他還想看著繭崢活過自己寫下的劇情，然后統一極嬰星盟成為傳說，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他這一目標。

    讓他猜猜看身體里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他的身體應該有兩方勢力，一方明顯快力竭了，而另一方需要時日恢復。想起那雙冰冷的眼睛，夢中聲聲把東西還來和噬骨蝶一開始的親近，以及那天冰冷力量涌出他突然聽明白噬骨蝶語言的事，或許他身體里拼命在壓制對方，導致力竭的是噬骨蝶王？要知道他來的第一天可是身邊堆著蟲尸體。

    而另一方，他確定真正的繭嶸已經死了，就算活著也不可能在這個世界，要不然繭崢當初為了復活繭嶸怎么就找不到哪怕一魂一魄？而后來被塑造出來的不過是一個牽了因果線的人，莫非他身體里的是那個新誕生的靈魂？

    可新誕生的靈魂不該純潔無瑕嗎，這一見面就充滿恨意，跟殺了很多人似的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