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園箬笠新_分節閱讀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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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苦了嚴澈,抽了抽嘴角,站在那不得不招呼趙翠花:“嫂子,吃飯了沒?” 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看到桌上兩盤可口的菜,悄悄咽了咽口水,趙翠花有些后悔干嘛要吃了晚飯來? 一扭頭,就看到嚴國強腳邊的那一網兜蘋果,牙齒咬得“咯咯”響:哼,就說嘛,這小子怎么這么積極,原來是把家里今天中午才買回來的蘋果,又一個不落地全部給他阿爺送來了! 這下,看的趙翠花眼冒金星:兔崽子,兔崽子,跟你嗲一樣,養不家的白眼狼??! 看到趙翠花扭曲的臉,再看到趙翠花盯著的那一網兜蘋果,嚴澈有所了然,心底油生幾分得意:果然是我們嚴家的孩子。 雖然得意,可不能忘形??!不然這個不省油的嫂子鬧起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嚴澈起身,道:“嫂子,我去添副碗筷,一起吃晚飯吧!” 作勢要出堂屋時,嚴家陵冒出半邊腦袋:“三叔,我娘和我吃了飯才來的?!?/br> 一聽到嚴家陵的話,嚴澈站在原地,嘴角又抽了抽,心道:小子,你娘這下要發飆了。 果不其然,趙翠花牙一咬,不管嚴國強是不是護著嚴家陵,就要伸出手去揪嚴家陵出來,嘴里哼哼道:“白眼狼,白眼狼,白眼狼……” 嚴國強可不樂意自家孫子被修理,手一擋,臉色就垮了下來:“這是做什么了?孩子有沒錯?!?/br> 見嚴國強臉色不渝,趙翠花也不好當面頂撞,臉色一沉,嘀咕幾句,狠狠剜了嚴家陵一眼,坐回了原處。 嚴家陵還嫌氣他娘不夠,又冒出腦袋,沖他娘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趙翠花臉色白了幾分,嘴角直抽抽。 這一幕,看得嚴澈直搖頭,這才拿起桌上的大水碗,給趙翠花倒了一碗水:“嫂子,喝水?!?/br> 趙翠花不接嚴澈遞過去的碗,微微側開身,身子一挺,做得筆直,開始了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嗲,你不能偏心!” 嚴國強一愣,瞄了一眼趙翠花:“咋回事兒?” “哼?!壁w翠花嘴一撇,鼻子發出一聲冷哼,斜了斜嚴澈:“我可是都聽說了!小叔要承包山頭的事?!?/br> 嚴澈愕然:我才去了一趟鎮上,都沒行動,怎么就有人知道我要承包山頭了呢? 想著,不由看了嚴國強一眼,發現嚴國強也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爺兒倆都搖了搖頭。 “你又聽到誰嚼舌根了?”嚴國強冷冷地看著趙翠花,臉是徹底黑了下來。 雖然見嚴國強這樣的臉色,心里多少有些畏懼,不過這次趙翠花是鐵了心了,桌下的手一捏,牙關一咬,道:“嗲,你這樣做不公平。當初我們要買車,您老一句話也沒說,如今小叔要包山,您就到處借錢……這,這……嚴江也是您兒子吧?!也是您親生兒子吧?!” “您一碗水不端平,您……您……您對不起我死去的婆婆,嚴江他親娘!”趙翠花牙幫子咬力過度,有些酸疼,不過這會兒卻顧不得這么多了,一鼓作氣:“小叔是小娘的兒子,你一向都寶貝小叔,可是嚴江呢?他也是您兒子吧?!您這是偏心!難怪二叔這幾年都不回來,就是您偏心鬧的。您只偏心小娘,您只偏心小娘生的小叔??!……” 趙翠花一襲不知輕重的話,像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噴出口,嚴國強氣得全身發抖,手腳冰涼,嘴唇都泛白。 嚴國強有軟肋,就是嚴澈他娘——是他絕對的禁區。 這么多年過來了,別說外人,連嚴江嚴河都不會當著嚴國強的面提萬俟姝瑜半個字,怕就怕一提就勾起他嗲的傷心往事。 要知道,當初萬俟姝瑜被人從井里撈起來時,無病無災,壯實得跟頭牛一般的嚴國強,在看到萬俟姝瑜的尸體第一眼時,可是當場背過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村里人對當時的嚴國強都嚇了一跳,誰都不知道,這個一向老實憨厚的漢子,居然有這么大的氣性……即便是當初嚴江嚴河他娘去世,嚴國強也不曾有一絲太過激烈的情緒波動,只是沉默著不吭一聲辦了喪事。 心里雖然不平衡,但嚴江嚴河卻不能說小娘不好。 小娘年輕漂亮,勤勞溫柔,這些是他們不能否認的,全嚴家灣的人都不能否定。而且,小娘雖然比嗲小很多,但是他們都看得出,小娘是真的喜歡自己嗲這個上了年紀的粗漢子,也是真心待他兄弟倆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敬重這個小娘,也同時為了小娘的突然意外而憤慨,更多的……是可憐自己那情根深種的嗲,憐憫那可愛漂亮的小弟……自打萬俟姝瑜去世后,誰也不曾提及過,哪怕在小嚴澈哭鬧要找娘時,嚴江嚴河兄弟倆,乃至周圍的人都會轉移話題,轉移小嚴澈的注意力。 如今趙翠花噼里啪啦句句提及萬俟姝瑜,嚴國強的震怒可想而知。 許是發現嚴國強的不對勁兒,嚴家陵從嚴國強懷里鉆了出來,看到的就是嚴國強逐漸暗沉,再由暗沉轉為蒼白的臉,嚴家陵小小的胳膊一把圈住嚴國強,回頭恨恨地瞪著趙翠花:“娘?!?/br> 趙翠花被自己兒子的眼神駭得當場僵在原地,嘴巴大張。 “娘,你要是把我阿爺氣出個好歹,我就沒你這個娘。你……這次太過分了!”嚴家陵小小的臉,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別人不知道,可是小小的嚴家陵卻清楚,阿爺雖然看上去憨愣愣,冷冰冰,根本不在乎他這個孫子,可是他卻知道,阿爺很疼很疼自己。 阿爺經常背著別人悄悄來鎮上看自己,悄悄給自己買糖,悄悄給自己零花錢……每次看到阿爺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把十塊二十塊的紙幣塞進自己口袋,再東張西望發現沒人時悄悄離開的背影;每次聽到他娘當著他和他嗲的面斥責阿爺偏心,而他嗲卻蹙眉不語時,眼底的黯然;每次…… 其實阿爺很疼他,只是阿爺的疼不在表面,而是深藏在心底。阿爺不像外公外婆那樣做表面工作,心口不一……嚴家陵雖然小,但是不代表他沒腦子。誰對他好,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漸漸長大的他,也知道了一些阿爺的小奶奶的事,雖然不是很清楚的理解,但是他卻知道,阿爺不是他娘說的那種人…… 如今,看著他娘這樣的口無遮攔的重傷阿爺,嚴家陵的憤怒此刻幾乎能焚斷母子親情的那一絲血緣紐帶。 看到小小的嚴家陵眼底的決然,同樣震怒的嚴澈一怔,徹底清醒了。 嚴澈上前撫慰嚴國強,小心地拂平了嚴國強的怒火,倒了一碗水慢慢地喂著嚴國強……直到嚴國強的臉色好轉,不再是那么駭人的蒼白為止。 嚴澈緩緩站了起來,對憤然的嚴家陵說:“送你阿爺進去休息?!?/br> 看到嚴家陵不動,還是那么恨恨的看著趙翠花,嚴澈眉頭一動,加重了語氣:“送你阿爺進去休息!” 嚴家陵不甘地眼神帶著委屈,卻也不能違背這個明明看上去沒甚威嚴,此刻卻讓他害怕的三叔,攙著嚴國強的胳膊,進了右屋。 嚴家陵攙扶嚴國強離開后,趙翠花的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剛才,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什么了? 她看到從她身上掉下來的那塊rou……她的兒子,憤憤的眼神里,帶著對她nongnong的恨意。 那是刺得她脊梁發寒的恨意??! 兒子不當她是娘,當她是仇人的恨意??! 越想越驚心,趙翠花的眼淚不可遏制:兒子不到九歲,怎么可能這么恨她?!為他們爺兒倆做了這么多,難道都錯了? “嫂子?!笨吹节w翠花的眼淚,嚴澈眉頭糾了起來,有些憤然,卻也有些不忍心……把那碗涼掉的水倒掉,嚴澈重新倒了一碗溫水,遞到了趙翠花跟前。 趙翠花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了看嚴澈,嘴唇顫抖,聲音嘶?。骸靶∈濉伊?,家陵剛才……” “嫂子,別多想,喝點水?!眹莱喊阉诺节w翠花手里,暗暗嘆了一口氣,心道:可恨之人果然也有可憐之處。 看著趙翠花接過了碗,從趙翠花顫抖的雙手,嚴澈也清晰地感覺到了趙翠花的懼意——那種被骨rou拋棄的懼意。 看著趙翠花,嚴澈突然一陣心酸,他想到了自己這幾年的做法,是不是也給嚴國強帶來了同樣的傷害呢? 其實,他才是那個沒心沒肺,沒有良知的人,簡直連小小的嚴家陵都不如。 黯然只是一瞬。 嚴澈也知道趙翠花來的目的,再次抬眼時,嚴澈心下已經有了決定:“嫂子,你等我一下?!?/br> 說完,嚴澈就轉身進了左屋。 不多時,嚴澈拿著一張卡和一張存著,從屋里出來。 來到木桌前,在趙翠花疑惑的眼神下,嚴澈坐到了趙翠花旁邊,把銀行卡和存著擺在趙翠花面前:“嫂子,你放心,我不管做什么,不會要嗲一分錢?!敝噶酥缸郎系拇嬲酆涂ǎ骸斑@個是銀行卡,和存折是一起的??ㄉ嫌卸嗌馘X這里看不到,你看看存折,上面是我這些年所有的積蓄?!?/br> 抹干了眼淚的趙翠花看了看桌上紅艷艷的存折和藍色的銀行卡,又看了看嚴澈,有些不確定。 “嫂子,你看看吧?!眹莱嚎闯鲒w翠花的猶豫,帶著坦然的鼓勵。 趙翠花小心地伸手拿過了存折,慢慢打開時,眼神還留在嚴澈身上,看到嚴澈毫無怒氣的笑容,這才仔細看存折。 不看不知道。 一看之下,趙翠花不算大的眼睛都瞠圓了,指著存折,語結道:“小,小,小叔,這……這……你存了這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