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在兩人之間回蕩。

    1秒。

    3秒。

    5秒。

    萬俟祁不可思議地緩緩睜眼，嗯？還沒有被推開?。?！

    原來，聲升不排斥我啊。

    看著自己懷里的女孩，小小只的，可可愛愛，他擁抱著珍貴無比的寶物，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他構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甚至把兩個人的臺詞都設想了千萬種搭配?；孟肜锏拇蠖鄶登闆r，都是他被聲升或羞怯、或惱怒地推開。

    眼前的溫暖便好比踩在云端那般不切實際，萬俟祁又閉了眼，將懷抱收得更緊了。

    如果是夢，但愿別醒。

    10秒。

    17.4秒。

    隨著死期越近，心鼓打得更加密集、沉重，萬俟祁猛然睜眼了。

    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甚至已經做好給一巴掌扇上來的準備，但是此刻告訴他，一切風平浪靜。

    這就像暴風雨前的安靜，讓萬俟祁更加不安?！奥暽?，你……我……”

    “噓！你別說話！”云聲升安靜地靠在萬俟祁的左胸膛。

    “嗯……”萬俟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訥訥地應道，乖巧無比。

    安撫自己，正常，這一切都正常。

    萬俟祁微微偏了偏腦袋，從上往下看，琢磨著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只能看到那光潔的額頭，還有弄密卷長的睫毛，一眨又一眨，似乎在半遮半掩著什么。

    他向來知道的，那底下，是怎樣一雙清澈動人的杏眼。

    想要靠近，他被吸引著越靠越近。如果可以，他是不是能吻一吻那雙漂亮的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得更加劇烈了，仿佛就要跳出胸腔。

    忽然，懷抱空了。

    抱空了……

    空了。

    了。

    “聲升，我不是我沒有”想做奇怪的事情！

    “萬俟大神，你心律不齊很嚴重，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迸⒄Z重心長，顯而易見的擔憂。

    兩段話撞在一起碰觸激烈的火花，這令云聲升更擔心了。

    “如果有病，咱得去治?！?/br>
    萬俟祁：o_o？

    萬俟祁想起，聲升的mama以前在診所當醫生。不過，眼下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那個，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嗎？”萬俟祁摸了摸心口，艱難地詢問。

    心里卻在故作冷靜地擺擺手，怎么可能沒聽見！都湊得那么近了！不可能的！是吧對吧沒錯吧。

    “說了什么？心跳聲太大，我沒聽見?！?/br>
    一箭戳在了萬俟祁的心口上，萬俟祁努力忍住倔強的淚水，仰望著蒼天。

    他那么認真的告白，居然因為——心，跳，聲，太，大！沒聽見。

    不行了，他好想當場給阿姨打上一通電話，阿姨，您的女兒被別人抱在懷里，卻在聽人家心律齊不齊。醫者仁心，您的教導真是太好了！

    好到，我此時此刻特別感動，甚至想哭。

    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當然是不可能哭嚎的。

    然而差點哭嚎的萬俟祁一口氣提上來后撓的喉嚨不舒服，就像有根羽毛在上下搔刮，惹得他咳嗽連連。

    “咳咳咳……”

    “怎么了？”云聲升看不過去，伸出小爪子拍了拍萬俟祁的背，幫著順順氣?！安哦嗑脹]見啊，怎么就生病了？”

    “咳咳……”咳嗽漸息，終于有個能回答得上的問題，最近從宇天那借來的sao話指南終于能派得上用場。

    “因為我”念你成疾。

    “我還以為你們三個里，白宇天是身體最差的呢……”云聲升一聲低喃，把萬俟祁剛要制造出來的粉色泡泡先一步扼殺在搖籃中。

    這聲低喃成功讓萬俟祁咳嗽得更加劇烈了，心肝肺都要被咳出來似的，可他卻還在強撐，“這個問題我必要好好解釋一下……咳咳咳?！?/br>
    “要不，你先別說話了？”云聲升伸出小爪子又幫他順了順背。

    萬俟祁感覺更憂傷了，只能是點頭，順帶著祭奠胎死腹中的浪漫，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云聲升眼神胡亂地瞟著，顯然內心并不平靜。

    云聲升好像猜到了他想說的話了。

    還有，剛剛被抱著的時候，她好像……不害怕，也不討厭，反而感覺，很安全。

    這感覺很微妙，從未有過。

    云聲升停止了動作，在通向不同道路的岔路口舉棋不定，心亂如麻。她也搞不清楚現在心里對他是什么想法……

    氣氛又漸漸冷滯下來，萬俟祁自認做出了他目前能做的所有爭取。雖然過程坎坷，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但他把內心的想法都傳達了過去。

    現在，他要做的，只等待著一個最終的審判。

    “聲升，從普通朋友也好，陌生人也罷，能不能，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認識？”

    “這一次，我會向你展現最全面的我，不再有任何隱瞞?！?/br>
    太陽不知什么時候藏進了大片的卷積云間，遮蔽光線，讓這原本燥熱的午間多了幾許蕭瑟涼風。

    云聲升低著腦袋思考良久，終是在萬俟祁灼熱guntang的目光中，謹慎地開口。

    “說實話，在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我想不通你為什么要這樣捉弄我。我直接把你列成了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br>
    “可是……慢慢地，我發現，我的生活里好像已經隨時都有了‘琪琪’的影子，怎么也擺脫不了?；蛘哒f，我還是舍不得忘記，這一年多我們的點點滴滴，還有每個我暗中想念的夜晚?！?/br>
    “不許笑！我說的是‘琪琪’，不是你！”

    萬俟祁悻悻地把笑收了回去，笑聲回到心底再繼續。

    “我還是那天晚上的話，我寧愿我從來不知道你們是同一個人，這樣我才明白怎么去用理智來處理每一段人際關系?！?/br>
    “但事實已經如此了，我無法再逃避，那么我……我會盡量把兩份記憶重新整合，再對你這個人進行判斷，是不是還可以再繼續做朋友?！?/br>
    “只不過，目前我還沒理清楚所有誤會。在我心里，這很像……”云聲升說到此，小心地看了萬俟祁一眼，“我的閨蜜有一天變成了男生出現在我面前，而且原因還不是去了泰國?！?/br>
    萬俟祁淡然自若的臉色果不其然抽了一下，他能算準所有小概率事件，但唯獨算不到的，就是聲升的想象力……突破天際的出色。

    云聲升見對方沒生氣，便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做朋友。我想的是，目前我們還是按原來的模式相處吧?！?/br>
    “等到我真正能把兩個獨立的印象融合成同一個人，我再給你答案?！?/br>
    “這樣可以嗎？”

    這大概是此時，云聲升極盡腦力，能想出的最穩妥的辦法了。

    她同樣珍惜這段友情，她也曾在“進一步，怕打擾，退一步，怕錯過”的旋渦中掙扎，她想，對方此刻大概也是這樣的情緒。

    “萬俟大神，你覺得呢？”

    云聲升只看到萬俟祁靜靜地看著自己，高僧入定似的，遂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萬俟祁一把抓住那晃來晃去的小手，裹緊自己的手掌里，喜不自勝，“聲升，謝謝你?！?/br>
    也許是天陰了下來之后，感官會變得格外敏感。偏生如此簡單一句話用格外真誠的口吻說出，便讓云聲升的臉上騰地浮現了緋紅。

    別扭地把手抽了回來，低聲回應，“不客氣?！?/br>
    “嗒……嗒嗒……”

    耳邊響起雨點砸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一點，兩點。

    云聲升抬起頭，恰有一滴砸在了臉頰上，冰冰涼涼。

    雨勢漸漸綿延。

    云聲升小時候聽過一個很美的故事，傳說，下雨是因為有個用水凝成的女孩終于獲得了解禁，她會在批準的活動范圍——也就是烏云上，盡情的奔跑、打滾、玩耍，因此形成了各種不同類型的雨。

    云聲升自那時候起便很喜歡下雨天。

    她瞇了瞇眼，愜意得像只慵懶的小貓，下雨天里，她能感受到自由。

    而轉瞬間，雨滴被一片黑色遮擋了。

    那高大的身影來到了云聲升的身邊，用黑色的風衣撐開了一小方安全的天地。

    這次，她聽得格外清晰。

    她聽他說，“聲升，你這時候不適合淋雨?！?/br>
    這，時，候——這時候是什么時候？

    她還沒問，他便著急地護著她快速回到了宿舍樓下。

    說是“護”，倒不如說是“拖”。

    一米八幾的萬俟祁一手撐開了黑色風衣，完全護在云聲升的腦袋上，擋了個周全。而另一只手，直接摟著云聲升的腰，大長腿一邁，抱起人兒就跑。

    云聲升：……

    啊啊啊啊，我是不是給人販子拐了?。?！

    等到回到宿舍樓下，萬俟祁撤下了黑色風衣，扶著女孩肩膀來來回回查看著，確認她有沒有被淋到。

    淡藍色衣角淋濕了一小片，染成了深藍色，額頭的劉海也狂亂的雨水撲面打濕，加上女孩的臉色有些不好。

    萬俟祁心里倏忽一緊，“聲升，你是不是不舒服？”

    摸了摸身上的兜，沒有摸到紙巾，暗罵自己準備不充分。

    大腦飛速轉動想著辦法，眼神朝著四周來回掃視，遠遠地瞥見宿管阿姨的登記臺上有一包抽紙。

    對了，剛剛那宿管阿姨給過他一張，還是綠茶味兒的。

    “你站在這不要走動，我去拿個東西?！比f俟祁說得急促，動作更急促，跟弦上弓箭一般，嗖地就沖出去了。

    看著萬俟祁的背影，云聲升有了一種奇怪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