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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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晚了去哪?” “關你什么事?!?/br> “不關我事那我走了?!敝x天說走就走,捧著塑料盆回巷子里繼續沖涼。 蘇任看他澆水,左一盆右一盆像澆在自己心里,什么東西發芽了,怪癢的。他悻悻地走過去說:“我車撞壞了,等拖車來,讓我進去坐會?!?/br> 謝天抹了把水說:“你坐車里等不行嗎?” 蘇任信口胡說:“不知道哪撞壞,萬一爆炸怎么辦?” “不會吧?!?/br> “萬一呢?!?/br> “你這是開著炸彈在街上晃啊。好吧,等我沖完這一把?!敝x天又嘩啦往腦袋上倒了盆水。 蘇任站在他旁邊被水濺了一身,換平時早發作了,今天反應卻實在慢一拍,愣了好半天才說:“你什么素質啊,這么不講文明在大街上洗澡?!?/br> “又沒人看見,我都是半夜洗。飯館里沒浴室,等打烊的時候澡堂子也關門了,天這么熱總不能不洗澡吧,多臭啊?!?/br> 蘇任想想也是,再說謝天這么一個帥哥在巷子里沖涼還養眼了,好過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胖男光著膀子在街上招搖過市。 謝天洗完澡把地上沖干凈,卷好橡膠管,轉頭對蘇任說:“來吧,可沒有空調?!?/br> “飯店里怎么沒空調,上次我來的時候明明就有?!?/br> “那是營業時間,現在打烊了再開空調屬于公器私用?!?/br> 蘇任嘀咕:“你還知道公器私用這么高級的詞?!彼x天走進飯館后門,一路掩著鼻子皺眉。天熱的關系,走廊里彌漫著一股說不清的怪味。好不容易擠過走廊到了廚房,里面熱得像烤箱。 蘇任忍著難受晃了一圈問:“你晚上睡哪?” 胖老板說過謝天住這,可蘇任沒看見周圍有什么像員工宿舍的地方。 謝天指指雜物間。蘇任看著油膩膩的門把沒敢用手,抬腳輕輕踢開往里瞧了一眼。 “這是倉庫?!?/br> “沒看見有床嗎?”謝天擦著頭發說。 “有床就能住人???你怎么不住在家具城里?!?/br> “有床能睡覺不就行了,包吃包住呢!” “那你吃什么?” “飯館里干活還愁吃?” “那是別人吃剩下的?!碧K任一臉鄙夷地說,“這就是你老板跟你說的包吃包???睡垃圾堆,吃剩飯菜?!?/br> “難道我在這洗碗一個月兩千多,還安排我住賓館吃大餐?” “這么點錢你也干?看你長得還不錯,怎么腦子這么不好使,就沒有高一點的追求?” “你怎么知道我沒追求?” “你追求什么?洗碗?要不要給你報名參加一個世界華人洗碗錦標賽?” 謝天瞧他一眼:“我看你長得也不錯,一臉聰明樣,你又是干什么的?” “我……”蘇任語塞,開酒吧半年沒賺一分錢,他是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老板,可也不能得瑟地說“我是高富帥,我是富二代”吧。 蘇任反問:“你看我是干什么的?” 謝天摸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他。 蘇任被他瞧得心怦怦直跳,眼睛掃著他胸口,咽了一下口水說:“你要不先把衣服穿上?!?/br> “熱?!敝x天說,“我看你爸是開公司的大老板,家里有錢幾輩子花不完,自己什么都不用干,開著車到處瞎晃,沒事撞個垃圾桶玩兒?!?/br> 蘇任聽得一愣,居然給他說中八九分,忍不住問:“我就這么像紈绔子弟嗎?” “要再早些年,手里托個鳥籠就差不多了?,F在嘛,不是像,你肯定就是?!?/br> “難道我不像個自己創業的小老板嗎?”蘇任不死心,被老爸和老哥看扁就算了,連一個破飯館的洗碗工都一口咬定他是個不學無術、天天遛鳥斗狗的二世祖,這口氣怎么咽得下。 謝天一口斷定:“不像?!?/br> “白領呢?” “也不像?!?/br> 蘇任郁悶。 謝天問:“你拖車怎么還沒來?”蘇任根本沒打過拖車電話,會來才有鬼。謝天洗了澡,又遲遲不穿衣服,只在剛才進門的時候鉆進廁所里換了條褲子,蘇任過足眼癮,哪里舍得走。 “不知道啊,現在的人辦事效率都那么低?!碧K少爺說著肚子咕嚕一聲,今天午飯吃得早,到這個點差不多快12小時了。 “我餓了,你陪我出去吃東西吧?!?/br> “我不餓啊?!敝x天拍了拍沒有贅rou的小腹說,“我剛吃完飯?!?/br> “吃不下就陪我,這里這么熱不是人待的地方?!?/br> 謝天揚了揚眉說:“我都陪你洗過一晚上碗了,還陪,不干?!?/br> 蘇任的心情已經不是郁悶兩個字那么簡單可以形容的了。自己紆尊降貴地找人吃宵夜,人家非但不領情,還一副被惡霸占便宜的委屈樣。 “不去拉倒,你也就配在這破飯館洗碗,天生窮命窮死算了?!?/br> 蘇任故意氣他,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就算再積極樂觀,長得像一朵陽光下的小花,用“窮”這個字打擊窮光蛋也絕對有傷害加成。 可謝天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鏗鏘有力地說了兩個讓他吐血的字。 “就窮?!?/br> 第六章 天壤之別的生活 除了撞壞保險杠,熱出一身汗和憋了一肚子氣外,這個晚上蘇任最大的收獲是看謝天在沒空調的廚房里光著膀子晃來晃去。 他們似乎成了朋友。 蘇任并不是很確定,因為這個“成了朋友”有可能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的錯覺。 他對謝天又生氣又好奇,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窮光蛋就遇上這種極品,明知他有錢,對他的態度也不比廚房桌上的一盤炒青菜好多少。蘇任瀟灑任性這么多年,頭回受到這種冷遇,郁悶中帶著一絲絲新鮮,新鮮中又有一點點不甘。 在這種矛盾的心理驅使下,蘇任有事沒事就半夜往來味鮮飯館跑。 天氣越來越熱,謝天照舊每天打烊了在飯館后的小巷沖涼。蘇任有時趕得巧就能看會兒美男出浴,去晚了也不吃虧。反正謝天只穿條平角褲走來走去毫無壓力,也永遠不會聯想到蘇任按著鼻子的真正原因不是廚房里的怪味,而是防止血噴。 這么一來二去,兩人算混熟了。 蘇任看準時機就問他:“你手機號多少?” 謝天說:“沒有?!?/br> “怎么可能,現在連撿破爛的都有手機,你會沒有?”蘇任不相信,“不想給就直說?!?/br> “真沒有?!?/br> 經過一段時間觀察,蘇任發現謝天過的真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日子,晚上睡覺不開空調,問他熱不熱,他說心靜自然涼。平時手機、電腦一概不用,偶爾看會兒電視也只看新聞,對娛樂八卦根本沒興趣。 這天蘇任從自己常去吃飯的飯店打包了幾個菜,打算帶去給他,剛出門就接到程俠打來的電話。程俠是他從小玩到大的竹馬之交,也是他狐朋狗友圈子里的杰出代表。兩人的老爸不但生意上互有往來,還經常一起交流生了個敗家子的苦惱。 程俠去國外學了幾年畫,回來后在鬧市區開了個和蘇任的酒吧半斤八兩一樣不賺錢的畫廊。 “二少爺,晚上出來嗎?” “出來干嘛?”蘇任把包裝好的五星酒店打包盒放在副駕駛座上,想著得趕在謝天吃完剩飯剩菜之前送到,要不這家伙準得打著飽嗝說“吃過了,吃不下”。 “我在76gee包了場,聽說你跟柯遠分手了,我給你安排好節目?!?/br> “你這么好心?”蘇任有點心動。最近晚上沒活動,時間都耗在來味鮮大酒店,很想去玩一玩放松放松。 程俠把胸脯拍得啪啪響:“不騙你。趕緊過來,最近抓你真不容易,像抓賊似的?!?/br> 蘇任看看時間,十點剛過,謝天應該還沒收拾完。 “好吧,我一會兒就過去?!睊炝穗娫?,蘇任開車直奔來味鮮大酒店,剛好看見謝天在放卷簾門。他停在路邊按了下喇叭,謝天轉頭看他一眼,還是把卷簾門拉好上了鎖才不緊不慢走過來。 “車修好了啊,一點都看不出來嘛?!敝x天伸腳踢了踢車子的保險杠。 蘇任放下車窗,看見他滿頭大汗,脖子肩膀上都滾著汗珠,忍不住皺眉說:“你這是洗碗還是洗桑拿,這么多汗?!?/br> “窮要有窮的樣子,身上沒汗怎么行?!敝x天一本正經地說,“我猜到你要來,特地灑的鹽水,你嘗嘗是不是咸的?!?/br> 蘇任看著他伸進車窗里來的手。 謝天攥了個拳頭,手臂上筋脈、骨骼、肌rou纖毫畢現,透著一股力道。再聽到他說“嘗嘗”,蘇任心里像蕩秋千一樣晃來晃去沒著落,忍不住伸手去抓他手腕。 謝天一縮手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有鉆研精神,跟你開玩笑呢。我要說那邊地上是狗屎,你是不是也去舔一舔證實一下?” “粗俗?!?/br> “找我有事?” 蘇任把打包盒給他:“晚上去吃飯剩了點菜,拿去吃吧,要不愛吃就喂狗?!?/br> 謝天接過包裝精致的紙袋往里瞧了一眼問:“你吃剩下的?” 蘇任是特地去飯店打包的,原封不動帶過來,可在謝天面前就非要抬杠:“嫌棄???你不就愛吃剩飯剩菜嗎?” “不嫌棄?!敝x天說,“這輩子沒見過你這么愛干凈的人?!?/br> 蘇任聽他說不嫌棄,心里有點高興,卻還是板著臉說:“我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br> 謝天向他招招手說:“下回請你吃面?!?/br> 窮光蛋。 蘇任撇著嘴走了。 謝天捧著紙袋回到店里,打開見里面有五個盒。蘇任沒敢搞得太復雜,四個菜一盒飯,香酥雞、麻辣蝦、鍋仔牛腩,還有一個擺得整整齊齊的香菇菜心。 富二代。 謝天也撇了撇嘴。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絕不是什么剩飯剩菜,打包比一般小飯館里擺盤還漂亮。他把打包盒一字排開,每個嘗了一口,能讓蘇任滿意的飯店,味道自然是沒得挑。 謝天邊吃飯邊開了電視,剛好又是財經頻道在給明龍集團做專訪。這回受邀的卻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蘇明澤的長子蘇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