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身后似乎響起了輕微的沙沙聲,段瑞霍地回頭,只覺眼前一花,下一刻,后頸驀地一疼,他雙眼一翻,徹底失了知覺。 趙余接住他軟軟倒下的身影,塞入路邊的草叢,低聲猶豫道:“爺,我們要不要上去?” 聶輕寒剛將同樣將被手刀劈暈的護衛丟入草叢藏起,聞言抬頭望向崖頂,鳳眸幽黑,清俊的面上不見絲毫表情。 趙余道:“許是誤會??ぶ魇且驗閯e的原因和他夜半相會的?!闭f完,他懊惱地抓了抓頭,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這種勸解簡直是火上澆油,還不如不勸解的好。 聶輕寒微微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嗯,許是誤會?!?/br> 趙余:“……”怎么覺得他笑得叫人心底發涼? 聶輕寒道:“你先回去吧,今夜之事……” 趙余雖老實木訥,這點覺悟還是有的,立刻表示:“屬下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br> 聶輕寒點了點頭。 趙余不敢再留,飛也似地逃離了現場。 聶輕寒的目光落到了佛光崖巨石邊,親密交談的兩人的影子上,敏銳的聽覺恰恰捕捉到段琢的質問:“你究竟把我當作了什么?” 年年正要回答,忽地感覺到懷中的任務手冊開始發燙,這是系統為了幫助她完成任務,特意開的新功能,提醒她聶輕寒已經到了附近。 他已經來了嗎?年年心頭微顫,不動聲色地掃過崖下,什么也沒發現。系統不會弄錯,他必定躲在某個地方,看著他們,聽著他們的對話。 那些話,當面告訴他實在太過殘忍,不如就借現在這個機會讓他明白過來。 年年深吸一口氣,掩面而道:“把你當作什么,你居然問我把你當作什么?阿琢,為了你,我不惜向自己的丈夫下毒,你居然還質疑我對你的心意?你……”她哽咽失聲,再也說不下去。 段琢見她低頭掩面,纖弱的雙肩微微發顫,一顆心仿佛被人攥住,隱隱作痛:“福襄,”心中終究芥蒂難消,“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愿和他和離?” 年年幽幽道:“我名聲壞了,再要嫁你,豈不是連累了你?阿琢,你是心有大志之人,因為我受人詬病,壯志難酬,我于心何忍?” 段琢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口。 臨川王當年殺妻誅子不成,心病難消,早將他和母親視為仇敵。如今,燕淑妃在宮中受寵,延平帝對自己這個侄兒也青眼有加,臨川王心有顧忌,不敢對他們母子如何??裳悠降郯倌曛竽?? 延平帝唯一的兒子是聶輕寒,福襄的丈夫,奪妻之恨難消,他豈能甘心北面而事之?而他指使福襄下毒,試圖壞他們夫妻感情,對方也心知肚明。兩人早已到了不死不休之局。 聶輕寒為人外和而內狠,又有福襄橫亙兩人之間,若是讓其上位,等待他們母子的將是滅頂之災。帝位之爭,他不能輸,也輸不起。 好在,聶輕寒和他的母親至今未獲皇家承認,出身有瑕疵,不可能得到朝中重臣的支持。只要自己不出錯,未必沒有勝機。 福襄的顧慮沒有錯,這個節骨眼,他出不起岔子。即使她和離了,他也不可能馬上娶她。 可讓她呆在聶輕寒身邊,日日恩愛? 段琢心頭有如油煎,聲音低下:“你們朝夕相處,你若喜歡上了他,怎么辦?” 年年斬釘截鐵:“不會的。聶小乙出身卑賤,我怎么可能喜歡上這種泥腿子?” 段琢看著她:“口說無憑,福襄能否給我一個證明?” 年年問:“怎么證明?” 段琢星眸暗沉,薄唇輕啟:“把自己交給我,為我生一個孩子?!?/br> 年年:“……”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段琢這又是鬧哪樣?原文中他明明提的是要她幫忙監視聶小乙,還帶改詞的? 段琢問:“你愿不愿意?” 年年頭痛:“我……”這個問題著實突破了她的恥度。 崖下驀地傳來“喀嚓”一聲。段琢倏地看過去,厲聲喝問道:“誰?” 回答他的,是男子熟悉的溫潤平和的聲音:“我?!辈痪o不慢的腳步聲響起,向崖上而來,隨即,年年看到了聶輕寒挺拔的身影。 他不疾不徐行來,清俊的面上不帶一絲表情,黑漆漆的鳳眼倒映著月光,幽深難明,目光淡淡,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她身后深不見底的懸崖。 無形的冷意彌漫。 年年的心頭生起一股戰栗的寒意,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蜷了起來,輕聲喚道:“聶小乙?!?/br> “是我?!彼蛩斐鍪?,聲音平靜無波,“年年,過來?!?/br> 年年攥緊了身旁巨石的突起,渾身如被定住,一動不動。 他眼神越發幽深,聲音溫柔:“乖,過來,我帶你回家?!?/br> 年年心跳得厲害,克制住自己,聲音冷漠:“家,什么家?我們還能有家嗎?” 他笑了笑,溫言道:“你在說什么傻話,你是我的妻子,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br> 他明明在笑,聲音溫和,年年卻莫名生起毛骨悚然之感。她別開眼,不看他臉上淡淡的笑,想了想,伸手攥住了段琢的袖角。 聶輕寒瞳孔微縮,眼底冷意一閃而過。 段琢長腿跨前一步,護在年年身前,精致的下巴微揚,神情倨傲,氣勢凌人:“聶輕寒,你還不明白嗎?她不愿跟你回去?!?/br> 聶輕寒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讓開?!?/br> 段琢豈會聽他的,傾城絕色的面容戾氣涌現:“放肆,你敢命令我?” 聶輕寒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鋒芒畢露:“段世子,這是我們夫妻間事?!?/br> 段琢仿佛被抽了一鞭子,這是他心底最深的痛,臉色微變:“那又如何?你根本配不上她,不過是因緣湊巧,撿了便宜。她的心根本不在你那里?!?/br> “那又如何?”他語氣極淡,速度極慢地重復著段琢的話,微微笑了笑,一字一字地道,“她既入我聶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闭f到最后一個字,他倏地身形一晃,繞過段琢,抓住了年年牽住段琢袖角的手,用力一扯。 清脆的裂帛聲響起,段琢的袖角竟在他一扯之下撕裂。 段琢勃然:“放開她?!鄙焓謥韸Z。聶輕寒隨手格擋,段琢迅速變招。轉眼間,兩人拳掌翻飛,見招拆招,已過手了七八招。 處在爭奪中心的年年:“……”徹底凌亂了:這劇情不對啊,不是應該聶輕寒出現,段琢嘲笑他一番后就離開,然后聶輕寒質問她幾句之后,憤怒失望之下,將她推下懸崖嗎?怎么兩人打起來了? 打就打吧,還攥著她手腕,那么大力氣,她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年年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掙扎道:“聶小乙你放開我?!焙匏吐槔赝扑卵戮秃?,不用這樣折磨她吧? 聶輕寒眼底陰霾飄過,手握得更緊了。 年年再忍不住,“嘶”了聲,聲音帶了哽咽:“放開我,好疼?!?/br> 聶輕寒動作一滯。段琢面如寒霜,一拳打向他的面門:“混蛋,你弄疼她了?!?/br> 段琢這一下動了真格,拳風獵獵,氣勢驚人。聶輕寒面無表情,松開了年年,以拳對拳,竟是硬接了他一拳。 “砰”,一聲悶響,拳風四溢。兩人同時被震得退了一步。段琢目露狠意,糅身又上。沒了她在一旁掣肘,兩人的動作都放了開來,不再是先前的擒拿,越打越兇。 “砰,砰,砰,砰,砰……”一連數下,拳拳相撞,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年年但覺拳風撲面生疼,立足不住,揉著疼痛的手腕,向后連退了幾步。不知不覺,退到了懸崖邊。 段琢漸漸落在了下風。他到底養尊處優,雖也是自幼習武,卻不比聶輕寒,打小在武場當差,練出一把好力氣,又有夏拯的藥浴淬煉筋骨,身手靈敏,耐力更是持久。 年年看得心驚rou跳,又覺不妥:兩人這么打下去,聶小乙把憋著的一股火氣全發xiele,到時只恨段琢,不想推她了怎么辦?不行,她得把仇恨拉回自己的身上。 年年揚聲:“聶小乙,你住手?!?/br> 聶輕寒恍若未聞,出手更狠了幾分。 年年站在崖邊,跺了跺腳:“你再欺負阿琢,我就從這里跳下去了?!痹捯粑绰?,嘩啦啦,腳下的石子忽地塌下,年年驚叫一聲,身子失了平衡,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正在打斗的兩人發現不對,神情驟變。聶輕寒再不留手,一招將心神大亂的段琢撂倒,撲了過來。 年年:?。?! 怎么回事,好好的山崖,怎么她跺了跺腳就塌了?她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最要命的是,她就這么烏龍地摔死了,沒有讓男主推她下崖,系統會判她任務成功嗎? 失重的感覺倏然而來,眼看便要墜入深淵,下一瞬,年年的衣袖被人攥住。她吊在半空,向上看去,見到了聶輕寒失去了平靜的面容。 他半個身子都倒掛在懸崖外,一足勾緊崖邊老樹橫枝,整個身子在勁風中搖搖擺擺,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吹落。 “聶小乙,”她看得膽戰心驚,“你救我做什么?我不要你救?!彼啦淮蚓o,他死了,這個小世界可就崩潰了。 他死死攥緊她的袖,一點點將她往上拉,眼尾發紅:“不要我救?” 她道:“是?!?/br> 他眼尾越來越紅,淚痣在月光下仿佛染上了一滴清淚:“你就這么在意他?”在意到她不惜以死相脅?甚至不愿當著他的面被自己所救?!澳隳?,你是我的妻子?!鄙?,死同xue的妻子。 年年眼睛只盯著他勾住的那根樹枝。小臂粗的樹枝根本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越來越彎。 她急道:“你放手!” 他越攥越緊。 再這樣下去,樹枝斷了,兩人都會沒命。 他不能死。 她再不猶豫,拔下發簪用力一劃,裂帛聲響中,整個人向下墜去。 第51章 第 51 章 “叮, 《青云路》反派郡主任務完成, 任務者竇知年脫離任務世界?!?/br> 她最后的記憶,是聶輕寒倏然慘白的臉色和一片黑暗的鳳眸。 虛無的空間中,一長串0和1組成的字節在四周飛快地飄過, 或哀號、或大笑、或豪情、或嬌羞……種種聲音此起彼伏, 形成詭異的交響。 年年的意識漂浮在半空中,面前是同樣漂浮的任務手冊。 劇情完成度:一百 生命值:一百四十四 男主仇恨值:一百 任務評定等級:不合格, 扣除生命值五十 隨著最后一行字的出現, 生命值在她眼皮子底下唰的一下變更為九十四。 年年:“……”玩她呢?頓時怒了,“系統你出來,明明劇情完成度一百, 仇恨值一百,數據比我從前任何一次任務都漂亮,怎么評定等級還是不合格?” 這可太氣人了。不給優秀也就罷了,居然連合格都不給。更可惡的是, 生命值扣去五十, 恰恰降到了一百以下,正好不夠兌換回家的機會。 系統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任務者是忘了自己怎么脫離任務世界的了?” 年年一愣, 氣勢弱了幾分:“反正是墜崖而死, 又不影響主線劇情?!?/br> 系統道:“主動和被動, 怎么可能一樣?何況,任務者的舉動對男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心靈損傷,小世界崩潰風險增加為九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