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窗外一叢木芙蓉開得正艷,窗欞吱呀,裙裾顫顫。她滿面潮紅,死死咬住唇,不敢發出聲音。到最后,終忍不住發出嬌嬌細細的吟哦聲。 不知過了多久,云收雨散,他將軟成一團的她抱在懷中,憐惜地親了親她汗濕的額角。 年年側臉避開他。 “年年?!彼麊舅?,聲音喑啞撩人。 年年道:“放開我?!?/br> 他看了看她的臉色,識相地松了手。年年慢慢撿起被他拋在一旁的衣袍和下褲,冷冷道:“抬起腳來?!?/br> 他依言照做,她垂著眼,安靜地幫他穿好下褲,系好汗巾子,又為他穿好了外袍,仔仔細細地拉平,系好衣帶。 做完這一切,她變了臉:“聶小乙你這個混蛋,給我滾出去,我今天不想再看見你?!?/br> 他一直被她趕出了家門?!芭椤币宦?,黑漆大門狠狠砸上,將他關在了門外。 聶輕寒望著緊閉的大門,面露無奈,在門口的梧桐樹下等了一會兒。滕遠舟從圍墻跳出,看到他,快步過來,愁眉苦臉地道:“你怎么又得罪郡主了?不過,郡主也太霸道了,居然連晚膳都不給吃,直接把你趕了出來?!?/br> 聶輕寒看了他一眼。 滕遠舟捂住嘴:“知道了,知道了,郡主做得都對,不會有錯?!睆膽阎刑统鲥X袋給他,憂愁地道,“也不知郡主什么時候會消氣?!?/br> 聶輕寒道:“放心?!彼粫恢鄙臍?。 她心里是有他的,卻不自知。便是剛剛他強要她時,她那么生氣,那么不愿意,都記得他手臂上的傷,不敢掙扎;趕他出來,也還忍氣先幫他穿好了衣褲。 他的小郡主,實在是嘴硬心軟,嬌縱可愛。他何其幸運,在她懵懵懂懂之際就娶她為妻,將她納于羽下,有足夠的時間等待她徹底綻放。 滕遠舟問:“今晚你打算怎么辦?” 聶輕寒道:“我自有去處?!蓖庾娓傅墓收驮诟浇?,他一直想抽空去看看,今日倒正是個機會。 宅子中。 年年簡單地用了點晚膳后,就回到了內室。遲疑許久,她終于鼓起勇氣取出任務手冊:仇恨值多半會跌了,只盼她趕走聶小乙的兇蠻態度能叫這值少跌一點。 她閉上眼睛默默祈禱片刻,打開了任務手冊。 第43章 第 43 章 華燈初上, 柳條胡同外熱鬧無比。胡同對面的食肆人來人往, 燈火通明,酒香、飯菜的香氣四溢。 聶輕寒緩步走進,小二看到他, 麻利地迎上來:“客官要用些什么?” 聶輕寒道:“來一碗臊子面?!?/br> 小二應下:“好咧, 一碗臊子面?!闭埪欇p寒入座,一個穿著青色勁裝的漢子從角落處的屏風后轉出, 向聶輕寒拱手道:“聶舉人, 鄙主人有請?!?/br> 聶輕寒看了勁裝漢子一眼,若有所思,示意他引路, 抬步向屏風后靠窗的那桌走去。 小二微訝:屏風后靠窗的一桌客人奇怪得緊,主仆幾人太陽沒落就過來了,來了直接丟了一錠大銀子給掌柜,叫他們上壺好茶, 不許打擾, 把掌柜樂得見眉不見眼。 小二進去送茶點時,曾偷偷看了一眼, 心頭頓時撲通亂跳。他生平從未見過那么漂亮的公子, 膚光勝雪, 星眸含波,微微一笑,仿佛世間一切都已黯然失色。那公子通身氣派大得很,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一對美眸只出神地看著柳條胡同方向。 原來,他是在等這位客官嗎? 這位新來的客官小二倒也面熟,是柳條胡同中新搬來的那家主人??赡俏幻烂补尤绻窃诘人?,為什么要來這么早?客官就在柳條胡同,為什么不叫人催一催? 小二心中好奇無比,卻不敢跟去,只在后面伸著脖子張望。 屏風后,粉壁磚地,靠窗擺著一張紅漆四仙桌,青年輕裘緩帶,懶洋洋地倚在椅上,目光卻冷得很,面前茶杯中,茶水一絲未動,已經沒了熱氣。 幾個同樣穿著青色勁裝的護衛垂手侍立在他身后,面無表情,目露精光。 聶輕寒的目光落到窗外。菱花格的木窗正對著柳條胡同,胡同中的風吹草地都能窺到。他淡淡開口:“果然是世子在此?!?/br> 兩人目光相上,一個星眸凌厲,如冷電雷芒;一個鳳眸幽黑,深不可測。 等在這里的竟是段琢。 段琢抬手示意。護衛們恭敬地退到了屏風外,一時里面只剩了他們兩人。 段琢修長如玉的指輕握茶盞,慢慢摩挲著盞上微微凸起的紋路,瞇了瞇眼:“你猜到是我在這里?” 聶輕寒淡淡道:“世子壞我夫妻之情,豈有不來欣賞成果之理?” 段琢一怔,精致的眉揚起:“福襄對你下手了?”他笑了起來,神態傲慢,容色逼人,“怎么樣,枕邊人送來的湯藥滋味是不是好得很?” 聶輕寒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段琢笑意愈盛,眉眼如畫,不可方物:“你倒是命大?!?/br> 聶輕寒瞳孔微縮。段琢,他似乎早就料到年年不可能成功,卻還是誘年年對自己下了手。 “夫妻之情?”段琢星眸微瞇,嗤笑道,“聶小乙,你還在自欺欺人。福襄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嫁給你,她委屈還來不及,和你哪有什么夫妻之情?” 聶輕寒清俊的面容不帶一絲表情,平靜答道:“就算她永遠看不上我,她也是我的妻子?!?/br> “你的妻子?”段琢美目閃過戾氣,“她本該是我的妻子?!?/br> 聶輕寒聲音淡淡:“當初是世子主動放棄了她?!?/br> 段琢哽住,唇邊的笑容漸漸消失,面上暴躁涌現,聲音冷了下去:“姓聶的,你休要得了便宜還賣乖??v然你娶到了她又如何,她永遠不可能看得上一個低賤的馬奴,我和她才是天作之合?!?/br> 聶輕寒垂下眼,聲音無波無緒:“她一日是我的妻子,我便一日信她,護她。不會如世子般傷害她,利用她?!?/br> 段琢又是一怔,璀璨星眸戾氣涌現:“我怎么可能傷害她?” 聶輕寒看向他,幽黑鳳眸中第一次泄漏些微情緒:“郡主心地柔軟,有些齷齪之事,世子不該讓她沾染?!?/br> 段琢目光陡利。 聶輕寒道:“世子若想借此事離間我與郡主,注定只有失望?!?/br> “啪”一聲,段琢手中的茶盞忽然四分五裂,茶水四流。段琢慢慢站起,臉上一絲笑容也無:“聶輕寒,離間你們的不是我,而是你們之間的鴻溝。你配不上她!” 段琢拂袖而去。 聶輕寒垂眸站在原處,藏于袖下的手一點點攥緊,許久沒有動作。 * 聶家。 年年渾然不知發生在家門口的這場好戲,忐忑地睜開了眼,目光落到了任務手冊上。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劇情完成度:九十七 生命值:九十三 男主仇恨值:零 零? ??? 年年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她果斷地閉上眼,喃喃道:“剛剛不算,重來?!庇种匦买\地祈禱了一遍,慢慢睜開眼來。 那個萬不可能出現的數值分毫未改。 她憤怒了:“系統你是不是又壞了?”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是零?自從成為任務者以來,她從未見過有誰仇恨值歸零的,哪怕是菜鳥任務者也不可能。更勿論,她今兒才送了聶小乙一頂新鮮出爐的綠帽,聶小乙的胸懷得多寬廣,才能容得下這樣的事。 定是系統計算出了問題。 下一瞬,她的意識脫離了軀體,再度回到了一片虛無的系統空間。 0和1組成的一串串字節在身周飄過,種種詭異的聲音此起彼伏。年年的意識漂浮在半空中,沒有了向來的胸有成竹,焦躁地等待那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她沒有等多久,那道聲音很快出現:“警告:任務者竇知年觸發任務警報,任務成功率下降百分之九十,小世界崩潰概率百分之七十?!?/br> 年年心都涼了:“仇恨值降到零是真的,不是系統出錯?” 那聲音道:“沒錯?!?/br> 年年不敢置信:“真的沒有搞錯?” 那聲音道:“請任務者接受事實?!?/br> 年年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怎么可能?” 那聲音重復道:“請任務者接受事實?!?/br> 年年怒了:“你除了這句還會說別的嗎?” 那聲音頓了頓,改口道:“請任務者節哀順變?!?/br> 年年:“……”mama,她想捶死這個破系統。 系統一貫沒有起伏的語氣難得起了波瀾:“任務者是第一個創下零分記錄的,前無古人,令本系統刮目相看?!?/br> 年年:“……”為什么,她居然從那道冷冰冰的聲音中聽出了諷刺的意味? 可不是諷刺嘛,劇情進度已經到了九十七,眼看成功在即,她可以度假休息了,仇恨值卻一下子清了零。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她九年辛苦化為泡影,一朝回到解放前。即使她將劇情推進到九十九,男主也會因為仇恨值不夠,無法完成最后一步,推她墜崖;意味著她的任務會失敗,很可能導致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最終導致小世界的崩潰;也意味著她辛辛苦苦攢的生命值會被倒扣,回家無望。 年年快哭了:“怎么可能清零?我到底做了什么,會導致仇恨值清零?”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仇恨值一路上漲。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年年細細捋了遍之前發生的事,還是想不通。 就算她打翻了有毒的藥碗,那毒本就是她下的,聶小乙總不至于因此感動吧?再往后,就是幫他脫衣,他將她壓在窗臺邊……那也不對,自從成親,兩人在一起胡天胡地了不知多少次,除了第一次直降三十,后來再也沒有因為這個大降過,上一次甚至還漲了仇恨值。完事后,她直接將他趕出了家門,他又不是有毛病,就更不可能因為這個對她降仇恨值了。 年年百思不得其解。 那道冰冷的聲音道:“任務者竇知年權限不足,無法查詢。任務者請自行尋找答案?!?/br> 就知道這個不靠譜的系統只會這么答。年年沒好氣:“我完不成任務,難道你能落著什么好?”一般的任務失敗也就罷了,萬一真的導致小世界崩潰了,后果嚴重,她和系統都會受到極為嚴厲的懲罰。 系統沉默了。 年年想了想,不死心地問道:“在墜崖時間點前,我將仇恨值刷到及格的可能性有多少?” 身周0和1組成的字符串流動的速度陡然加快,片刻后,系統答道:“經計算,為百分之一?!?/br> 年年:“……你有沒有算錯?”百分之一,它還不如直接說沒有希望呢。心里卻也明白,此前她對聶小乙這么不好,這么多的努力都能化為泡影,此后她再做什么,恐怕也回天無力。何況,她的時間已經不夠了。 系統又沉默了片刻:“請任務者接受事實?!?/br> 年年深吸一口氣:“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可以躺平什么都不做,就等最后期限到,任務失敗,回到系統空間接受懲罰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