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李柏奚:“確實,比賽嘛,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勝率。但比起以前,我現在的把握確實大了很多,你知道為什么嗎?” 程平明知道他設了個套兒,還是只能直愣愣地往里鉆:“為什么?” 李柏奚:“現在有你了?!?/br> 程平:“?!?/br> 雖然數字問題還沒解決,但李柏奚沒忘了三不五時撩撥一下,提醒一下對方:我還等著呢。 程平毫無還手之力,半晌才回:“我可以去給你當模特嗎?你在我臉上化?!?/br> 李柏奚:“師弟不會答應的,你是明星,自帶拉票效果,不公平。但你可以陪我練習嘛?!?/br> “行啊,你要怎么練,我陪你?!?/br> “真的怎么樣都可以嗎?你確定?” 程平:“……” 第二天在化妝間,馬扣扣翩翩飛來,感動得七竅流血:“師父啊,你為了替我出頭,真的要做到那種份上嗎?” 馬扣扣已經迅速調整心情,安心當助理,甚至開始在劇組里獵艷了。 今天早上他捧著一杯咖啡,期期艾艾地送到埃爾伯特的化妝鏡前,趁機跟男神尬聊。劇組的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埃爾伯特假笑著,說一句答半句,私人氣泡已經從三米加厚到了三十米,從頭到尾都沒碰那咖啡。 馬扣扣渾然不覺,沖他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李柏奚看在眼里,說:“馬扣扣同志,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接受了慘敗的命運,都不想著復仇翻身了?!?/br> 馬扣扣作凄然彈淚狀:“不是啊師父,只是我賤命一條,不值得您把自己搭進來??!這世道如此險惡,萬一比賽結果被動了什么手腳,您那金貴的名聲可怎么辦嚶……” 李柏奚翹起蘭花指嘣了一下他的腦門兒:“那你可真是一腔孝心?!?/br> 馬扣扣含羞帶怯:“我是天下第一孝女呢?!?/br> 李柏奚又嘣了一下:“你要真孝順,不如想想為娘托付給你的那件事?!?/br> 馬扣扣想起他還在犯愁減數字的事兒,眼珠子一打轉:“說起來,劇組不是正要準備一幅油畫嗎?” 李柏奚一愣。 那油畫本該是開拍之前就準備好的道具。 電影劇情里,畫家第一次給弘畫肖象的時候,以繡著金色花朵的紅色布毯作為背景,讓他赤身躺在毯子上。畫中人的身體接近留白,在濃艷背景的反襯下,他愈發蒼白,像浮世繪里沒有情緒也沒有身世的過路人。 他們因這幅畫定情,最終也以這幅畫為契機走向別離。 導演想把文藝片的文藝做到極致,請了個知名畫家來繪制這幅道具油畫。結果那畫家排面大,脾氣也大,不太看得上這活計,一直拖到此時才宣布開工。 導演為了多一個宣傳噱頭,也就忍了??蓪Ψ接殖鲧鄱曜?,提出自己從不對著照片畫肖像,必須對著真人,要求程平去畫室脫光了當模特。 制片助理對劇組轉述這要求的時候,程平臉色微變,顯然不太自在。他在心里默念了幾遍“敬業”,勉強問:“要去多久?” 助理:“……他說要畫一周?!?/br> 劇組嘩然。 程平:“……” 一旁的李柏奚突然踉蹌了一下,小步出列。 李柏奚是被馬扣扣給推出來的。他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但事到臨頭,卻莫名有些猶豫。 他穩住身形,想了想,還是順勢開了口:“其實,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試試這幅畫?!?/br> 導演看過李柏奚的畫。事實上他一開始就是被李柏奚的畫打動了,才會邀其入組。 這會兒他心里對那畫家頗多埋怨,也想換個方案,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問李柏奚:“你需要多久?” 李柏奚:“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就夠了?!?/br> 導演一拍手:“太好了。我猜,你也不需要對著真人畫肖像吧?” 李柏奚正想回答,身后的馬扣扣又捅了他的腰窩子一下。 李柏奚出口的話語臨時打了個轉:“起稿階段,還是面對真人更好?!?/br> 導演大皺其眉:“為什么?” 李柏奚:“?!?/br> 導演:“?” 李柏奚急中生智:“照片沒有靈魂?!?/br> 十萬八千里外,師弟打了個噴嚏。 導演:“?” 導演遲疑著去看程平:“我不想讓我們的演員感到為難……” “我沒問題?!背唐綌蒯斀罔F。 李柏奚看了他一眼。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促成什么嗎? 于是這天拍攝提早結束。李柏奚嚴肅道:“辛苦程老師了,我們去加個班吧?!?/br> 程平也嚴肅道:“好的?!?/br> 兩個人一臉肅穆地離開片場,走進了李柏奚的酒店房間。 兩個助理已經貼心布置好了全套場景,在房間里完美還原了畫室一角。金紅色的布毯一半掛在墻上,一半垂墜到床上——免得程平躺地板上當模特。床邊甚至立著兩盞燭臺,作為畫室光源。 程平站在原地,望著那張鋪成金紅色的大床。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任何人都能預見接下來的走向了。李柏奚悶咳一聲,正想說點什么,就聽程平問:“那我去躺著?” 李柏奚:“……嗯,去吧?!?/br> 于是程平一件件地脫掉衣服,戴上長款假發,爬到毯子上,僵硬地陷入柔軟的布料里:“是這樣嗎?” 他的身材已經完全貼合了弘的樣子,蒼白伶仃,顯出一種任君采擷的柔弱。為了擺脫這種感覺,他聲調古怪,倒顯得惡聲惡氣。 他不想讓李柏奚發現自己僅僅是被對方目注著,就起了不該起的反應。 李柏奚明白自己當時為什么猶豫了。 這一幕場景太過逼真,逼真到了不祥的地步。 但他為了這一刻經營許久,總不能半途而廢。別的不說,自己這會兒打退堂鼓,程平該怎么想? 李柏奚:“再側過去一點……左腳屈起來……頭再抬高一點……好,就這樣不要動?!?/br> 他舉起手機,有些倉促地“咔嚓”一聲拍了一張:“好了?!?/br> 程平正在琢磨著這鬼姿勢要維持多久,聞言一愣:“什么好了?” 李柏奚:“你可以動了?!?/br> 程平:“你不是說要對著真人起稿……才有靈魂嗎?” 李柏奚:“我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獲得靈魂?!?/br> 程平沒想到一切來得這么快。 他躺著沒有動,感到李柏奚接近過來,手指垂落,指腹帶著暗示的意味擦過他的唇瓣。 李柏奚輕聲問:“之前沒解決的那個矛盾,你想好了嗎?” 逃避不是程平的風格。他眼神游移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其實也不算矛盾……我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覺得你不可能是1,所以才想著,那我來當也……” 話語聲消失在了李柏奚的雙唇間。 這個吻又深又長,帶著顯而易見的目的性。李柏奚循序漸進地撫摸他,喚醒他。 程平喘了起來,抬眼去看李柏奚。對方的雙眼像兩潭深不見底的靜水。千百年來那些投井的人,或許也是被這深邃勸誘吧。 糾纏間,李柏奚撥弄了一下他的假發的發絲。 程平順著看去,一念生起:“我們這樣子……真像畫家和弘?!?/br>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出了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一聲像是將一個粉飾已久的隱秘乍然戳穿,李柏奚悚然一驚:“別胡說,你跟弘能一樣嗎?!?/br> 然而真的不一樣嗎?如果有一天,程平也像弘一樣變了,不再帶來靈感,自己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愛他嗎? 李柏奚不敢叩問自己。 他一直沒忘掉屠簡問他的那句話。 說到底,在看完這個劇本的那一刻,他內心深處其實已經清楚了,自己對程平的欲望并不是純粹的愛。它羼雜著自我投射和補償心理,矛盾而又精致利己。 正如畫家知道,只有愛著弘的自己才無限接近那個高尚的虛影??伤肋h都只是虛影,到情絲斷開那日,自己就會被打回原形。 程平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動搖,主動朝他偎去,說著情話:“是不一樣,你比畫家好多了?!?/br> 李柏奚舌根發苦:“也沒有。我是個冒牌貨?!?/br> 程平近乎天真地看著他:“你男裝我也喜歡的?!?/br> 李柏奚苦笑:“不是這個問題?!?/br> 程平又說了一遍:“男裝我也喜歡的?!?/br> 于是李柏奚突然之間就明悟了。 程平什么都知道,程平早已看穿了這個虛偽而怯懦的自己。即便如此,程平依舊覺得滿足。他的錯付是心甘情愿的錯付。 就在這一瞬間,卑劣感讓李柏奚既無地自容,又yuhuo焚身。 這一朵鮮花是為他而開的,注定要折在他的手里。折得慘烈決絕,折得嬌艷欲滴。 他們的第一次,像天造地設般契合。 在攀上頂峰的那一刻,程平發出類似哭泣的聲音。李柏奚將他翻過來,溫柔地吻去自己制造出的淚水,像個偽善的圣人。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