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周攻玉說的容易,小滿也當了真。殊不知在這之前,因為削減大婚的流程,他和禮部的臣子議論了近半月,朝臣爭得臉紅脖子粗,還是無法使他動搖。最后折中的商量了一番,才讓禮部的人不至于氣到撞柱明智。 與周攻玉成婚這件事,并非她所愿,說是身不由己也不為過。 可再次喜歡他,卻是自己的選擇。既然知道自己的心,便沒什么不好承認的。人活一世,還是要讓自己少留些遺憾。 “攻玉哥哥,明日我就嫁給你了?!?/br> 她隔著厚厚的門板,聲音傳過去,細若蚊鳴,卻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周攻玉抬手,輕輕摩挲過門上斑駁的紅漆,好似能觸碰到門后的小滿。 “等我?!?/br> * 大婚之日真正到來的時候,小滿才有了新嫁娘的緊張感。 從前對她來說就像是做夢一樣的事,如今就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嫁衣華貴,層層疊疊的堆上身,走路時都能感到厚重。黃金珠翠做成的禮冠沉重的壓著,步搖隨著走動的步子,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今年的花朝節,被太子大婚的風頭給蓋了過去。 十里長街的紅,迎親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 今朝的規矩,出嫁多在黃昏。 小滿整整一日都在被人按著梳妝穿衣,身上仔仔細細地裝扮好,周圍的侍女和嬤嬤走動個不停,來來回回幾乎要晃花了她的眼。 嬤嬤再三交代,不讓她吃太多東西,怕耽誤了娶親,小滿只喝了一碗雞絲粥。 待到鑼鼓喧鬧,爆竹聲響起的時候,白芫急忙將扇子遞給她,讓嬤嬤攙著出去。 新婦以扇遮面,要等拜過堂,行過禮才能取下。 小滿穿著一身艷紅如火的嫁衣,在眾人的歡呼喝彩聲中,緩緩走過那條爬滿了紫藤蘿的長廊,堂中的海棠盛開,花影婆娑,風一吹,花瓣簌簌落下,打著轉飄到她的肩發上。 那位舉世無雙的太子殿下,看到新娘出現后,朗然一笑的風姿,是三月里最動人的春色。 瞥見這一幕的眾人,皆是面露怔然。 姜馳作為親兄弟,要攙扶小滿登上馬車。 縱使二人再有隔閡,也要盡力維持住表面的親情。 周攻玉看向姜馳的眼神顯得有些危險,審視著他的動作,只要有半點不得體,過了今日,就能立刻要了姜馳的命。 姜馳扶著小滿的時候,只敢扶住她的手臂,斂目看向披滿了霞光的嫁衣。 小滿低頭時,步搖晃動,無意沾上的海棠花瓣從發髻落下,落到了姜馳的臂腕。 他眼中微動,默不作聲地等她上了馬車,手臂還小心的微抬著,等轉身無人看見后,才輕輕拈過落花,在手心攥緊。 花朝節,女子會給心上人送花,收了花的人,會與她長長久久。 今日是花朝,是姜小滿成親的日子,與她長長久久的人是周攻玉。 迎親的隊伍一直到了皇宮,路上有重兵把守,以防被人鬧事中途出了差錯。 周攻玉說簡化了大婚上的瑣事,果真不是再騙她。 她擔心在馬車上摘了禮冠,下去的時候戴歪了要出丑,也就沒有摘,靠著車壁勉強歇息。 因為人太多,她做完這一切被送入東宮的時候,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不真實感。 酸痛的脖頸卻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的。與周攻玉拜天地,成為太子妃,都真切的發生了。 按照旁人的話,周攻玉與她行過合髻禮,還要說一大段的祝詞,小滿皺著眉,恨不得立刻將頭上沉重的發冠取下。 周攻玉察覺她的不適,便對一旁的人說:“這些便免了吧?!?/br> 侍女是周攻玉的人,自然也聽他的話,順從地帶著一干人等出去了。 身為太子,也需要筵宴賓客,小滿還要再等待許久。 此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她折騰了大半日,已是疲憊不已。 周攻玉為她取下發冠,小心地整理被步搖勾住的發絲,低聲說道:“我會早些回來,你先用膳,實在累了便先歇息?!?/br> 小滿坐在鏡子前,困倦地點了點頭。 周攻玉見她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不禁笑道:“真的有這么累嗎?” 還想再說些什么,門外的阿肆就開始催他。 “你快去吧?!?/br> 人走后,小滿趴在桌上休息,等侍女送來晚膳才將她叫醒。 周攻玉的寢殿以往都是整潔到一絲不茍的,如今布滿了喜燭紅綢,喜慶到讓她覺得不適應。 白芫侍候在一旁,聽小滿碎碎念:“真的好多人啊,我一直害怕自己會不會忘了哪個步驟,原來是有人提醒的。就是扇子要拿著,手抬著不能放下就很累,脖子也酸得不行,原來成親是件這么麻煩的事?!?/br> “太子妃不高興嗎?” 聽到這個稱呼,她微微一愣,竟有些悵然了?!耙膊皇恰?/br> 用過膳后,小滿的困意也被驅散了大半,索性讓人備好熱水梳洗。 思忖著周攻玉回來還要許久,她就自顧自地洗完澡鉆進被窩。侍女都被周攻玉吩咐過,也沒有阻止她。 周攻玉沒有耽誤太久,然而等他回房的時候,小滿還是睡下了。 軟和的被褥裹成了一團,頂端露出她半個后腦,發絲凌亂的鋪開,紅黑相稱,有種奪目的美艷。 周攻玉坐在榻上,靜靜地看了她半晌,許久后才伸出手撫過她臉頰。 本來睡熟的小滿,臉頰忽然觸到冰涼的手指,皺眉往被窩里縮了縮,小聲嘟囔了一句。 注視著她的人輕笑一聲,也不再逗弄她了,起身喚人備水洗漱。 燭火被滅了幾盞,留下一支喜燭默默地燃著,火苗跳躍,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寢殿中仍是昏暗不明,看不清什么東西。 正是因此,夜里小滿迷迷糊糊地醒來,全然忘了自己與周攻玉成親這回事,還以為是在自己的房間,睡眼惺忪的地掀開被子準備爬下床榻喝水,驀地按到身側有人,才驚恐地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僵住身子。 周攻玉不以為意,起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嗓音帶著初醒的沙啞,問道:“要喝水?” 小滿點了點頭,周攻玉遂下榻去,倒了茶遞給她?!斑€不算太涼,少喝些,若真的渴了我讓人取熱茶來?!?/br> 一番折騰后,等再躺下的時候,她是怎么也睡不著了,背對著周攻玉發呆。從前也不是沒有和他睡在一起過,但那兩次都是她睡著了,什么也不知道,這次清楚地感知周攻玉躺在一旁,呼吸近在耳側,實在是無法安眠。 小滿兢兢戰戰地躺著,再也不敢亂動了,生怕自己一會兒就跟他貼在了一起。 待到身側人呼吸平穩,聽著像是睡著了。 她正要往被窩里鉆,卻聽周攻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他嘆了口氣,語氣略帶無奈?!靶M,你壓到我頭發了?!?/br> 小滿立刻往靠墻一邊躲,被他一把拽進懷里。 二人身軀相貼,隔著薄薄的衣衫,依舊能感受到彼此的熱度。 周攻玉感覺到她身子繃緊了,打趣道:“睡不著,那要不要試試?” 不等小滿開口說不,他便翻身將她壓制住。 吻落下去的時候,她沒有再推拒。 發絲相纏,呼吸可聞。 在寂靜的夜里,那些黏膩的聲音顯得如此清晰,清晰到令人臉紅。 小滿略微仰起頭,潔白的脖頸往下,是一片雪白的肌膚。 周攻玉輕咬她的肩頸,留下一片紅痕。 發絲掃過她裸露的肌膚,激起一陣顫栗,她小聲道:“能不能算了?”她忽然有點害怕。 周攻玉停下,呼吸微亂?!澳阏f呢?” “我覺得還是算……唔!” 她驚地說不出話,慌亂去抓周攻玉的手。 周攻玉聽到她的聲音后,溢出一聲輕笑?!肮砸稽c,我不會太過分的?!?/br> 平日里執筆的修長手指,用在解衣帶上也十分靈活,輕柔的衣料脫落,被隨手丟開。小滿捂著臉不敢看他,一個勁兒往被褥中鉆,又被扯出來按住。 周攻玉的手掌攏著一半柔軟,用誘哄的語氣安撫她,指尖落在哪里,就在哪里點了一團火似的。 從小滿嗓間溢出的每一聲細碎輕吟,對周攻玉而言,都是致命的毒藥。 身軀相疊,細腰彎出一個難言的弧度。一簇燭火輕搖,隱約能照見起起伏伏的人影。 微妙的聲響持續了許久,小滿再一次口渴要求喝水,才讓周攻玉消停了些。 她總算是明白江若若為什么要說讓她別害怕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要說嚇人……也確實挺嚇人的,和書上說的差遠了,果然還是要眼見為實。 天色將明的時候,周攻玉為小滿扯了扯被子,她睜開眼,不滿道:“你別弄我了……” 周攻玉愣了一下,問她:“很疼?” 要說起這件事,周攻玉已經是在極力克制,悉心照顧她的感受,每次都會注意到她的表情,以盼能給她帶來歡愉。但再如何,也會有情難自控的時候,還是將她折騰到了哼哼唧唧的流眼淚。 小滿說話的時候,嗓子還有些啞?!拔依?,你不要跟我說話了?!?/br> 她閉著眼繼續睡,眼上落下一片溫熱,一觸即離。 “好?!?/br> 等小滿再醒來的時候,本以為周攻玉早就離開了,然而卻聽到了一些響動,揉了揉眼睛正要扭頭。 “先別動?!敝芄ビ穹鲋纳碜?。 小滿側目看去,發現周攻玉無聊至極,將她的一縷頭發與他的編成了復雜的辮子。 連她都不會編,怎么堂堂一個太子還學這種東西。 “你怎么還會編辮子?” 周攻玉溫聲道:“從前見惠貴妃給凝玉編過,覺得好看便記下了,好久之前便想為你編一次了?!?/br> 好久之前,到底是多久,連他都快記不清,應當有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