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姜月芙好歹也是嫡女,怎么看著還不如你一個庶出的。虧她當初目中無人,我還以為她真能當上太子妃,誰知道都這么久了,她還沒嫁不出去?!?/br> “眼高手低能有什么法子,之前王家的三子去求親,反被羞辱了一通。她以為自己還能做太子妃不成?” 小滿默默聽著,不置一詞。 姜月芙想閉塞耳目,讓自己聽不到旁人對她的議論。 指間稍一用力,將菊花的枝葉掐斷,就像是在發泄著自己的怨氣。 等賞花賞得百無聊賴了,她們才坐在一起開始喝茶吃點心。 姜月芙特意從宮外帶來了糕點,其他人都吃過了,小滿這才敢下口。 姜月芙坐在江若若身邊,為她倒了杯茶。 小滿默默撇去一眼,把若若的茶水換到自己面前,趁人不注意就倒掉了。 惠妃笑了笑,問道:“聽若若說,你很喜歡吃甜的,也不知本宮今日備下的點心,合不合胃口?” “都很好,謝謝娘娘?!毙M說完,看向桌子上的糕點,幾乎都是她喜好的那些。 小滿吃過了糕點,剛要倒杯茶,茶盞就被姜月芙推了過來。 姜月芙笑盈盈地看著她:“小滿可是還在記恨我前幾日的氣話,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了嗎?” 其他人聽到了,裝作不經意地看著二人。 小滿淡淡望了姜月芙一眼,沒聽到一般扭過頭,一副被噎死也不喝茶的樣子。 姜月芙冷哼一聲,也不再說什么。 等到惠妃終于沒了興致,要起身去他處走走的時候,江若若順手就要去挽小滿,她卻在這時候往下倒去,若若扶著她踉蹌幾下。 腹中忽然泛起的疼痛,起初算著日子,她還以為是葵水來了,直到這疼痛加劇,疼得她都不能好好走路了,這才覺得有什么不對。 惠妃一見有人在她宮里出事了,立刻就派人喊太醫,抓住身邊的宮女,低聲又吩咐了幾句。 小滿被若若抱著,疼得面無血色,手指絞緊了衣袖,小聲嗚咽著:“我又怎么了……” 江若若慌得手都在發抖,拍著小滿的肩安撫她:“沒事沒事,你肯定又吃壞肚子了,太醫一會兒就來了?!?/br> 小滿深呼吸一口氣,疼得眼淚花都出來了。努力回想自己剛才吃過什么東西,可她吃的,旁人也吃了,怎么就她出事? 而比起太醫,最先趕到的,是東宮那位正在和朝臣議事的太子殿下。 意識朦朧之際,她只聽到周圍人呼啦跪了一片齊齊行禮,接著自己身子便被人抱起,清冷淺淡的香氣繚繞著,使人安心。 “我在這,別怕?!?/br> 周攻玉置在她腰間的手指收緊,低聲安撫,步子卻忍不住加快。 小滿幾乎是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襟,將腦袋往他懷里鉆了鉆,疼得抽氣?!拔乙懒??!?/br> 她是真的快要被疼死了。 皇宮這個地方,果然跟她五行相沖。 周攻玉語氣嚴肅地斥了一聲:“不要胡說?!?/br> 聽完這句,她眼前徹底昏黑下去,四周的聲音一瞬都安靜了。 第53章 惠妃只是邀人來賞菊喝茶, 突然就出了這檔子事,心中也是慌亂得不行。雖說心中焦急, 卻也是在后宮混了近二十年的人, 很快就召人一一檢查所用的茶水糕點是否有毒, 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姜月芙臉色蒼白, 神情顯得十分不自然, 但一聯想倒下的人是她的meimei, 也沒有人對她多加猜測。 惠妃喜好各類點心, 帶著糕點進宮拜見的又不止是姜月芙一個,一一排查后,所有的點心都沒什么問題,惠妃這才松了口氣,將人給放出了宮。 因著周攻玉的緣故,此事就被鬧大了, 皇上皇后都注意到了小滿, 而惠妃也急著去證明此事與自己無關, 都等著小滿醒來。 周攻玉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連皇后往東宮塞的人都被丟了出去, 這次卻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拋下書房議事的朝臣,急急忙忙奔向蓬萊殿, 也不顧什么儀態風度了, 直接將人抱到自己的東宮。 此事一出,宮里的人都炸開了鍋,背地里開始議論小滿的來歷。 這一深究, 自然就能品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這個小姐要真是姜家那位的,那可就不一般了?!?/br> “可不是,以前都說太子對姜大小姐情根深種,意欲娶她做太子妃呢,最后可不是丁點水花也沒了。我就說怎么這么奇怪,哪有半點傳聞的樣子。非要這么說,你是沒見著太子抱人的時候,那眼神和語氣,才應了情根深種這個詞?!?/br> “那怎么早不娶了?這個庶女以前聽不都沒聽過,像是突然冒出來的……” “就是說,里頭事兒多著呢……” 阿肆替周攻玉去請林秋霜,路上就聽到了三兩宮人聚在一起,正低聲議論著晌午時小滿暈倒的事。 反正說的也不是什么假話,他也就沒有出聲制止,倒是林秋霜多看了阿肆兩眼。 等走遠了,才問他:“他一個太子,這么做可不值當,到底什么事兒,要費勁心機讓小滿回心轉意?” 阿肆:“值不值當,只有殿下才說得清楚。至于背后的事,在下恐不能告知林大夫?!?/br> 林秋霜哼了一聲?!安徽f就不說,我只是收錢辦事,銀貨兩訖即可?!?/br> “這是自然?!?/br> 小滿中的不是毒,是蠱。 有人給她下了蠱,而這蠱極烈,她的身子從生下來便侵染藥物,更是有寸寒草不斷摧殘,就算沒死,各種余毒也讓她不痛快了。好在也自身是個藥罐子,硬生生扛下來這兇險的蠱毒。 以毒攻毒后,即便寸寒草的余毒能被壓制住,這蠱也會要了她的命。 需要有男子用血為她化蠱,而且這也并非一兩次能了結的事。 因為事出緊急,化蠱的人只能從身邊找,周攻玉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皇后來東宮,便看到了臉色蒼白的周攻玉從殿中出來。 她皺著眉上前,面色多有不悅?!斑@是怎么回事?姜恒知的這個女兒不是死了嗎?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本宮?之前讓你娶趙家的小姐,你不情愿,就是因為一個庶女?” 周攻玉沒什么心思應付她:“該做什么,兒臣心中有數,母后就不要為這些事勞心了?!?/br> 皇后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但周攻玉冷淡的神情卻讓她不敢再多說。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從前聽話溫順的模樣,凡是都有自己的度量,好歹也是一朝太子了,她確實不該管教訓斥。 她面色微沉,壓下心中的不滿,說道:“兇手可找到了?” “尚在調查?!?/br> “人怎么樣,醒過來了嗎?” 周攻玉搖頭。 皇后嘆口氣,將聲音放柔和了些,勸道:“你若實在喜歡她,倒也無妨,她一個庶女,也無家世支撐,先做個妾侍,只要你對她愛護也是一樣的。但太子妃這個位置,你讓她坐她也壓不住的?!?/br> 周攻玉抬眸看向她,緩緩道:“母后多慮了,有我在她便壓得住?!?/br> 仿佛一口氣堵在皇后胸口,讓她瞪著周攻玉半晌也說不出什么話來,最后憤憤地一甩袖子,丟下一句:“一意孤行!”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而不在于一意孤行。 可關于小滿,他不想再放棄了。 等到日暮西沉,小滿仍然在東宮昏睡不醒,姜恒知聽聞此事,也沒有派人接回小滿的意思,反而是那些傳聞讓他覺得是件好事。江所思想著夜宿東宮會壞了小滿的名節,找周攻玉說了一番,這才知道蠱毒的事。 “太子殿下這般尊貴的身子,怎能用自己的血化蠱,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周攻玉薄唇微抿,輕笑一聲?!盁o事,如今看來,只有這一個法子。小滿要用血化蠱,此事耽誤不得,總不好我每日都出宮……” 江所思深思片刻,問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讓小滿在東宮久???” “左右我日后也是要娶她,留在身邊也無妨。我定會仔細照料,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表哥放心就是?!?/br> 周攻玉語氣認真,甚至讓江所思生出一種嫁meimei的錯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但比起名節,還是性命重要,再三思量后他還是點頭了?!澳潜銊跓┨拥钕抡樟闲M,微臣先告退了?!?/br> 江所思剛一跨出殿門,便聽到從內室傳來小聲的輕喚。 “醒了……” 他腳步停住,轉身問道:“可是小滿醒了?” 周攻玉神情落寞,眼中還有幾分憂愁?!斑€未醒,表哥莫不是聽錯了?!?/br> 江所思也沒什么好懷疑的,很快就離去了。 待他轉身時,周攻面上的落寞憂愁一掃而空,多了幾分若有似無的笑。 走近內室,幾個宮女圍在小滿身側,一見周攻玉來就紛紛退散跪在兩邊。 他眼眸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向初醒的小滿。 “……” 小滿皺著眉,嘴里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和她從前喝過的湯藥不同,又苦又腥。疼痛的感覺已經過去了,只是依舊渾身乏力,頭腦昏沉。 “這是哪?” “是東宮?!敝芄ビ褡寣m女們都退下了,這才坐在小滿身側,倒了茶遞給她。 小滿漱過口,才將那股子血腥氣沖淡了些,皺眉問他:“我又怎么了?為什么會被帶到東宮,是病發了嗎?” 周攻玉坐在她身側,勾起她落在肩上的發絲,一圈圈纏繞在手指上,耐心解答她的問題。 “你中了蠱毒,若是半個時辰內無人解蠱,身體會悄無聲息的開始枯竭,七日內必死。好在林大夫得了寧谷主的真傳,知道化解之法,這蠱暫時被壓制住了,只要慢慢化蠱,你的舊疾會隨著這蠱,一起不見。不用憂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br> 小滿面上沒有半點喜色,直截了當地問他:“解蠱的條件是什么?” 周攻玉手指微僵,面色如常:“我用血為你化蠱,但日后,你這化蠱的血,就只能是我的血,要委屈你暫時留在東宮了?!?/br> 此話一出,空氣都仿佛凝滯了,二人之間只剩讓人壓抑的沉默。 小滿垂著頭,彎下去的頸項,像是被狂風中被壓折的花枝,脆弱又柔韌。 她深吸一口氣,用手蒙住自己的臉,像嬰孩般無措地弓起身子。 周攻玉頓了頓,伸手想去安撫,小滿卻聲音沉悶地問:“你是不是在騙我?” 手伸出去,卻又倉惶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