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第24章 江所思和韓拾,在京城都有自己的親友,韓拾的姑父是當朝少府監,江所思的外祖是威遠侯。兩人從巴郡到了京城,一樣可以橫著走。 韓拾本是堅持要帶著小滿住到他姑父家,但江所思無論如何也不同意,生怕他會帶著小滿胡鬧,最后只能作罷。 小滿就這么在威遠侯府住下,威遠侯兩鬢花白卻依舊健壯,為人爽朗大方,很快就接受了小滿。 唯一令人頭疼的是,他堅持義兄義妹天生一對的說法,將小滿當做江所思的心上人。 江所思被說了好幾次,幾乎要后悔當時沒有同意讓韓拾帶走小滿的話。 等一切打點好了,沒幾天,江所思收到宮里的傳話,稱皇后想接他們兄妹二人敘舊。 江所思起初還有些意外,畢竟江家雖然和皇后一脈,兩家卻不曾有什么交集。但既然是皇后要見他們,二人也不好耽誤,換身衣裳進了宮。 趁著江所思不在,韓拾換了身輕便的圓領袍,拉著小滿到京城游玩。 “上一次來京城已經是許久之前,那時候天冷得很,也沒什么好玩的?!闭f到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眼睛笑成月牙?!昂迷谟龅搅四?,說明當時回京城的決定沒錯?!?/br> 小滿愣住了,白嫩的指尖捏著糖畫,臉頰透著微微的粉,好似沾染了碾碎的桃花瓣。 “那你這次還回巴郡嗎?” 她想起韓拾說的過,這次回來,他是想進軍營,像他的父母一樣保家衛國向朝廷盡忠。 那也就是說,他以后會離開…… 小滿突然有些低落,咬著唇不說話了。 韓拾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你舍不得我?” 本以為這種話應該得不到回應的,小滿卻絲毫沒有猶豫地點頭。 “你要明白,我不能永遠留在益州做個默默無名的官家子弟,我的父母是為人稱贊的英雄,而我也想和他們一般建功立業。等有朝一日,大將軍韓拾的名聲一定能傳入你耳中?!?/br> 韓拾回身時,高高扎起的馬尾連同發帶甩出一個悠揚的弧度。日光透過云彩,照得他整個人好似在發光。 本來想說上戰場會死人的小滿,在此刻將話默默咽了回去。 對韓拾來說,流血和戰死都不是值得恐懼的事。 “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回來才行?!彼刂氐攸c頭,語氣難得嚴肅起來。 韓拾看她這幅模樣,撲哧笑出聲,輕佻眉梢:“那是自然,不然惹得我們小滿哭鼻子怎么辦?” 小滿瞪了他一眼,憤憤地咬碎手里的糖畫。 堅硬的糖塊化開,口中都是黏膩的甜。 “唉,誰知道我這么一個外鄉人,反而要帶著你這個京城本地人玩呢?!?/br> “那那……那我給你錢?!?/br> “你的錢還不是從我這兒拿的?!?/br> “……” * 皇宮中。 江所思帶著江若若一起覲見了皇后,期間也只是簡單疏離的寒暄。 他越發不懂此番前來意義何在,沒多久,殿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嗓音。 “姨母,太子哥哥在這兒嗎?” 江所思聞聲回頭,只見到陵陽郡主一身紅衣跑進大殿,腰間的禁步撞擊出清脆的叮當聲。 隨著步子而翻起的裙邊如跳動的火焰,明艷到灼人眼眸。 他自覺失禮,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這是巴郡郡守的長子,他的母親是本宮一位表姐,按理說,與你也是遠親?!被屎鬁\笑著,又向江所思介紹了陵陽郡主。 她看了江所思一眼,目光在他俊朗的臉上停了一瞬,很快又移開了,問道:“姨母,那太子哥哥在哪?” 江若若微微皺眉,將頭垂得更低了。 這么沒眼色不識禮數的貴女,可實在是不多見。 “太子此時應當是和皇上處理政事呢?!被屎笮Φ糜喝荻饲f,委婉的用假話騙了陵陽。 自從周攻玉來殿里發了次火,她也不敢再自作主張撮合二人了。 本以為姜月芙身子好了能為她賜婚,如今看來也是枚廢棋。陵陽總是到她殿里來問周攻玉的事,時間一久也讓人心煩。 她瞥了眼站得筆直的年輕男子,若有所思地放下茶盞。 出了皇后寢宮,江所思和江若若正想出宮時,有宮人攔住了他,稱是太子請他一見。 江若若提前回了威遠侯府,江所思也順利見到了周攻玉。 他到東宮的時候,遠遠便看見了廊道上覆了一層淡紫,垂落而下的藤蘿美得如夢似幻。 而站在藤蘿之下的人衣著素凈,披了一件寬大的暗紋白袍,用玉簪半挽的墨發傾瀉在肩頭。 光線透過藤蔓的縫隙,照在他清冷的面容上。 遠看去,氣質超然,真如謫仙一般。 “見過太子殿下?!苯几┥硇卸Y。 周攻玉不疾不徐朝他走來,唇邊緩起一抹笑意?!奥犅劚硇忠庥麉⒓咏衲甏涸?,便想著和你敘敘舊,你我一家,不必多禮?!?/br> 聽聞太子極其溫雅,好品行好修養,是個挑不出錯的君子。 可腦子不糊涂的人都清楚,能坐上太子之位,將朝廷掌控得穩穩當當不說,且行事滴水不漏讓人抓不到把柄,怎么可能是個簡單人物。 是人都會出錯,都有自己的弱點,哪有干干凈凈毫無紕漏的圣人。 二人初一相見,江所思身心緊繃,始終端正儀態怕自己言語不當。不需太久,周攻玉三言兩語便讓他心生親近之感,二人意趣相投,談話也變得輕松許多,本來緊張吊起的一顆心不知何時就放下了。 等到最后,江所思又想起了一件事,對周攻玉行禮道:“在下還有一個請求……” “但說無妨?!?/br> “敢問殿下,宮中可有一位來自益州的太醫?” 周攻玉將茶盞輕輕一放,“若你指的是徐太醫,他如今正在東宮。怎么,可是身子哪里不適?” 江所思搖頭,面色凝重:“是在下一位義妹,體弱多病身纏舊疾,這位徐太醫曾是巴郡一位神醫的師兄,還望殿下能借徐太醫一用,為在下的義妹診治一番?!?/br> “這有何難,今日便讓他與你一同出宮?!?/br> 話音剛落,宮人便來稟報周攻玉,說是陵陽郡主在殿外等候多時。 江所思沉默著,想起了方才在皇后殿中盛氣凌人的女子。 連若若都對太子傾慕已久,這位郡主心悅太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br> 他說完,并未得到答復。 周攻玉緩了緩,唇角勾出一抹笑?!安患?,正好今日無事,我也許久未曾拜訪過威遠侯了,此次便隨你同去吧?!?/br> 江所思愣了一瞬,很快便應道:“是?!?/br> 花朝節將至,民間早早就開始籌辦花神祭祀。 長街兩側的粉白相互交映,落花如雨,香風陣陣。 韓拾帶著小滿在花市閑逛,說著回京這幾日的趣事。 “今日表哥進宮去了,你說這皇后怎么好端端的想見他,我記得姨母他們和皇后那一脈并不親近……不會為難他吧?” 忙著看花的小滿并未聽清他在說什么,指著山茶問商販價錢。 韓拾扯了扯她的發絲,“怎么不理我?” “什么?”小滿還是沒回頭。 韓拾嘆口氣,蹲在她身邊?!皼]什么,問了你也不知道。想來也沒什么事,不都說皇后端莊賢淑……” 聽他提起皇后,小滿撥弄花瓣的手停住了。 她想起來,周攻玉說過皇后分明是很嚴厲的一個人……“皇后怎么了?” 韓拾:“剛問你你還不理我,怎么現在感興趣啦?表哥今天不是被召進宮嗎?不是皇上,是皇后要見他,你說奇不奇怪?” 小滿頓時緊張起來,神情擔憂:“那會不會有什么事???可是若若也跟兄長一起去了,我們早點回去吧?!?/br> 見她是真的驚慌了,韓拾又后悔自己和她說這些,愁眉苦臉安慰地開始安慰:“我說著玩的,這能有什么事,你別擔心,表哥和若若兩個人規規矩矩必然不會出差錯,你可別庸人自擾了。我今日好不容易甩開他們帶你出來,怎么能這么快就回去?” 小滿遲疑地點了點頭?!澳呛冒伞?/br> 雖然嘴上這么說,接下來一路,韓拾明顯感覺到小滿心不在焉,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一句話怎么能讓她有這么大反應?;屎蟮拿暦置魇呛芎玫?,人人都說品性賢良寬宏,怎么她倒把皇后當成了什么洪水猛獸一般,生怕江所思和若若出事。 兩人走了一會兒,小滿又停下了。 不知是誰家的庭院種了紫藤蘿長得茂盛,一直蔓延到墻外,墜著一束束的淡紫花苞。 她在青墻邊駐足片刻,被韓拾喚了一聲,回過神便跟上去了。 韓拾嘀咕:“也不知道這種花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就那么喜歡。在院子里也種,種死了好幾次?!?/br> 小滿平靜地垂下眼,鴉羽般烏黑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脆弱又勾人。 “這個花很好看的,要長了很多才最好,一抬頭都是?!?/br> “好好好,知道你喜歡。也別擔心表哥他們了,我給你買盆梔子,現在就回府好不好?” “好?!?/br> * 涼風習習拂動垂柳,衣衫也隨之輕舞。 涼亭中的周攻玉和江所思正在對弈,陵陽就坐在江所思一旁指點江山,使人不勝其煩。 江所思脾性極好,不想為這般小事和陵陽結怨,起初還溫和婉拒她的指導,最后卻是要強忍著不讓自己露出煩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