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她下意識躲避,卻惹怒了姜馳。 “拿來!” 姜小滿搖搖頭,眸子發冷?!澳汶x開,不然我去找父親?!?/br> “父親?他是我的父親,不是你的!” 姜小滿緊抿著唇,臉色愈發陰沉。 雪柳見狀不妙,趕緊讓人離開去找程汀蘭。 其他幾個下人都知道姜馳才是相府正兒八經的少爺,沒人會為了小滿惹他不高興,都裝作看不見這一切。 “拿過來!” 姜馳一把攥住姜小滿的手腕,恰好按在傷口處,疼得她皺起眉,小聲哼了一下,信封卻仍是被緊攥不放。 “你放開我?!本退闵鷼獾臅r候,姜小滿也和兇沾不上邊,總是溫和柔軟的,像只沒有攻擊力的兔子,只會紅著眼眶瞪他。 不知怎的,她越是露出這副模樣,姜馳就越是想欺負她。 被攥住的手腕纖細,脆弱得像是一折就斷。 他將姜小滿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將被捏出折痕的信扯出來,在她面前晃了晃。 笑容只讓她覺得刺眼。 “這信你要是還沒拆開,我勸你就別看了,陶姒那么討厭你,巴不得你去死,說不定這信里寫的也是在咒你呢?!?/br> 拿到了信,他并不拆開,而是當著姜小滿的面,慢條斯理的撕碎,再朝她身上一揚。 碎紙如落葉飄懸,被冷風一卷,在青黑的磚石上滾了幾圈。 白花花的散落著,刺痛她的雙目。 小滿眼睫輕顫,遲遲沒有看向姜馳得意的嘴臉。 “為什么這樣對我?” 聲音蒼白無力,像是從貧瘠的荒漠走過一遭,剝離了生機和希望。 就和姜小滿這個人一樣,看著就干巴巴的無趣。 姜馳的笑容一僵,心跳也愈發加快,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了。 姜滿抬起頭,眼眶泛紅,分明有盈盈水光聚起,卻不見淚水流下。 “你想要我怎么樣?去死嗎?” 姜馳梗住了,話都卡在嗓子眼出不來,囂張的氣焰遇到了她的話,像是瞬間有冰水兜頭澆下,心頭竟涌上了陌生的慌亂。 他不想表現得退縮,于是變本加厲的將地上碎紙踢了一腳,罵了一句:“死了最好?!?/br> “你再說一遍?” 身后突然傳來蒼老渾厚的聲音,讓他不由地身軀一震。 姜馳聲音發顫:“祖母,你怎么來了?” 小滿蹲在地上撿起被撕碎的信,知道是老夫人來了,她也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 姜恒知不會當她是女兒,姜馳不會當她是jiejie,姜月芙也不會將她看做meimei。 這位不曾與她說過一句話的祖母,更加不會當她是自己的孫女。 老夫人的臉上滿是皺紋,像是山石上的溝壑,眼瞳有些渾濁,卻依舊銳利嚴肅。 姜馳向來怕她,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拐杖重重砸在地面,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連帶著他的心頭都一顫。 “向你jiejie賠罪,然后給我滾過來?!崩戏蛉苏Z氣嚴厲,說完后又看了姜小滿一眼,也不追究她的無禮,轉身便要離開了。 姜馳不敢不從,聲音細弱蚊蠅,飛快道了句歉,幾步追到老夫人身后。 碎紙沾了灰塵,小滿渾不在意,一張張撿起,無意間瞥到了幾個字。 字跡還算規整,有幾筆卻略顯曲折,像是握筆的手在顫抖。 好在撕得不算很碎,拼起來應該也容易。 只是 寸寒草是什么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后期該虐的都會虐回來,弟弟也一樣。 不是重生。 第4章 上京今年的秋格外短,冷風吹得人臉頰生疼,而離真正入冬還有些日子。 草木凋零,連貓狗都變得怠惰,縮在角落打盹。 變天總是猝不及防,周攻玉忙于政務,對這些不上心,很快就染了風寒。 無論是多麻煩的事,交給周攻玉處理,他總能用最好的辦法解決,出色到讓人無可挑剔。連朝野中幾個刁鉆嚴苛的老臣也時不時夸他,同時不滿皇上對于周定衡的過于寵愛。 這次的政務皇上愿意交給他,周攻玉其實是有些意外的。畢竟這件事要是做好了,必定會贏來不少民心,甚至在朝堂上都會有不小的分量。以往這種事他總是會自己解決,再不濟就當做獎賞一般交給周定衡。 皇后知道周攻玉處理得很好,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去向皇上請功,讓他看看誰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周攻玉去了,皇上隨口應了兩句,就急著和惠妃一同去用膳。 起初因為政事完成的出色,又被幾個老臣稱贊了幾句,他心里是有些驕傲的。來之前這驕傲便像是一簇小火苗,燃得他心頭有了熱氣,渾然感覺不到寒風的冷意。 他的父皇什么都不必說,就能澆滅這簇微弱的火。 阿肆知道此時周攻玉的心情不好,便勸道:“殿下要不去相府坐坐?” 周攻玉淡淡掃他一眼,“為何?” 阿肆實話實說:“姜二姑娘性子單純,殿下和她相處時會自在許多?!?/br> 這些話只有阿肆會說,的確是真話。 無論是在朝野中,還是在皇宮里,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实塾兴膫€兒子五個女兒,除了周定衡和周攻玉之間,其他的宮妃皇子也是斗得死去活來,就連底層的宮女太監都會相互算計。 皇宮就是個大染缸,只要進來了,哪管品性是如何單純,最后都要惹一身污。 姜小滿從小就困在府里,認識的人少得可憐,就像意識不到自己處境有多悲慘,總是一副天真樂觀的模樣,偶爾哭哭啼啼,都是因為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周攻玉每次見到小滿,她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還將自己視若珍寶的小玩意兒塞到他手里。 若是哪一次,周攻玉沒有帶糖給她,姜小滿必定是要扯著她的衣袖,仰著頭喚他:“攻玉哥哥不要小滿了嗎?” 想到這里,周攻玉放下馬車的簾子,臉上是連他自己都沒能察覺的笑意。 * 姜馳鬧完事不久,雪柳端來幾碟糕點,一看就是上好的,她院子里很少能吃到這樣好的東西。 雪柳以為小滿從來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 等她出去了,小滿拈起軟糯的糕點咬了一口,有梅子的清甜。 這是老夫人的口味兒,糕點是從她的院子送來的。 囫圇咽下,她蹭了蹭手上的糖霜,繼續去拼那封被姜馳撕碎的信。 信被拼好的過程中,內容也順帶看完了。 最后幾張拼上去時,姜小滿發覺自己的手都在抖,眨了眨眼,guntang的淚水落在紙頁上,一會兒就暈開了墨跡。 怪不得姜馳說姜月芙就要好起來了。 傳聞中三伏天的雪才能長出寸寒草來,一旦摘下立刻枯萎。 這么難找的東西,竟讓他們找到了。 姜小滿這才明白,她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做藥引,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替姜月芙去死。 寸寒草是毒,也是唯一能救姜月芙命的神藥??啥拘蕴珡?,服下便會立刻身亡。 唯一的解法就,是讓服藥的人從姜月芙變成了姜小滿,屆時姜月芙用了她的血做藥,毒性便抵去了不少,還大大增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最好的辦法。 寸寒草劇毒,她必死無疑。 姜小滿突然想起來,不久前她還心心念念著,若是姜月芙病好,姜府的人用不著她了,是不是真的會把她送到遠處的莊子。 如果是那樣,周攻玉還愿不愿意偶爾來見她。 現在回想,只剩下可笑。 桌上擺著的幾碟子點心,無論口味還是賣相都極好,軟糯香甜。 此時看到,卻只覺得扎眼。 陶姒把一切都留在了信里。 她說,南下到了益州,花開得比京城要好看。到春日,彩蝶紛飛,百花齊放,是真正的人間仙境。 “若是活著,就離開京城,永遠都別回來了。你喜歡花,就去益州,或者去江陵也是極好,我想去很久,可惜一直沒這個機會,你若能康健的活著,便替我去看看?!?/br> 陶姒在信的結尾,寫著對姜小滿最好的祝愿。 在寸寒草找到之前,她甚至抱著一線希望,若是找不到寸寒草,過幾年姜月芙死了,她就會重獲自由,到那時就帶著小滿離開,永遠都不回來。 一切都是虛妄。 * 門吱呀一聲開了,雪柳正坐在院子里剝豆子,回頭看向小滿。 “來為我梳妝吧?!?/br> 姜小滿平日里是個不大注重裝扮的人,只有聽說周攻玉來了,才會找出最好看的衣裳,梳上一個靈巧的發髻,滿心歡喜等著他從長廊下走過。 因為無論怎么擺弄姜小滿,她都不會說不滿意,更不會責罵她。雪柳把打扮姜小滿當成了一種樂趣,總是會花很多心思給她編繁復的發髻,搭配各式各樣的衣裙。 難得姜小滿主動要梳妝,雪柳頓時就熱情起來了。 在插完珠花后,雪柳望著鏡中的姜小滿,總覺得卻了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