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第一天起晚了?！逼渲幸粋€知青客氣的道歉。

    他態度好，秦老頭行了行，點點頭沒說話，帶著三個人一起走，沒走兩步就聽見有人喊。

    “大隊長，我來晚了，不好意思?！碧镦屡苤^來，走到這邊彎著腰扶著腿喘氣。

    “行了，來了就行?！鼻乩项^看她累的不行，在這停了一會，然后才走。

    帶著六個人到了地頭，秦老頭指著正在干活的人說：“今天就是干這個，把兩個麥苗中間的土刨開?！?/br>
    嘉寧往旁邊看了一下：“為什么要刨開？”御花園種的花刨開就死了。

    “松松地，過兩天再澆水，記住不能刨麥苗?！鼻乩项^嘆了口氣，總覺得幾個人看著聽的認真，等干起活的時候不一定靠譜。

    只是再怎么說幾個人都過來了，秦老頭想了想，分了三個鋤頭給他們：“三個男知青在這里干活，女知青那邊?！钡降撞惶潘麄?，加上這兩天就快澆水了，活忙不完澆水就得往后推，隊里的農具本來就不夠用，秦老頭不敢給他們那么多。

    “我們去干什么？”嘉寧不明白為什么帶他們過來了，又讓她們三個人走。

    “這活你干不了，去干別的活?！鼻乩项^把手背在身后，“你看看你能行嗎？能行在這里留著?！?/br>
    嘉寧搖搖頭，她更想鋤麥苗，那個比較好玩。知道自己把想法說出來，肯定會挨一頓訓，嘉寧老實都不出聲。

    頭一回沒聽到頂嘴，秦老頭特意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對方老老實實的還覺得不相信，昨天還頂嘴，今天就這么聽話了。

    “大隊長，我聽說你家老三醒了？咋樣？問清楚是咋回事了嗎？”秦老頭剛想說什么，旁邊干完一壟的人過來了，順嘴問了一句。

    “醒了，昨天晚上醒的，醒來啥事都沒有，跟我說走到道上摔了一下，我尋思著讓他在家里住個一年半載的，先別出去了?！?/br>
    “還真是摔的？”對方嘟囔一句。

    “對，大晚上沒看清路，打算讓他住老家不過去了?！?nbsp;秦老頭解釋道。

    “哎，大隊長，我聽說你把新房子給知青院的知青住了？”對方說完這件事，又開始扯另一件。

    秦老頭往后看了一眼：“知青院坐不開，騰出了兩間屋讓她們先住著。行了，我不跟你嘮叨了，帶她們去干活。你也是，別想著嘮嗑偷懶的?！?/br>
    “我這就干?！?/br>
    嘉寧在后面聽著，感覺對方的語氣有點不對，等走遠了時候天天背后傳來一句話。

    “多好的房子，給那群人糟蹋了?！?/br>
    嘉寧有點不高興，她們明明很愛惜新房子，什么都沒碰。

    “嘉寧別理他們，他們說話就這樣?！倍蚊髅骺吹脚赃叺募螌庛读艘幌?，怕她說什么話，讓別人聽見不好。

    “嗯?！奔螌廃c點頭，她知道在這里不能亂說話。

    “你們三個人力氣小，針線活都會吧？”秦老頭在前面邊走邊說，說完摸了摸腰間的旱煙，摸了個空才想起來今天早上出來的時候沒拿出來。

    “會?！比齻€人都點頭。

    “那就行，”秦老頭滿意了，會點針線活就行，那一批麻袋他一直沒找人縫，就留著呢。

    帶著她們到了大隊里，秦老頭找了三個凳子讓她們坐，從屋里一個角落里把一大堆袋子拿出來：“這些糧食袋子都壞了，我給你們找針線，你們把這些破洞縫上，針眼一定要小，到時候要是漏糧食就扣你們工分?！?/br>
    這活前幾年是村里的人在干，畢竟輕松，還不用出去挨累，只是縫布袋子是按件計分，有人為了多掙工分縫出來的針眼比手指頭都大，最后跟沒縫沒什么兩樣。秦老頭一看不行，讓她們好好縫，她們又嫌掙得工分少，前段時間用不著袋子，干脆留了下來，正好趁這個機會給新來的知青練手。

    安排好活以后，秦老頭又在屋里轉了一圈，沒看見有什么東西，也就沒關門，跟三個人說了一聲出去了。

    屋里的三個人，看著手里的針線，最后段明明最先開始動手，然后喊正在一邊發呆的嘉寧：“嘉寧，別發呆了?！?/br>
    嘉寧坐在凳子上看著面前的袋子，有點不想拿，因為上面太臟了，但是看到身邊兩個人都已經開始了，忍了忍，把最上面的袋子拿起來。

    裝糧食的袋子大多是麻袋，偶爾有一兩個白色的，嘉寧沒見過，大多數袋子都是有破洞，也有的幾個爛了一條縫，她拿到手里這個是在一個角上破了個洞。

    嘉寧拿出針線打了一個結，然后用剪刀裁出一塊破麻袋放在上面對好位置開始縫。

    在宮里沒有別的事情，除了吃就是發呆，唯一能打發時間的就是刺繡，所以別的方面不好說，針線活方面能比嘉寧的沒有幾個。

    麻袋畢竟和平時刺繡的綢緞不一樣，嘉寧適應了好大一會兒才習慣，然后在段明明震驚的注視下速度越來越快。

    “嘉寧你慢點，不用趕?！倍蚊髅骱ε滤驗橹被厝ゲ趴p這么快，擔心等會大隊長看過來的時候看著不滿意再打回去重干。

    “好?！奔螌廃c點頭，速度慢下來，只是就算這樣也比她們兩個人快。

    段明明拿起她縫好的一個看，發現針眼比自己做的整齊多了，這才知道對方是熟能生巧，而不是趕時間。

    幾十個袋子，嘉寧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弄好了，接著發現自己沒有事情干了，想幫段明明還被拒絕了。

    “只有這一點，我自己來就行?！倍蚊髅鲹u搖頭，她已經縫好了一大半，不用嘉寧幫忙，等會也就弄好了。如果嘉寧幫她，那等會兒她們倆干完了以后，旁邊還剩田媛一個，她們幫還是不幫？

    段明明跟對方不熟悉，而且對方和另外一個女知青在自己剛過來的時候明里暗里擠兌自己，段明明不喜歡另一個女知青，也不喜歡這個，和她們兩個人比起來，嘉寧雖然嬌氣，但是其他的方面都很好相處。

    與其等會兩人干完了自己活之后，還要幫對方，還不如讓嘉寧在旁邊多歇一會，自己干完兩個人一起離開。

    “好吧?！北痪芙^了，嘉寧開始找其他的事情干，旁邊那個陌生的知青看了她好幾次，嘉寧疑惑的回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田媛發現自己看了好幾次，對方都沒有說話，最后猶豫了一下問道：“陳知青，可以幫我縫幾個嗎？” 在家里一直有jiejie在幫忙做衣服，她碰到針線的地方很少，所以動作很生疏，現在看到兩個人一個已經縫好了，另一個縫完了大半，只有自己還剩下三分之二，就有些著急。

    “嘉寧今天早上把手燙了，不能讓她多干活?！奔螌庍€沒說話，段明明幫她擋回去，對方這樣的人她見多了，遠的不說，她兩個堂姐就是這樣的人，經常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欺負meimei。段明明聽到她這樣的話，斗志就被激了起來，立馬像平時護著弟弟meimei一樣開始護著嘉寧。

    田媛沒說話，看了兩個人一眼開始低頭干活。

    “看吧，就算不帶我又能怎么樣，人家不理你?！币粔χ舻牧硪贿?，方明珍幸災樂禍的說，“我聽到剛剛大隊長說了，干不完活就不能吃飯?！?/br>
    三個人真傻，現在才第一天，偷個懶怕什么，等到明天去干活，那才是正式的，今天把三個人扔到大隊里了，一看就是隨便應付，肯定沒有工分。她早上對田媛說對方還不信，現在好了吧，這么一大堆袋子，縫不完就不能回來吃飯。

    “明珍你醒了怎么不過來？”田媛抬頭問，“大隊長說今天干的活記工分?！?/br>
    “也就騙騙你們這群傻子?！狈矫髡浔梢暤目戳藥讉€人一眼，“快吃晌午飯了，你們慢慢干吧，我去吃飯了?！?/br>
    嘉寧看著對面的方明珍，感覺對方和宮里的三皇姐有點像，總是看不起別人，父皇給她賜婚也不要，最后被新皇下旨與匈奴和親，走的時候歡歡喜喜，最后不知道怎么樣了。

    想到這嘉寧突然不想搭理她，低頭看著面前的袋子，又看看筐子里的針線，突然眼前一亮。

    秦老頭在地里轉了一圈，把幾個偷懶的人說了一頓，背著手打算去大隊里看看幾個人補好了沒。只是到了大隊才發現，他以為最磨蹭的那個小知青干的最快，不僅如此，對方還在袋子上繡了朵花。

    作者有話要說：　　嘉寧：我棒不棒？

    第14章

    秦老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夸她，還是該說她，夸吧，又怕下回讓她干活的時候再繡個東西，不夸吧，又覺得這么好看的花，他還真沒見過。

    “怪好看?！弊詈笄乩项^還是夸了一句。

    “那當然?！奔螌幦滩蛔◎湴疗饋?，刺繡和書法，宮里所有的姐妹都比不過她。

    “就是太浪費線?！笨此@樣，秦老頭忍不住想打擊一下，“這點線好幾分錢呢，下回可別亂繡了?！?/br>
    “好吧?！奔螌幱行┬箽?，不過下一刻又打起精神來了，她想起來自己有錢，雖然這里不能繡，她可以買布和針線自己繡。

    秦老頭不知道她的想法，最后看三個人都已經干的差不多了，除了田媛那里稍微有點慢，不過也完成了一大半。

    “行了，你們先回去吃飯，下午再過來就是?！鼻乩项^看看三個人縫好的袋子，然后掏出幾公分的本子打上公分。

    “陳嘉寧段明明三個工分，田媛兩個，下午別上大隊來了，直接去地頭，我教你們干別的活?！鼻乩项^說完把本子往懷里一揣，“十二點了，你們回去吃飯吧?！?/br>
    嘉寧沒管公分是多少，拉著段明明就回去，陳風早就餓了，但是當著別人的面不想把吃的拿出來。

    回到家里就不一樣了，段明明這兩天一直在幫他，嘉寧直接把牛rou干拿出來，一人吃一半。

    “嘉寧，我不要?！倍蚊髅鲹u頭，他的飯量大，兩個人在一起吃飯，已經占對方的便宜了，這是牛rou干，不是平時的東西，她不能吃。

    牛rou干很少見，農村里的牛是不會殺的，除非老死，老了一般都會被大隊賣到屠宰場，她不知道佳寧的牛rou干是哪里買的，但是肯定不容易。

    對方愿意分給她是對方好，她不能仗著嘉寧好欺負使勁占便宜。而且她知道占便宜這件事會上癮，絕對不能開頭。

    “那你吃一塊?！奔螌幾詈筮€是硬塞給她一塊。

    “謝謝嘉寧?！边@一塊段明明接住了，只是自己書包里已經沒有零食了，想著下回去鎮上的時候一定要買點東西給對方吃。

    嘉寧不知道她的想法，吃完兩塊牛rou干，以后把剩下的收起來，然后去廚房里幫她做飯。

    “明明，我幫你燒火?！苯裉煸缟峡戳艘槐?，她已經學會怎么燒火了。

    “不行，現在穿的衣服多，你在旁邊看著，過兩天再幫我?！倍蚊髅鲹u搖頭，知道它只是剛學會而已，交過幾個弟弟meimei知道剛上手肯定會什么攪亂，再加上現在是中午，他們下午還要去上工，所以不能讓對方嘗試。

    “那我能干什么？”嘉寧問，明明一直在忙，他也不想閑著。

    “嘉寧，你是不是跟隔壁的秦嬸子熟悉？”段明明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們現在住在這個大院子里，空著浪費，不如養兩只雞。

    她家雖然住在城里，但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個筒子樓里，一家人住一間屋，她和meimei跟弟弟的床之間只有一條簾子，別人都覺得城里的人過的特別好，她卻覺得不一定，來到村里之后，發現村里比城里更好。

    在家里住的時候屋里很擠不說，一大家吵吵鬧鬧，而且就算這么擠，走廊里也養了兩只雞，現在的地方這么大，她舍不得浪費。但是她們不認識村里的人，跟誰都不熟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昨天隔壁的秦嬸子喊過嘉寧。

    “見過一次?！奔螌幓氐?，只有昨天那一次對方給她送錢和飯，“昨天我們一起過去的?！?/br>
    “嘉寧，你要不去問問秦嬸子能不能找幾只雞給我們養？”昨天對方跟嘉寧說了什么段明明不知道，但能看出來對方看嘉寧的眼神比自己更熱情，她覺得嘉寧去更容易松口。

    “好?！奔螌廃c頭答應，然后去墻邊喊秦婆子，“嬸子，嬸子？”喊了兩聲，對面沒有回應，嘉寧剛想放棄的時候，有一個人從屋里走了出來。

    “怎么了？”

    嘉寧看了一眼，離得遠看不清，不過肯定不認識，客氣地問道：“你好，你知道秦嬸子去哪了嗎？”

    秦巍發現雖然昨天晚上剛見過，但是對方已經把自己忘了，眼神沉了沉，最后回道：“不在家，你找她干什么？”其實秦婆子就在屋里，但是秦巍不想說，想聽聽嘉寧會說什么。

    “那沒事了?！奔螌幰宦犌仄抛硬辉诩?，知道段明明委托自己的事可能辦不了，有些失望地回了一句，跳下石頭就往廚房跑。

    另一邊回完話還想聽對方回答的秦巍還沒來得及接說下一句，就看到對方已經跑開了。

    “老三，你剛剛跟誰說話呢？”秦婆子從屋里出來，手上都是面，老頭子到現在還沒回來，不知道在忙什么，她想著給兒子弄點餃子吃，再給隔壁那個小知青送過去一點。在屋里忙著和面沒聽見動靜，聽著兒子說話出來問。

    “墻頭有只小貓，現在跑了?！?/br>
    “我當是什么呢，怎么跟之貓說起話來了?！鼻仄抛勇牭绞秦垱]當一回事，“你爹咋還不回來呢？這要忙到多晚?！?/br>
    “不知道?！鼻匚u搖頭，記憶中秦老頭就沒早回家過，村里一大堆事忙活。

    “不回家拉倒，晌午咱隨便吃點，等晚上再包餃子?！?/br>
    “行?！鼻匚o所謂，這些東西他都沒少吃，自然不會像他們這樣在意，只是聽到餃子嘴里不自覺的分泌出口水。秦巍感覺是身體的原因，好像已經好久沒有沾到rou食。而且這里能吃到rou的機會不多，秦巍皺眉，嘉寧把rou給他們送過來了，她自己吃什么？

    秦巍從椅子上站起來，昨晚他本想跟著出去了，結果今天早上被老兩口聯手拒絕了，頭上的傷口確實挺嚴重，多走兩步就暈，秦巍還想著養好身體把人娶回來，當然不會不顧身體出去，所以一上午除了早上出去一趟，其他時間就在家里待著。

    上午聽著隔壁沒有動靜，就知道她出去了，好不容易等人回來，沒想到說了兩句話又跑了。

    秦巍一上午已經把家里的情況摸清了，后院養著兩頭豬三只雞，其他空地種了菜，除了這些就沒什么了。

    窮，這是秦巍的第一反應，接著發現比他想象中的窮，廚房里米面都沒有，只有一個缸底苞米面，這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印象中產量挺高。

    他吃過的苦遠比這里的多，就算比這差的環境，他依舊能接受，唯一的擔心就是某個小沒良心的，然而對方好像過得還樂呵，秦巍聽著隔壁女孩清脆的聲音，感覺頭疼都輕了很多，除了把自己忘了，好像沒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