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門，徑直走進辦公室，然后才不咸不淡地開口：“是有什么事么？”

    李蕪媛自然是沒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和蘇頌教的課程不一樣, “有些物理上的問題想請教你?！?/br>
    看到虞酒站在那兒，她才這么問。

    虞酒目光掠過她，沒想到她的借口居然也是請教問題, 她沒忍住，翹起唇角。

    窗外的日光落進來。

    虞酒站在那兒，周身被光線籠罩，輪廓柔和，一點點余光灑在睫毛上，很是驚艷。

    “稍等?！碧K頌嗯了聲。

    他轉向出神的虞酒，扣了扣桌子，低沉出聲：“上課開小差，如果不想扣平時分，就寫一份檢討?！?/br>
    虞酒回過神，“噢?！?/br>
    又是檢討，她最討厭寫檢討了，上次蘇頌不是見過她的檢討了嗎，這次還讓她寫。

    虞酒又問：“寫多少字??？”

    蘇頌唇線一扯，“不低于一千字?！?/br>
    虞酒：“……”

    殺了她吧。

    隨后，蘇頌眉梢淡淡，“你先回去吧?！?/br>
    虞酒眨巴眨巴眼，日常裝乖：“好的，教授?！?/br>
    至于檢討的事，晚上回去再說，現在有外人在這。

    她在蘇頌面前這幅乖巧聽話的模樣讓李蕪媛覺得兩副面孔，等虞酒出去把門帶上后，她決定提醒。

    “蘇教授，你這個學生?！彼遄糜迷~，小心提醒：“心思有點兒不單純?！?/br>
    “是么？”蘇頌清淡反問。

    “你可能剛來a大不清楚，學校里對于老師和學生的私下交往距離是很嚴格的?！崩钍忔锣帕寺?，還是沒能忍?。骸拔夷翘炜吹侥銈円黄鹑タ措娪傲??！?/br>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

    李蕪媛的眼神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他被日光勾勒得極為好看，讓她一時間出了神。

    真好看啊。

    蘇頌神色淡淡，好似并不在意：“我知道了?！?/br>
    聞言，李蕪媛松口氣：“蘇教授理解就好，學生們情難自抑是很正常的事，還是要好好引導?！?/br>
    當然她希望兩個人最好別有交集了。

    蘇頌看向她，“李老師，我并不覺得我的學生因為補課想要請我看一場電影有什么?！?/br>
    他頓了頓，“而且還是諜戰電影?！?/br>
    “……”

    李蕪媛腦袋被他這句話砸暈，第一反應竟然是一男一女去看什么諜戰電影？

    她那天看到兩個人一起進去，以為是約會去的，要不是沒機會，否則就跟過去看了。

    到底是自己想太多，還是剛剛那女學生糊弄她？

    半晌，李蕪媛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和我親口承認，她暗戀你，這還不夠嗎？”

    “我以為，李老師應該清楚暗戀這兩個字的含義?！碧K頌表情微頓，并不意外，“學生有時候分不清愛慕與仰慕，這是一種很正常的心理現象?！?/br>
    “……”

    “我會和她好好溝通的?！闭f完，蘇頌垂眼，整理桌上的文件，“李老師沒有事可以先離開了?！?/br>
    一臉懵的李蕪媛走到門外才反應過來。

    蘇頌要和那個女學生溝通溝通？

    什么學生分不清愛慕與仰慕，她看虞酒清楚得很，就差在她面前大言不慚了。

    李蕪媛有點后悔剛剛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虞酒帶著“一千字檢討”任務回了公寓。

    她是準備了紙筆，但是最后只寫出兩行字，干脆扔了放在那，思考李蕪媛會和蘇頌說什么。

    讓他遠離自己還是怎么樣？

    蘇頌今天能聽到自己那句話，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虞酒坐在沙發上愣是思考了半小時，直到季云葵的電話來了之后才回過神。

    “半天才接，在干嘛？”季云葵問。

    “思考人生?！庇菥苹卮?，“找我什么事？”

    “上次拍的圖出了?！奔驹瓶D了話題，“白天太忙我忘了跟你說，現在正在評選階段，過兩天會出展覽，到時候我給你票，你可以去看?！?/br>
    “那你多給我兩張?！庇菥瓢チ寺?。

    “另外一張給蘇頌??？”季云葵笑了笑，“不是，這是你的照片，你可以以自己的身份和他偶遇?！?/br>
    虞酒摸了摸下巴，“姐妹，你挺有點子的啊?！?/br>
    她一直以葉萌的身份和蘇頌相處，唯一一次說自己是虞酒還是拍廣告那次。

    虞酒有點兒厭倦現在這樣。

    季云葵說：“大明星前女友和自己在攝影展上偶遇，可以寫一本了，我會給蘇頌票的?！?/br>
    “那萬一他不去呢？”虞酒問。

    “那就沒辦法了?！奔驹瓶f。

    “……所以你說了還不是等于白說?！庇菥茻o語吐槽，“還不如直接給我?！?/br>
    “雙管齊下好吧，我只能幫到這兒了?！奔驹瓶麡凡豢芍?，“給你你就能保證？”

    “當然可以?！庇菥茡P聲。

    “那你這學生當得挺厲害?！奔驹瓶S口問：“他到底認出來沒，沒認出來對一個陌生學生這么好？”

    電話里突然沉默下來。

    虞酒眼皮子耷拉下來，“沒認出來吧……”

    不然能憋那么久？

    季云葵的話提醒她了，沒認出來那她在他那里就是“葉萌”，就是一個真正的學生。

    他不記得虞酒，卻能對一個學生這么忍讓。

    虞酒和“葉萌”，是誰更好。

    季云葵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拍拍自己嘴巴，她腦瓜子轉得飛快：“酒酒，反正他看到的是你本人?！?/br>
    “嗯?！庇菥婆d致依舊不高。

    “是你提的分手?！奔驹瓶嵝?，翹唇溫柔開口：“就算他不喜歡虞酒了又怎么樣?！?/br>
    “你這還是我姐妹嗎？”虞酒控訴。

    她本來就突然難過了，這還戳自己心肺管子，果然姐妹說話最是戳到重點。

    “等我說完?！奔驹瓶矒?。

    她再度開口：“不管你叫什么名字，站在他面前的還是你，等于他再次喜歡上的人還是你。名字是代稱，人才是重點?！?/br>
    虞酒一時半會沒緩過來。

    季云葵笑了笑，“你難道不覺得，不管你叫什么，他喜歡上的都是你這個人很浪漫嗎？”

    虞酒覺得自己這心情是坐了過山車似的，一分鐘不到就給過完了忐忑到穩定。

    上一秒傷心，下一秒欣喜。

    反正是她，是虞酒，還是“葉萌”有什么區別。

    既然以前的虞酒提了分手，那就讓“葉萌”再追一次，他忘了虞酒就忘了虞酒吧。

    虞酒勾唇，“你說得對?！?/br>
    客廳里沒開燈，但她一笑，室內都明艷起來。

    也許是靈感爆棚，虞酒還真寫出了一千字的檢討。

    寫完后外面已經昏暗下來，她伸了個懶腰，盯著兩頁的檢討，感覺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最完整的檢討？

    雖然是擠出來的。

    虞酒認真讀了一遍，又改了幾個錯別字。

    大學了還寫錯別字，這要被蘇頌指出來，那還有點尷尬——雖然她在蘇頌面前有過無數次錯誤。

    虞酒打開微信，找到蘇頌的頭像，準備問他在不在家，最后靈光一閃，沒有發出去。

    她直接去了陽臺，看到隔壁有人，吹了聲口哨。

    虞酒戴上口罩，拿著檢討書，直奔隔壁而去。

    她敲了敲門，“教授，你在嗎？”

    過了會兒，門才被打開，蘇頌穿著深色的居家服，看上去有些倦散，卻又意外的清爽。

    “有事嗎？”他問。

    “檢討我寫完了?！庇菥瓢褍蓮埣埮e在前面，“我給教授你送過來看看?！?/br>
    蘇頌的目光從密密麻麻的字跡轉到她的臉上，停頓幾秒，說：“可以下次上課給我?！?/br>
    他聲音有點兒低，很好聽。

    虞酒捏捏耳朵，“可是我等不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