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謝冰豁然抬眼,心頭恍若洪鐘在敲,怎么會這樣? 又似乎,就應該是這樣。 前世的謝冰,雖然與他相處幾十年,卻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他。 她所知道的南宮無寐是暴戾的,殺戮的,殘忍的,可怖的,陰鷙的,令人聞風喪膽的,可唯獨沒有溫情。 他身為魔尊,率領魔界與圣廟作對,再次挑起正魔大戰,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直至最后他徹底沉默、日漸瘋狂,又有什么要緊呢?不過是為男女主感情的跳板罷了。 南宮聽雪分明告訴他,不許再回魔界。 直至謝冰重生回來的前幾年,南宮無寐以殷倦之的身份,在太虛派中前途無量,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卻重回魔界,憑借一己之力,在腥風血雨中踏上了魔界魔尊之位。 種種前世未曾了解的畫面,在她面前拼圖一樣閃動,終于緩緩的拼湊出了關鍵的樞紐。 也許那個與他并沒有血緣關系,卻在血淵中將他帶走的姑姑,才是他想要毀滅這世界的原因。 所以,南宮無寐與她的目標,實際上,是一致的! …… 謝冰切入核心,殷倦之適才的慵懶調情皆數不見,他眸光涔涔,眼眸微抬,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冰。 “那么,該我問了。能讓你抵抗曼珠沙華遺忘的,究竟是什么?” 這才是重磅戲碼。 不論是南宮無寐,亦或者謝冰,戀愛腦走不到今日。 打蛇打七寸,一下子便問到了問題的中心。 謝冰避無可避,也不打算再避。 她的掌中光芒一閃,小黃書憑空出現。她將書平平整整的放在面前,向著他推了過去,坦然的說出兩個字:“書修?!?/br> 她這一生本該寂靜平凡,只是因為成為了書修,才有轉變自己命運的可能,才能在這世間中闖出自己不一樣的人生。 南宮無寐略為恍然:“無視階段的法術?!?/br> 與修仙界格格不入的法術。 謝冰補充的:“書修代表的,我稱之為前命,它在抗爭……” 她頓了頓,無聲的做了口型:“天道?!?/br> 這修仙界中,無人敢與天道作對。 她瘋了。 他亦是瘋了。 南宮無寐的眸光也變了,就像是謝冰終于明白了他一樣,他亦是明白了謝冰。 謝冰笑起來,素白的面容上平靜無波,“還要繼續嗎?” 都是談判高手,越往最后便越是艱澀。 將秘密托付給任何人,都是足以喪命的可怕存在。 以往的謝冰不會吐露分毫,而以往的南宮無寐,更是不會談論內心。 血海濃稠的夢境中,綻放著一片純潔的梔子花叢。 兩人坐在花叢里,平靜的對視。 良久,南宮無寐沙聲音?。?/br> “繼續?!?/br> 第238章 懂她 很好,也只有南宮無寐才能這么玩兒的起來。思路╭ァんΘm んΘmヤ 謝冰笑得有些狡黠:“能讓你立足魔界、正道的功法,究竟是什么?” 南宮無寐曬然。 真是針鋒對麥芒,毫不相讓。 她的秘密,他的秘密,層層剝開,竟然都潛藏著驚濤駭浪。 南宮無寐:“傳承自南宮聽雪的功法,我的功法,是她一手所教?!?/br> 謝冰霍然抬眼。 數百年前,一直被隱藏的魔界公主南宮聽雪離開魔界,化名為殷聽雪在正道闖蕩,她的五靈根,是從那時才展露于世,所有人都認為,她是正道中人,是日后圣子的良配。 “聽雪姑姑的功法,是她從圣廟中參悟而來,以正道靈氣與魔界靈氣共存,亦正亦邪,隨意轉換,并且,無人能發現倪端?!?/br> 他的笑有些藐視,世人以圣廟為至尊,而他的功法,便是連圣子也無法參破。 謝冰的喉嚨有些緊:“哪個圣廟?” 南宮聽雪在入世之前,便已經參悟到了亦正亦邪的功法,瞞過世人,這是何等驚才絕艷的女子! 南宮無寐的笑容很飄渺:“魔界地底圣廟?!?/br> 謝冰沉默,她的腦中是一張鋪開的地圖:中州大陸中央的圣廟之巔,西北方的鎖幽塔,東北方的海底廢墟圣廟,魔界地底圣廟…… 每想到一處,便將那一處涂黑。 直至最后,完整的地圖里,只有妖都三州是空白的。 整個修仙界,究竟有多少座圣廟? …… 一張張的坦白牌上,被寫上了字跡。 說到這份上,謝冰的額上不自覺的滲出一點細密的汗珠。 兩個人的牌各個是王炸,炸的雙方盔甲片片碎裂。 南宮無寐,未免過于坦誠……他竟然是瘋了一般破釜沉舟,什么都肯說!這一局下來,不論成與不成,倆人想要分開,談何容易? 謝冰瞪了他一眼。 南宮無寐抬眼,看了看謝冰的神色,唇角似笑非笑,修長的手指彈出一張白紙牌: “我們說點別的?!?/br> “當年入魔,僅僅為了一個人,呂初死了,你便喪失生的意志?!?/br> 他輕聲說,“在這世間,你根本就沒有任何牽絆,對嗎?那時,你徹底的放棄了書修的身份,一心求死,是嗎?” 謝冰眼睫微垂:“不,是一同赴死。呂初和我在一起,我不孤獨?!?/br> 不是卑微茍且,色上心頭,亦非茍且偷生,沒有廉恥。 謝冰心中的道,是她自己心中的道,她走在一條坦然的道上,從容而來,從容赴死。 當想通這一切,謝冰后來的舉動,并非那么匪夷所思,難以理解,似乎更多是在意料之中。 “那你沒死,也是因為書修?!?/br> 謝冰沉默了。 她深深地看著殷倦之,一寸一寸描繪著他的輪廓,聲音很低很低:“不,是因為你?!?/br> 千難萬險都走過,當初與他一起與樹妖斗智斗勇,得到那枚十萬年靈丹,在她成魔之時,成了她救命的唯一砝碼。 她幾乎已經忘卻了那枚內丹,直至最后生根發芽,由二水變成了二草。 皆數是因為他。 謝冰低聲說:“謝謝?!?/br> 殷倦之慵懶冷淡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微微的不自在:“不必,你活著便好?!?/br> 將過往皆數揭開,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兩人沉默許久,這才繼續。 …… “當初你用雙重身份,以血rou救入魔的我,因為那時已經……” 她頓了頓,“愛上了我?” 殷倦之目光莫測,搖了搖頭:“不曾是愛?!?/br> 不是愛,是占有欲,是偏執,是不能失去。 “救你是有代價的,你可能會知曉我雙重身份的秘密,又吞噬我的血骨,何德何能?便是你活了,也不能出魔宮一步?!?/br> 這世界上,他本就只信他自己一人。 更何況那時的謝冰,又有什么資格能與他談自由呢? 謝冰點頭,贊賞道:“非常真誠的話,與我所想的一致?!?/br> 當初還不是愛,便已經甘愿當爐鼎被她采用,后來她死的十九年,南宮無寐也許才深愛上他。 他以殷倦之的身份,住在石林峰小院,種她種過的菜,喂她喂過的豬,墾她墾過的地。 他愈發了解她,便越是泥足深陷。 他在作繭自縛。 她甚至還比個大拇指:“幸虧我死的早,不然真是在劫難逃?!?/br> 南宮無寐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想要問出的話,變成了喃喃自語:“你這般通透,當初必然也明白。所以十九年后你復生,對我避如蛇蝎!” 總而言之,真實的謝冰太了解他,被他給嚇跑了。 十九年后他來尋他,帶著滿腔的憤怒, 現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殷倦之咬牙,像是強撐著想要找回場子,“你說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