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遙遠的腳下,那船舫里歌聲隱約,明聞腳踩靈劍,拉著呂初飛向了最高處。 是呂初急不可耐的聲音: “二水!船快沉了,船艙里有好多尸體!” 謝冰一驚……船艙中的尸體! 她心念一動,看向緩緩淹沒黑水中的畫舫,她們原來一直在船艙里。 黏膩的液體糊住了眼睛,謝冰艱澀睜眼,極為逼仄的環境,鼻尖到處是血腥味,有血液“滴滴答答”地墜落下來,將頭發都濡濕粘成成一股股。 她垂著頭,腳尖堪堪能觸到木地板上,她的手腕很痛,抬頭,就看到鎖鏈將她的手腕死死勒住,吊起。 謝冰冷靜下來,扭頭看向旁邊:潮濕陰冷,血腥味撲鼻,雖然平穩卻有微微的搖晃,她幾乎肯定這是在船艙里。 面前是漆黑的鐵柵欄,將空間切割,她能清晰的感覺到手腕鎖鏈以及柵欄上縈繞的黑色魔氣,旁邊是被吊起來的人,皆都昏昏沉沉,大約都在幻境中無法出來,謝冰看他們的衣著,幾乎可以確定這間牢房里,都是修士。 毫無疑問,他們中招了,然而一切都如此天衣無縫,謝冰竟然不知道他們在什么時候踏入到了圈套中。 距離謝冰不遠處,呂初、明聞、蘇肈都醒了過來,皆數被鎖鏈吊起,這鎖鏈束縛靈氣,極為詭異,無法動纏。 船艙很大,他們被壓在最底層,上面一直有血液滴滴答答落在他們頭頂,按照這出血量,基本上活不了?;艁y之后,四個人冷靜地合計一番,發現只有謝冰的法器沒有被沒收 ——她的冰霜發帶依舊安然的束縛著烏發,扎成了高馬尾,此刻馬尾被血液濡濕,看上去極為狼狽,連發帶的湛藍都臟污了,斂去了氣息,看上去平平無奇。 而謝冰的小黃書塞在懷中,直接被無視了。 謝冰:被瞧不起,也是一種幸福。 呂初被鎖鏈吊著,依舊生龍活虎,甚至開始打秋千:“誰敢小瞧二水,誰就慘了!二水快快快,快把我們解開?!?/br> 明聞悲憤道:“我的靈劍都被偷走了,那可是我師姐給我尋的劍!” 蘇肈:“這鎖鏈十分古怪,你能打開嗎?” 謝冰沒急著動,她側耳聽了聽,有熟悉的低吼,是魔魘獸。這可就棘手了。 “我們現在在水路上,很有可能是魔河,押送我們的是魔魘獸,魔魘獸只聽從高級魔修的命令,所以我們一定是落在魔修的手中了?!敝x冰冷靜的分析。 “果然,是可惡的魔修!” “但是,”謝冰深吸一口氣,“魔修煉制傀儡、冥修煉制尸體都差不多,不在乎材料的生死,唯有一件東西需要人活著——那就是用修士身體當爐鼎滋養魂魄、奪舍重生,而這,是冥修的手段?!?/br> 謝冰說完,幾個人意識到嚴重性,都沉默了,這竟然是魔修與冥修的勾結,任想破了腦袋,都無法想到會是誰。 謝冰卻想到了兩個人,大長老南宮潛與冥主冥寒蝶,這兩位早就狼狽為jian,案情又發生在毗鄰魔界的赤月州,難道上一世,呂初竟然是死在淵魔出世的渾水里? 若真的是南宮潛與冥寒蝶勾結,那謝冰就可以有個大概的猜想:血月鎮地理位置特殊,又是三不管地界,在淵魔出世肆虐的當口,將整個鎮都陷入到結界中,來往的修士或者是普通凡人,統統逃不掉,皆數被遏取到結界內,陷入到無窮無盡走不出來的幻境中。 大長老南宮潛將這些人通過魔河經過深淵峽谷,運送給幽都種蝴蝶,汲取修為、身體亦或者是魂魄,簡直是對最近崛起的幽都愛心大支援。 結盟沒白結。 “噓,有巡邏的?!敝x冰閉上眼睛,垂下頭。 沉重的腳步聲,有人在逼仄的空間里巡視一圈,入目皆是鎖住昏昏欲睡的修士,來人巡視一圈,轉身離去。 聲音消失了,謝冰睜眼,低聲說:“是大長老身邊的潛龍衛,半個時辰內不會再來?!?/br> 謝冰說什么,沒有人質疑,三人都點了點頭,她長發上束縛的冰霜發帶隨著心意脫落,變成一把冰湛色的匕首,它靈氣充足,驟然間便砍斷了謝冰的鎖鏈。 腳踩實地,腳下是黏膩的觸感,謝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三個人也被放了下來。 “走?!?/br> 謝冰提劍便走。 呂初一驚,伸手拉住了謝冰的胳膊,“二水,還有他們!” 滿船艙的修士,看上去都是正道中人,難道自己逃命,不管道友死活了嗎? 謝冰一頓,手指緩緩收緊。 她大概是當傀儡王當的太久,差點忘記正道中人的信念:“救濟天下蒼生,愿護及獻生命”。 她微微閉了閉眼,再次睜眼,目光清明:“阿初,若是救他們,我可能無法護你周全?!?/br> 這是呂初命中之劫,她能拼死護住呂初,倚仗的是她對魔修了解,她可以悄無聲息帶著呂初他們離開,可是,再加一船艙的人呢? 呂初眸光湛湛,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冰:“二水,我不怕死。你忘記了,你曾經說過,若是能修煉,便要護這天下眾生嗎?” 謝冰微怔:她,竟然說過這樣的話? …… 魔魘獸通體漆黑,周身黑氣洶涌,在船艙上走動。 三樓的窗邊,一身黑色長袍,陰柔絕美,帶著幾分邪氣,是大長老南宮潛。聲樂靡靡,船艙上的樂妓顫抖著手,調子勉勉強強能聽,而跳舞的幾個已經腿腳顫顫。 有人受不住魔氣恐嚇,險些尿了褲子,有人淚水漣漣,看向墻壁上釘著的兩具尸首,一具尸首是他們的頭牌侯玲,另外一具尸首是小官頭牌崔燈,這兩個人死相凄慘,身體血rou幾乎被魔魘獸啃噬殆盡,幾乎變成了白骨。 南宮潛笑得愉悅,手中黑色長鞭隨意甩了甩,嚇得眾女子啪的摔在柔軟的地毯上。 “害怕?選一個最害怕的,喂魔魘獸?!?/br> 他隨意甩了甩長鞭,卷起一個女子扔了出去,魔魘獸留著口水,眨眼間哀叫聲便不見了,只有啃噬骨頭的咀嚼聲。 坐在南宮潛身邊的,青年男子穿著一身黑衣,眉眼英氣,面容疏朗,只是眉宇間有些滯澀的黑氣:“大長老這次誠意十足,冥主大人必然會承情?!?/br> 他的話語低沉,十分具有質感,聽上去 南宮潛陰柔一笑:“藍兄,各取所需罷了?!?/br> 船舫在魔河上行進,便在此刻,為首的魔魘獸低低吼叫起來,神色躁動。 “怎么了?” 與此同時,“藍兄”忽然咦了一聲,他手中的血色玉簡,忽然裂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有人破陣了!” 南宮潛隨手揚了揚黑色長鞭,“帶上來,我倒是瞧瞧,誰能從幽都織夢派的圣物玄機簡中出來?!?/br> 不過須臾,“藍兄”臉色更差了,他眼睜睜地看著玄機簡裂開了無數條細小的裂縫。 與此同時,墻上釘著的侯玲與崔燈,“砰”的一聲,身體爆開了血霧! 祭品碎! 第145章 求藥 所有的變故只發生在眨眼之間。 巨大的, 無法撲滅的火焰騰空而起,船舫被燒焦,到處都是煙霧。 巨大的爆炸聲轟隆隆起來,這根本就不像是修士能夠控制的火焰, 魔魘獸在變故發生的瞬間,便吼叫著動了起來。 可是各種法術也都在飛舞著, 彌漫成了廝殺混亂的戰場。 大長老南宮潛陰聲道:“這么多人?誰把我苦心挑選的貨給全都放出來了?” 換句話說, 又有誰有能力從圣物的幻境中逃脫,并且同時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修士全都放出來? 祭品只剩下支離破碎的肢體, 大長老垂眸看了看地上依舊在顫動的頭顱, 冷笑一聲, “藍日暖, 你的圣物也不怎么樣嘛?!?/br> 藍日暖的臉色很是難看。 尋常人根本不可能破解陣法, 便是破解這個陣法也不可能同時將這么多人破解出來。 他的嗓音十分低沉,沉穩道:“沒有任何人能安然無恙救下這么多人而不受損, 也不可能有這么強大的神識, 能承擔織夢派圣物的反噬?!?/br> 他微微一笑,“那人的神識, 此刻必爆?!?/br> …… 船坊的各處爆裂燃燒起來, 眨眼睛,便變成了粉末, 血液流淌到魔河里,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貼近河水,天幕上, 到處在廝殺。 那些修士適才被人從幻境中硬生生的拉取出來。明明是在慌亂中,眼前的青衣少女臉色那般蒼白,卻眼眸清澈,黑白分明,告訴他們必須要全力突圍。 她看上去狀態很不好,臉色蒼白如紙,唇角還有滲出的鮮血。 在青裙少女的帶領下,所有的修士,以必死之軀沖開了防御,魔魘獸的吞噬聲,咀嚼聲,殘殺聲不絕于縷,而妖火最勝處,白狼緊張的蹭了蹭謝冰,低低吼叫了一聲。 謝冰的狀態很不好。 她若是想救所有的人,就要把他們從幻境中全都拉取出來,可是談何容易? 想要進入幻境并不容易,可是謝冰還有別的方法,就是入夢。 一根根摘取他們的頭發,便可入夢,然而謝冰常年失眠,根本睡不著,只能讓明聞把她弄暈。 他們此刻的夢境,就是他們的幻境。 一次次的入夢,進入他們的幻境中,對謝冰的神識造成的震顫是極為可怕的。呂初只是想救那些人,卻并未想過會是怎樣可怕的后果,直到后來,呂初拉住了謝冰的手,不讓繼續救下去。 謝冰卻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呂初說的對。 她確實被蒙蔽心智了太久。 在多次進入幻境幫他們脫離幻境后,謝冰神識支撐不住,干脆找上了侯玲與崔燈,而他們兩人,也找上了謝冰。祭品想要背叛法器談何容易,兩人卻在謝冰面前站在一起,笑著爆裂了身體。 只有此時此刻,幻境才真正的碎裂。 可是謝冰的狀態愈發糟糕,她承受了織夢派圣物的反噬,神識受到重創,頭痛欲裂,天旋地轉,幾乎無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呂初臉色發白,死死地扣住了謝冰的腰肢。白狼低吼一聲,讓謝冰躺在寬闊的后背上,口中妖火放個不停。 事已至此,各安天命,抓緊時間逃,她只能幫到這里了。 呂初狠狠點了點頭,一巴掌拍下去,將魔魘獸拍成了rou末。 白狼腳踩妖火飛了出去,然而面前一道黑色的魔氣攔住了他們。 藍日暖擋住了白狼,英俊瀟灑的面容透著些黑氣,他的目光落在白狼馱著的青裙少女上。 他終于恍然大悟,“我道是誰能將我織夢派的圣物破解,原來又是你?!?/br> 他的聲音極為有磁性,說完又是嘆氣,極為喪氣的模樣。 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適的身體,怎么又碰到這女人! 謝冰冷然:“藍日暖,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