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凌容與眉眼陰鷙,臉色陰沉瘆人得可怕,墨眸里的洶涌怒意掩都掩不住。 “父皇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你是三皇子的生母,孤也要你為父皇殉葬!” 低沉的嗓音里更是充斥著森寒冷戾的殺意。 “本宮兒子貴為皇子,太子憑什么要讓我殉葬!”沈嬪被太子驟然散發的駭人氣場,震懾得臉色煞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往后踉蹌了一步。 帝王命在旦夕,甚至可說已處于彌留之際,此時的沈嬪再也沈不住氣,也不管眾太醫與御醫們就跪在宮門外,朝著太子破口大罵起來。 可惜無人理會沈嬪,侍衛們也對她毫不客氣,直接將她‘請’出了承干宮。 沈嬪的辱罵聲很快就消散于空氣之中。 就在沈嬪剛被送走沒多久,就見清河公主哭紅著眼趕了過來,身邊跟著趙杰與盛煊。 原來就在景成帝醒來不久,就有宮人立刻將傳消息到長樂宮,清河公主聞言欣喜不已,可當時就坐在她身旁的趙杰與盛煊,兩人神色同時凝重起來。 景成帝從小就特地疼愛河清,趙杰深知清河對景成帝亦是極為孝順與親近,他不忍清河到了承干宮才得知真相,當下就跟她說了景成帝很可能只是短暫的回光返照。 盛煊雖不說話,卻也沉重的點了點頭。 清河知道趙杰從不說假話,更何況帝王的生命又豈可隨意亂說。 聽見之后,當下就哭了起來,十萬火急的拉著趙杰趕到承干宮。 就是不知為何,清河公主都趕來了,三皇子卻遲遲沒有現身。 ※正文完結之后還有番外※ 承干宮寢殿內。 此時的景成帝雖然神智清醒,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看著裴皇后緩緩朝他而來,景成帝雙眼逐漸赤紅起來。 裴皇后一如當年他在裴國公壽宴上所見,依舊是那般美得叫人失了心魂。 膚白似雪,唇如朱櫻,云鬢酥腰,再加上精致絕美的五官,一舉一動都蘊含著惑人心神的美。 然而他自己的生命卻已走到盡頭,甚至連抬起一根手指,連說話的力氣也無。 此時只能狼狽不堪的躺在龍榻上,眼睜睜的看著當年教他一眼鐘情,不擇手段搶到手的美人兒朝自己走來。 裴皇后手里捧著御醫們剛命人熬好的湯藥,在榻邊緩緩落了座。 慢條斯理的扶起景成帝,在他腰后塞了個引枕,動作優雅的喂他服下湯藥。 景成帝清醒時能自己張口,這個喂藥就比之前輕松許多,最起碼,她不用再硬灌。 裴皇后將空碗置到一旁,輕聲說道:“其實,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瞞著皇上,如今皇上就要拋下臣妾,臣妾怕此時再不說,以后就沒機會說了?!?/br> 景成帝緩緩地抬起枯瘦的手,似乎想說些什么。 可惜任憑他的嘴張張合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裴皇后見著帝王如此狼狽模樣,漂亮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當初景成帝不顧她的意愿,肆意的搶取豪奪時,她可比他此時更痛苦百倍、千倍,可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像景成帝,就算再痛苦也不過幾刻,便要撒手塵寰。 作者有話要說: 凌容與(冷笑):趙杰,等孤坐上皇位,清河的婚事就是由孤決定了 趙杰(茫然):? ? ? 第67章 “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瞞著皇上?!?/br> 裴皇后長睫半落, 一雙鳳眼波光瀲滟,素來總是漾著溫柔笑意的目光, 此時看著眼前彌留之際的帝王時,眸中寒意卻比寒冬臘月里刺骨的湖水還要冰冷。 景成帝見到裴嬈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與冷意,猛地瞪大眼, 呼吸突然紊亂起來, 不止心窩里似被一塊大石頭堵住, 面色更因逐漸透不過氣漲紅起來。 僅管裴皇后才喂他服下一碗湯藥,喉嚨卻干澀得宛若刀割, 五臟六腑更似被什么啃咬著一般, 難受痛苦不已。 裴皇后見他如此痛苦的模樣,眼中笑意反而越發濃厚與愉悅。 “當年我與牧郎情投意合,沒幾日兩家就要定下親事,你卻蠻不講理的拆散我們?!?/br> 景成帝雙目赤紅, 因為張著嘴想說什么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嘴角因而流下涶沫。 裴皇后冷笑, 見他分明已沒力氣抬手,卻仍一雙眼直盯著她,瞪得老大的模樣,精致的面龐浮上不耐煩的厭惡。 “你以為你是帝王便能無所不能?”裴皇后低低笑了起來,“可惜你不知道,就算你強迫我當繼后,可我與牧郎之間卻從未斷過?!?/br> “對,這十多年來, 我與他從未斷過?!迸峄屎笞陂竭叺募t木雕花椅上,漫不經心的垂眸看著自己手上的護甲。 景成帝聽見她的話,雙目猩紅得可怕,眼底狂暴的怒火似要從眼眶噴薄而出,胸膛急.促起伏,不停喘||著粗氣。 “不、不……可、可、能?!睉嵟翗O的帝王終于勉勉強強的憋出了一句話。 “皇上就沒想過,為何我生完太子就再也不曾懷上孩子,”裴皇后卻是不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說,“因為我誕下太子不久就喝了絕子湯,就是怕我會懷上牧郎的孩子?!?/br> 原本并不相信這番話的景成帝,本就因身心飽受折磨而痛苦不已,神智又開始渾沌不明,聽見裴嬈提起牧逸春時的語氣整個不一樣,每每說到牧郎二字,目光更是溫柔且盈滿愛戀,已是彌留之際的景成帝,登時動搖起來。 “太子之所以厭女,也是因為當初你帶著沈貴妃出游時,撞見了我與牧郎顛鸞倒鳳──” 景成帝聽見裴皇后的話,登時意會過來當年始終想不透的事。 當年他帶著沈貴妃回宮時,裴皇后說太子遭宮女欺負才會如此,他還想著哪個宮女竟敢如此大膽,可惜當初那些宮女已被裴皇后所處決,死無對證,這件事因而不了了之。 原來是因為他的親生兒子撞見了自己母后與其他男人幽會,才會一見到女子便覺得惡心反胃。 當初裴嬈被他強娶進宮時已非完璧之身,當時他雖憤怒難堪,完全沒想到家教嚴謹的裴國公小女兒,居然敢在婚前就行此等孟浪之事。 可景成帝憤怒歸憤怒,但他本來就是個浪蕩子,再加上當時他實在太過癡迷裴嬈,倒也沒那么在意,反正裴嬈以后只能是他的便好。 景成帝雖能接受自己不是裴嬈的第一個男人,但兩人的孩子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是以在凌容與出生不久,父子倆就滴血驗親過。 若是裴皇后說太子不是他的兒子,景成帝還不會相信,畢竟太子容貌與他有幾分相似。 不論是血脈或是長相,太子是他的親生兒子,此事無庸置疑。 可現下裴皇后說的這件事,景成帝卻不想相信也不行。 景成帝連日來被灌了許多參湯,本就氣血翻涌似要沸騰,原本清醒的腦袋亦隨著身子急速衰敗隨之渾沌不明,根本無法判斷裴皇后的話是真是假。 “這幾年來,每次皇上與沈貴妃出游時,便是我與牧郎最快樂的時候?!迸峄屎竺娌桓纳娜鲋e,可臉上與話里的幸福,卻是那么真。 那真摯又充滿幸福的神色,直教景成帝氣得直透不過氣。 他活著清醒的那十幾年來,從未看破裴皇后對他全是演戲,如今腦子都不清了,就更不可能看得出來。 此時景成帝耳邊只有裴嬈的話,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自己最心愛的女子居然與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藕斷絲連十多年。 他的皇后居然讓他戴了這么多年的綠帽! 一想到這個,景成帝渾身的血液便隨著心底的憤怒,瞬間翻涌堵到了喉頭,梗在喉嚨頭憋屈得就要爆炸。 幾瞬之后,景成帝心中怒氣再也抑制不住,憤怒隨著腥紅鮮血噴薄而出。 原本已氣息奄奄的帝王,此時竟是被活活氣得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血。 景成帝吐完血不久,就仿佛離了水的魚一般,痛苦掙扎半晌,沒一會兒,人就不動了。 裴皇后眸光微冷,面上盡是厭惡之色,唇角的冷笑盡是痛快。 她在景成帝面前扮演了十多年完美妻子,自然不介意在他死前將自己的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 裴皇后靜靜站在龍榻旁,看了已無氣息的帝王靜默許久,方閉眼轉身離開寢殿。 直到踏出寢殿前,她都未曾覺得傷心難過,或是為景成帝流下任何一滴淚。 然,一踏出寢殿,裴皇后卻已是淚眼蒙眬,長睫輕輕一眨,淚珠就撲簌簌掉了下來,轉眼已淚流滿面。 不知情的宮人們,只以為皇后與皇帝感情極佳,兩人在里頭肯定說了許多依依不舍的體己話。 景成帝身邊的老奴早在御醫們趕過來不久,就被凌容與的人暗中看管起來。 現下不止承干宮,甚至可說整個皇城大半都已是凌容與的人,整個皇城都已陷入戒備之中。 候在殿外的芳云見到裴皇后悲傷的流著眼淚,登時也跟著哭了起來。 芳云這是喜極而泣,她家小姐終于解脫了。 跪滿地的御醫早就知道皇上無力回天,已經哭過一次,一聽見裴皇后說皇上駕崩,再度哭了起來,承干宮外一片哭聲。 清河公主聽見自己父皇沒了,傷心難過不已,吵著想要進去看景成帝。 凌容與擺手將人攔下,朝周正抬了抬下巴。 “父皇素來極為注重自己形象,久病多日想必已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清河若是直接闖進去,父皇怕是在天之靈亦難安,周正,你且先進去幫先帝打理干凈,再出來請公主進去?!?/br> “是?!敝苷鈺^來,立刻只身進入帝王寢殿。 趙杰亦在一旁勸道:“公主,太子所言極是,待周公公為先帝打理完,您再進去也不遲?!?/br> 清河傷心不已,轉身撲進趙杰懷中,緊緊抱著他痛哭起來。 一旁盛煊眸色暗了暗,英俊臉龐浮起幾許苦澀。 盛歡見到自己阿兄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不忍,欲抬手將他拉到一旁說一些體己話,手才伸到一半,人就被凌容與拽回懷中。 “這是盛煊自找的,你別管?!绷枞菖c垂首低聲道,話雖說得十分有理,酸味卻毫不掩飾。 盛歡無奈,細白的柔荑輕輕蓋上攬在自己腰間的大手,“殿下真不想見先帝最后一面?” 凌容與冷漠的看了寢殿門口一眼,目光再回到盛歡面上時,已是一片溫柔,“不,孤先送你回東宮,先帝駕崩,要處理的事極多,孤今晚恐怕很晚才能回去陪你?!?/br> 他一面說,一面將懷中人攬著往外走。 就算凌容與即將繼位成為新帝,與盛歡說話時,依舊那般低眉順眼,小意柔情,溫柔得足以令天下間女子皆嫉羨不已。 …… 帝王駕崩,喪鐘還未響起,整個皇城與京城卻已紛紛陷入戒.嚴之中。 景成帝病重之時就已下令太子監國,凌容與不止代景成帝處理朝政,手里更握有軍權與虎符。 被帶回去幽禁于攬月軒的沈嬪,原本還將最后一絲希望寄放在自己的親弟弟沈陸身上,盼著身為禁軍大統領的沈陸能在帝王初駕崩之時,帶著禁軍造.反,將太子首級取下擁三皇子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