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周正已經在一旁搖頭嘆氣,擺手道:“都退下,不用收了?!?/br> 太子妃一開口,太子哪還會拒絕,周正用膝蓋想都知道太子的答案為何。 太子極其疼愛太子妃,懼內素來懼得如此泰然自若,毫不介懷。 果不其然,凌容與又應了一聲好之后,人就下榻,慢步來到桌前用起晚膳。 宮人們退出寢殿后,面面相覷。 已沉沉跌入睡夢中的盛歡并不知道,不過短短一日,皇城之外已經天翻地覆。 這牧婉清與永安侯和離的消息,其實早在她搬離永安侯府不久,就在京城中炸開來。 百姓紛紛臆測為何感情極佳的永安侯夫婦會突然和離,且這和離還是景成帝親下的圣旨,永安侯不想離也得離。 大部份的人,包括京城權貴與永安侯交好的幾戶人家,都猜不到其中緣由為何。 可這寧二夫人卻是心知肚明。 那日牧婉清將寧二夫人叫到永安侯府,說趙舒窈懷了她兒子的骨rou,寧二夫人當場暈了過去,再醒來時,恰好聽見了永安侯夫妻正在爭執。 她不止聽見了爭執,還聽見了永安侯費盡苦心,隱瞞了近二十年的秘密。 有著‘癡情郎君’美名的永安侯,其實是個衣冠禽獸! 他不止偷養外室,戴著面具在世人面前扮演深情夫君,騙了眾人十多年,他還喪心病狂將親女兒給抱出府,將她與外室所生的女兒調包。 真千金流落在外十多年,假千金卻在永安侯府被人千嬌百寵的養大。 寧二夫人雖然在聽完這件驚天大秘密之后,就又立刻昏了過去,可她再醒來時卻還是記得的。 她一回寧府,就立刻將這件事告訴她兒子。 這寧二公子因為趙舒窈一蹶不振,本就心中有怨,如今聽見這個秘密,又此會罷休干休。 寧二因此以這個秘密要挾永安侯,才會一步錯,步步錯。 永安侯雖然手段狠厲,卻也小心翼翼十多年,從未留下任何把柄給旁人,卻在認回盛歡不久后,接二連三的行差踏錯。 先是趙舒窈欲要除掉盛歡反自嘗苦果,又在盛歡回門時激怒牧婉清,讓牧婉清忍無可忍與她撕破臉面。 后是盛翊臻沉不住氣派人找他,永安侯可說被自己護了一輩子,最疼愛的兩個女人與女兒給害得苦不堪言。 永安和夫妻和離消息傳出不久,就又有謠言傳出,說趙舒窈非牧婉清的親生女兒,而是永安侯與外室所生的女兒。 一開始這話沒人相信,直到與牧婉清交好的官夫人上門詢問,牧婉清親口承認,這個原被京城百姓所不恥的真假千金謠言,才如火如荼散布開來,傳遍大街小巷。 京城很快就無人不曉,永安侯以假換真,喪盡天良,才會氣得牧相一狀告上御前,為其妹求來一紙和離圣旨。 甚至就連趙杰都不恥親爹作為,主動舍棄世子身份,太子妃得知自己真正身世,更是難過得不愿再認他為父。 永安侯不止沒了妻,還沒了一雙兒女。 他不再是皇室宗親,相府也不再是他的親家,他甚至因為手下貪污而觸怒景成帝而被暫時停職,早就盯著他的對頭與言官,再次為此事狠狠地盯上他。 這段時間內,他就算被停職,也依舊日日被叫到金鑾殿前接受言官彈劾與承受帝王的怒火。 永安侯可說瞬間淪為眾矢之的,每天忙得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以至于忘了被他安置在外的趙舒窈。 趙舒窈離府出走失蹤已久,一直都只有三皇子派人四處尋她。 可在她為外室女所生這件事被牧婉清證實之后,找她的人一夜之間突然暴增了許多。 趙舒窈就算還是永安侯次女,可外室女在貴女眼中卻遠遠比不上庶女,庶女起碼還是妾室所生,外室女卻是連她們府中的丫鬟都不如。 以往那些被她欺.辱的貴女,以及早就垂延她美色的權貴子弟,幾乎都派出不少奴仆,翻天覆地的找起她。 永安侯雖然將趙舒窈藏得隱匿,可到底還是藏在京城之中。 這三皇子凌朗遍尋不著的趙舒窈,不過沒幾日就被她記恨她的人給找了出來。 趙舒窈被找到的消息,不知為何很快就傳進宮里,傳到了凌朗耳中。 凌朗怒闖東宮那日,雖然見了趙舒窈犯下的罪狀,可在他心中,趙舒窈就算再可惡,她也已經為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罪不至死。 更不用說她腹中還懷著他的親生骨rou,凌朗哪怕對她再失望,也不忍心就此棄她與孩子于不顧。 是以三皇子才會一得到消息,就無視景成帝的禁足令,不顧后果將侍衛打傷,逃出皇宮。 凌朗再不濟,也知道京城里有好幾個紈绔對趙舒窈有著齷齪心思。 他得到的消息很精確,很快就找著了趙舒窈。 可任他找得再快,從那群貴女手中救出趙舒窈之時,她卻也受盡折磨與羞.辱。 凌朗見趙舒窈狼狽不堪,氣憤不已。 貴女們卻一臉無辜,振振有辭。 “三皇子這是錯怪我們了,若非我們從那些紈绔手里搶下趙舒窈,她只會更慘?!?/br> “她要是落到尹家和安家那些紈绔手里,就不只是現在這般模樣?!?/br> 這些手段與似是而非的話語,是趙舒窈以前最愛使的,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被人如此對待。 以前那些貴女,常被她的強詞奪理與羞.辱氣得憋屈不已,如今她倒是全都一一領教回來。 三皇子趕到后不久,永安侯也終于現身。 “臣最近腹背受敵,可謂心力交瘁,實在是護不住這個女兒,臣在此懇求三皇子念在窈兒懷有您骨rou的情面上,將她帶回宮,就算您不要她也得顧及腹中的皇嗣?!?/br> 當時在場的權貴不少,不止有貴女們,還有看戲的,他們聽見永安侯的話紛紛臉色一變。 眾人面面相覷,而后有人嗤笑一聲:“永安侯可真沉得住氣,趙舒窈被帶走時你不現身,等到三皇子趕來,你卻也跟著來了?!?/br> 這趙舒窈消息的確是永安侯想方設法派人傳到三皇子耳里,為的就是將趙舒窈懷有皇嗣之事宣之于眾。 皇上遲遲不肯同意趙舒窈進三皇子府,如今趙舒窈的身世已經傳開,她若進不了凌朗府中,她這輩子便毀了,即便她還是永安侯次女,也不會有任何權貴看得上她。 永安侯身邊親信一個接連一個出事,他自己也非常需要與三皇子搭上關系。 一旦趙舒窈進了凌朗的后院,就算只是個侍妾,朝中攻擊他的人也會有所忌憚。 雖然前前后后還得等上近一年的時間,但只要等女兒誕下皇嗣,他到時又可東山再起。 永安侯算盤的確打得很好,三皇子的反應也如他所料,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凌朗此次不顧后果出宮,早就下定決心硬要將趙舒窈帶回身邊。 他從來就不在意她的身份為何,就如同凌容與從不在意盛歡是商女出身一樣。 對于凌朗而言,永安侯嫡女也罷,外室之女也好,趙舒窈就是趙舒窈,一直都是他喜歡的姑娘,不會因為她的身份地位而有所改變。 可惜永安侯算得再透徹,也算不到凌容與早就在暗中搜羅他的罪證,且已經在不久前上呈到景成帝面前。 錦衣衛辦事素來干凈利落,景成帝將都指揮使急召進宮,初下口諭不久,都指揮使便立刻帶人出宮,四隊人馬分頭而行。 永安侯府、寧家、衛家及刑部尚書府邸,皆有其身影。 錦衣衛的眼線遍及京城各處,永安侯府里尋不到永安侯的身影,很快就找到了這邊來。 凌朗還沒來得及將趙舒窈帶回去,十幾個身穿侍衛服的玄衣男子便將他們團團團住。 永安侯一見到來人身穿深藍飛魚服,面色一變,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就已被人制伏。 “你們想要做什么!”方才還一副勝卷在握的永安侯,此時面色已鐵青難看不已。 原本交談吵雜聲戛然而止,方才趾高氣揚的貴女們在見到人高馬大,動作更是整齊劃一錦衣衛們,更是一臉惶恐的縮到一旁角落。 他們是帝王手中最銳利的一把刀,身上的氣勢威壓皆極為瘆人,不止普通百姓見著退避三舍,就連京城權貴也是對他們極忌憚,能不沾惹就不沾惹。 “本座一切行為皆奉圣意,永安侯與皇商寧家及衛家及刑部尚書貪贓舞弊,盜賣宮廷物資罪證確鑿,我等奉旨對永安侯府封府抄家,永安侯及其家眷一律押入大理寺監獄候審,倘若有任何冤屈大理寺自會還你們清白?!?/br> 永安侯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目眥欲裂,想掙扎卻因雙手被反扣于背而動彈不得。 趙舒窈雖早早就暈了過去,卻一樣被錦衣衛們從三皇子手里押下。 最后,就連凌朗都是被都指揮使親送回宮。 景成帝早料到小兒子為何魯莽出宮,便將三皇子一并交待給錦衣衛,要他們將三皇子完好如初的護送回宮。 此時京城百姓還不知將有大事發生,可親眼目睹一切的權貴們卻知道京城的勢力又要重洗一番。 他們也是此時才恍然大悟,為何牧婉清與永安侯和離時,還要讓一雙兒女與他斷絕關系,原來是他們早就知曉永安侯死罪難逃。 盛極一時,曾于京城橫行無阻的永安侯府大勢已去,將來怕是再也無翻身之日。 …… 翌日,待盛歡醒來時,渾身酸疼不已,卻還是將如意喚了進來。 錦被下不著寸.縷的肌膚,處處皆是昨日意亂情迷時留下的繾綣痕跡,一看就知道被人狠狠的欺負過。 如意替她穿戴衣物時,耳尖泛紅的厲害,不敢抬頭多看她家小姐一眼。 她轉而說起永安侯被補一事。 這曾經橫行京城多年的永安侯父女,已在昨日傍晚,雙雙進了大理寺監牢,等候發落。 盛歡聽見如意的話,心中頓時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滋味。 她突然很想去見見永安侯,問一問他當年為何要那么做。 既然她的娘親從未攔過他納妾,他為何不直接將盛翊臻抬進府,讓她和趙舒窈都能當他名正言順的女兒。 難道是因為盛翊臻只能當妾,趙舒窈只能當庶女,妾永遠得看正妻的臉色,而庶女注定低她一等,所以他不愿迎她們進府? 所以他寧可狠心拋棄她這個親生女兒,而將他真正寶貝的女兒換進侯府,讓她享盡一切榮華富貴,當他矜貴非凡的侯府嫡女。 盛歡覺得這個想法實在過于可笑,不由得搖了搖頭,擺手讓如意退下。 這一動便覺得渾身酸疼不已,昨日的纏.綿婉轉再度呼嘯而來。 凌容與果然是個登徒子! 她忍不住在心中低罵,可半瞇的彎眸卻閃著笑意與幸福光點。 凌容與回到寢殿時,見到的便是美人兒窩在錦被之中,眉眼彎彎,臉上的幸福笑意溢于言表的模樣。 心里霎時溫軟得一塌糊涂。 他方才親自跑了一趙鳳儀宮,為的就是告訴裴皇后,今日盛歡無法前去請安。 裴皇后見到他脖頸間毫不掩飾的抓痕及咬痕,登時心下了然。 她眼中笑意雖盛,卻還是語重心長地勸了兒子幾句:“來日方長,太子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太子妃的身子著想,不該急于一時,以免壞了根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