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既然盛歡的親娘過來了,凌容與便依裴皇后所言乖乖離宮。 他雖仍有點不放心,可他到底還有正事得做。 永安侯與寧家私下溝結,貪贓舞弊一事,他還未上呈給景成帝。 他定得趕在裴皇后生辰宴前,將永安侯送進大理寺監牢,讓他再無翻身可能才行。 …… 盛歡并沒有在鳳儀宮待得太久。 她的親娘牧婉清也是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女兒還沒休息足夠。 牧婉清雖然想與女兒多多想處,卻更心疼她被太子如此折騰,思及此,她忍不住又在心里給凌容與記上一筆。 可太子夫婦畢竟新婚不久,太子初識繾綣滋味,難免失態,況且她的女兒得了夫君的疼惜也是好事。 牧婉清忍了忍,終究沒在自家閨蜜面前數落太子。 就在裴皇后想開口讓自己的貼身宮女芳云,親自將盛歡送回東宮時,卻見芳云掩嘴笑道:“皇后娘娘,這太子身邊的周正周公公就候在鳳儀宮外,太子離去前和奴婢交待過,送太子妃回東宮這件事,交給周公公即可?!?/br> 裴皇后與牧婉清極有默契的對看一眼,而后姐妹兩人,一個掩嘴偷笑,另一個則直接輕笑出聲。 盛歡聽見之后則是愣了愣,而后一張臉再度羞紅起來。 凌容與這是怕她在路上走丟了是不是?居然還讓周正候著她,他自己不用人伺候了么?! 她一時間都不知凌容與這是掌控欲作祟,還是別的。 盛歡羞赧的垂著頭,朝裴皇后福身道:“多謝皇后娘娘體諒臣媳,臣媳不打擾娘娘與母親敘舊,就此先告退?!?/br> 牧婉清看了裴皇后一眼,見裴皇后微笑的點了點頭,才也跟著起身。 她一把扶住已經轉身,欲要離去的盛歡肩頭,湊在女兒耳畔輕聲道:“娘雖然想教你幾招馭夫之術,可我到底被趙承平那混蛋騙了十多年?!?/br> 她一面將盛歡送去鳳儀宮,一面語重心長道:“娘覺得這什么馭夫之術都是假的,夫君若是費盡心機的想要騙,我們再如何提防也無用?!?/br> “所以歡歡,太子若真心對你好,你便以真心回報,來日他若狼心狗肺,你也無需忍耐,當斷則斷,這太子妃之位咱們不要也罷,千萬別委屈自己,不論如何,娘與整個牧府都是你的靠山?!?/br> 說來說去,牧婉清就是怕女兒吃了悶虧不敢說。 若是換了趙舒窈,她肯定不會如此擔心。 不是因為趙舒窈非她親生,而是趙舒窈那性子從小忍不了苦、吃不了虧,一受委屈便會嚷得人盡皆知,半點委屈也不肯受。 可盛歡就不一樣了,打從她回到侯府甚至成了太子妃,她也從未怨怪過盛家父子一句話。 牧婉清擔心她日后與太子有了不愉快,也是像對盛家父子那樣,像個沒事人一樣,什么話都埋在心里。 她現下已經不是永安侯夫人,沒了誥命的身份,出入皇宮也不方便,才會忍不住與盛歡耳提面命幾句。 牧婉清今日進宮主要是見裴皇后,她將女兒送出鳳儀宮外,便又匆匆回頭進去陪著裴皇后。 盛歡見到周正果然如芳云所言,就候在鳳儀宮外等著她。 “周公公怎么不阻止殿下?你怎能不跟在他身邊伺候?!笔g無奈的揉了揉眉心 周正笑了笑,“殿下身旁還有其他小太監伺候著,今天日頭毒辣,殿下知曉太子妃羞怯,要是由芳云姑姑送您回去,您怕是在回東宮的路上也不敢將脖頸上的披帛取下,殿下怕您悶壞了自己,這才叫奴才候在外頭接您?!?/br> 今日日頭確實極好,陽光明媚,萬里無云的湛藍天空灑下點點暖意,分明該是溫意適中的陽春三月,這近午時時卻比往常悶熱許多。 盛歡因為怕被旁人瞧出昨夜凌容與在她身上肆虐的痕跡,可說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就連脖頸上的披帛也都圍了兩圈。 她剛才在鳳儀宮內就覺得有些不適,可又不敢取下,沒想到凌容與卻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還為此細心將周正留下,特地吩咐由他護送自己回東宮。 周正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大太監,雖然盛歡在他面前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知道昨晚周正與如意兩人守了一整夜。 這該聽的與不該聽的,他們早就全都聽去,她如今貴為太子妃,實在不必因為這等小事而在兩人面前也扭扭捏捏。 待盛歡上了轎攆,見身旁就只跟了周正與如意,終是放心的將披帛取下,頓時清涼不少。 三月春風拂面,溫暖和煦,盛歡不止覺得這陽光溫度怡人,甚至覺得這迎面而來的微風里帶著絲絲甜意。 盛歡眉眼彎彎,自成為太子妃后,頭一會兒主動惦記起了自己夫君。 凌容與才離開一個時辰不到,她居然有點想他了。 轎攆上的美人兒面色羞紅,不知道當自己憶起太子時臉上的笑容,比三月里的桃花還要燦爛還要甜。 御書房內,景成帝面色凝重地坐在書案前。 景成帝禁足三皇子,原意是想讓他冷靜冷靜,卻不想,這禁足令才下沒幾日,他就收到宮門傳來稟報,說凌朗不止無視禁足令還打傷了人。 他簡直要被自己這個小兒子給活活氣死。 就在帝王龍顏大怒之際,御書房外便傳來太子求見的通報。 景成帝讓人將太子喚了進來,他端起茶盞抿了口雨前龍井,將心中騰起的怒火暫且壓下。 喝完茶水甫一抬眸,入眼的便是面色紅潤,盡顯少年意氣風發的太子。 景成帝微愣一瞬。 他這二兒子,自三年前遭大皇子所害之后,便一臉病容,面色蒼白。 他還記得當年太子為了求娶太子妃,甚至在御書房前吐了滿地的血,怎么不過數月,這模樣已近有大好之勢。 莫名這娶了太子妃還附帶了沖喜?才會一將人娶進門沒多久,太子的身子便好得飛快。 想到這,景成帝原本被凌朗氣得快生出皺眉的俊朗面容,不由得生出幾分溫和笑意。 可惜景成帝臉上的笑容沒能維持多久,在聽完凌容與的稟報之后,心中原本勉強憋下的怒火,再次翻騰而起來,如驚濤駭浪,波涌駭人。 “太子說,永安侯同皇商寧家貪贓舞弊,盜賣宮廷物資,盜賣獲得的銀兩高達數千萬?” 景成帝額間青筋爆起,臉寒似冰,語氣嚴厲非常。 “太子可知此事有多嚴重?” 凌容與撩袍跪地,薄唇輕啟,肅容道:“兒臣所言千真萬確,且兒臣手中已握有證據,罪證確鑿,望父皇莫待念舊情,盡速將永安侯伏諸于法?!?/br> 話落,景成帝身旁的貼身大太監,將凌容與備好的證據一一呈放到景成帝面前。 書案上證據齊全,且不止有永安侯今年與寧家往來的相關證據,更有歷年來私下盜賣的物資名冊,還有與負責鹽業、銅鐵、茶馬的皇商衛家往來的證據。 歷年下來,牽扯人數盡不計其數,不止涉及兩個皇商就連刑部尚書亦牽扯其中。 凌容與之所以能輕易查得這些證據,自然是因為這些事在前世他就做過一次,只是當時永安侯極其狡詐,最后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可這一世永安侯尚來不及脫身就被凌容與爆了出來,恁是景成帝再如何賞識永安侯,也絕不允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威權。 尤其這六大皇商,居然就有兩個與永安侯互有往來。 簡直罪無可赦,且凌容與呈上的罪狀,條條都戳中景成帝最介懷且無法忍容的部份。 景成帝越看越憤怒,最后一拳重重捶在書案上,震得杯中茶水四溢。 “來人,即刻傳錦衣衛都指揮使入宮,刻不容緩!” 帝王嗓音森寒至極,充滿著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 待凌容與再度回到東宮時,已是晚膳時間。 他進到寢殿,周正伺候著他換上常服之后,卻四處不見盛歡身影。 “太子妃人呢?”凌容與眉眼淡淡,漫不經心地問著。 周正笑吟吟道:“太子妃說想為殿下燒菜,如今人正在東宮的小廚房里,殿下──” 凌容與聽見盛歡人在廚房,臉色驀地一變,揮開周正,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的小嬌兒,什么都好,不止人漂亮,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對他也溫柔,可她唯有一樣不太行,就是不會燒菜。 凌容與還記得前世她也曾說要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結果下場就是她差點把廚房給燒了,將他和盛家父子嚇得半死,爾后他們三人再也不許盛歡接近廚房。 這不會燒菜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如今貴為太子妃,三餐自然有廚子照料,可周正居然說盛歡想為他燒菜。 凌容與一想起前世廚房的慘樣,以及盛歡一身狼狽還差點受傷,被自己嚇得不輕淚眼汪汪的模樣,便是一陣心驚膽跳。 最后甚至將周正拋下,直接使著輕功趕了過去。 小廚房雖沒凌容與想象的那樣,但狀況也好不到哪去,不過好歹這廚房沒有像前一世那樣被燒毀。 宮里的廚子畢竟經驗老道,一聽太子妃想自己燒菜,就打起一百二十萬分精神,手把手的教著盛歡。 最后終是勉強的做出一道當歸山藥香菇雞湯,這還是最簡單的熬湯。 周正氣喘吁吁的趕到時,太子妃已經被太子帶走了,只留一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一伙人,其中包括如意。 這周正畢竟見多識廣,立刻想到太子為何會如此急匆匆的趕過來。 他懊悔的拍了拍頭,心想自己差點就闖了大禍。 可太子與太子妃才成婚不過沒多久,他又是如何得知太子妃廚藝不精這件事? 另一頭,還來不及邀功的太子妃,已經被氣急敗壞的太子殿下抱回寢殿內。 寢殿房門緊閉,再轉眼,太子妃已似一只小奶貓般被扔上了床榻。 盛歡活了兩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缺點在哪,可她今天就是特別想親手燒菜給凌容與吃。 要不然她也不會忍著全身酸疼,還要去小廚房搗鼓半天。 床榻前的少年俊容微冷,沒有平常的溫柔笑意。 盛歡見他冷著一張臉上榻,伸手過來要抓她時,連忙嬌聲軟語地替自己澄清:“我這次沒將廚房給燒了!” 凌容與:“……” 他是怕她把把小廚房燒了或毀了么?他是擔心她一番折騰會傷了自己! 凌容與薄唇抿成一直線,好氣又好笑,卻在掃過少女雪白脖頸間上的紅痕時,什么氣也沒了。 昨日盛歡滿臉緋紅,美眸瀲滟,卷翹的睫毛掛著淚珠,細碎如小奶貓的嗚咽,嬌聲細語地喊他夫君的楚楚動人模樣,猶在腦海之中。 她的唇與她的一切,皆是那么地柔.軟與溫熱,嬌澀羞甜得令人還想再嘗一遍。 凌容與鳳眸晦暗,將人攬進懷中,淡淡問:“你早上不是才在抱怨身子難受,為何一回頭就又跑到了小廚房?” 盛歡想起個己為何突然興致勃勃,面上又是一紅。 她不想告訴凌容與,是因為他今日幫自己畫眉,還讓周正留下來接她,才會突發其想也想將前世一直學不會的廚藝給學好。 就像他曾為了她努力還不著痕跡的對她好一樣,她也想為他努力,然后給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