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翻過那對瘦削的肩膀將他拉進懷里，他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反抗嗎？捂著臉不讓他看嗎？……他到底在倔強什么，有什么可倔強的，他不是都看過了嗎？連他最軟弱的時候都看過了，還會差這個。捉住他的手強行拿開，沒有用什么力道，他已經對他溫柔了很多，

    “我弄疼了你嗎？”

    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憋過臉一直沒有看他，晶瑩的液體卻不斷的從那雙眼眶里溢出，心疼。

    “那為什么哭？別哭了?！币贿呎f著一邊替他拭去眼角不斷往下串的眼淚，才擦掉就很快被打濕了……

    他檔住了他的手，自己用手背笨拙的擦著眼淚，一遍又一遍，全策甚至感覺到他在試圖掙開他，不是他手握住他的肩膀讓他無法動彈，他肯定已經逃得遠遠的。被他擋開的手停在半空尷尬的不知所措，最后還是撥開了那只孱弱得手，他的手背已經濕潤了可是還是無濟于事，臉上只是被淚水弄得跟花貓似的，將他擁得跟緊，一邊細致的擦拭著那些怎么都擦不干的眼淚，

    “你不要再擦了，臉都紅了?！薄?/br>
    這時，他總算是有了反應，還是累積了很久的勇氣才那么用力的突然掙扎起來，然后奮力的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沙啞的聲音顫抖得如同破碎的風鈴，

    “你不要這樣子！不要對我那么好！不要！”

    ……停下手上的動作，，全策有一秒空白……無話可說，被他掙脫出的懷抱空蕩猛列的罐著冷風，他看著他，淚流滿面卻是倔強無比，

    “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不要再這樣對我。不要再給我希望。你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再對我好……”那對肩膀由最初的輕顫到現在劇烈的抖動，雙手死勁的拽著床單，劉海下是一張如何痛苦的臉，全策看到那一滴一滴的晶瑩墜落砸在潔白的床單上，濺得他手忙腳亂，顛覆所有?！活櫼磺械南胱柚顾念澙?，阻止那開滿的水蓮，阻止那些讓人心痛的句子……伸出手撫上那頭柔順得發絲，讓他仰起頭露出悲傷的瞳孔……湊上去覆上那張微長的唇瓣，只想咬住他……溫暖他……細細地添著那小巧的唇，撥開松動的牙，他的舌竄了進去，一點一點地，融化他，也融化了自己，慢慢挑起他的舌，那應該是和他追逐纏繞的，現在卻太過順從了……

    幾秒鐘的空白之后，傾澈立刻反應過來此刻的狀況，猛的推開全策，

    “不要！不要這樣！……”手舞足蹈的劃傷了全策的臉頰，一道小口很快再白皙的皮膚上生動起來。然而全策卻是靜靜的看著眼前歇斯底里的人，眼里仿佛閃爍著壓抑的陰霾，以及強大的悲傷。

    “你怎么能這么對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拼命的擦著自己的吻過嘴，由于太用力讓嘴唇都有些紅腫起來……他怎么可以吻他，怎么這么做，“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你怎么可以這么輕易的就……”就躲著他的初吻……那是他的初吻，對他來說唯一重要的東西了……

    “傾澈?！比吲擦伺泊?，想說什么……可是到底要說什么呢……

    “我知道，這個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你的關心你對我的好都只是你可憐的施舍……我都知道……”他抱著膝蓋以一個封閉的姿勢面對全策，全策卻不敢觸碰那雙漆黑的眼眸……“……我多希望我是個女人……這樣就可以有理由乞求得到你更多的關心?？墒俏也皇恰阏f男人之間做什么也不會懷孕，都是那么痛，為什么她們可以，我卻只有痛……”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聽到從他嘴里說出這么殘忍的控訴，全策只覺得這些句子像把刀子狠狠的捅著他的心臟……痛得無法呼吸……

    而他像是沒聽見似的，夢魘般的呢喃著，沙啞的嗓音拉扯著全策的靈魂，快要撕裂了…

    “你都不懂，你都不懂，你不會懂，你不知道那對我有多重要……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沒有了家人，沒有家，沒有自尊，沒有純潔，沒有愛……”

    原來不是他不提就會真的當一切沒有發生過，他最后還是聽到他的話在那天車上……他沒有揭穿他，他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獨自隱忍著，自己舔拭著傷口，他懊惱他的痛卻得不到他任何的回報……他太讓人心痛了。心痛的眼眶發酸。不在意是否這樣做會再次傷害敏感的他，全策考慮不了那么多，他只能憑著大腦行動，伸出手臂將那個瘦弱的人擁進懷里，再也不讓他掙脫，

    “你不是什么都沒有！你有家人，我會把你的家人都還給你，還有你的家！”

    懷里的人果真聽到他的話后沒有反抗了，手攀上他的背，拉著他衣服輕扯著，震驚又不安的問他，“你說你要把我的家人還給我？”……是什么意思……他不懂。

    ☆、第九十三章 一分鐘

    “少爺，出什么事了？”

    辰被房間里傳來的聲音驚倒，警覺的過來看看，推開門就看到全策抱著傾澈坐在床上。雖然那張臉被他扣在懷里看不清，那凄楚的哽咽讓辰無法忽視。

    “傾澈怎么了？”記得這孩子昨天都好好的，怎么才一夜功夫他就脆弱成這樣，到底他們之間遇到了什么事。不會是少爺責罵他了？還是打他？辰想問，卻被全策阻止了，低聲命令透著急切，

    “把許池叫過來?！?/br>
    “是?！?/br>
    辰從來沒看到全策如此慌張過，向來鎮定自若目空無物的男人剛剛分明透著著急和憂慮，擔心在緊皺的眉宇間歷歷在目。辰趕快去打電話，一刻都不耽誤。

    此刻，全策對于蜷縮在自己手臂間類似小蝦米的生物正不知所措，那聲聲凄楚的抽泣每一次都牽動他的心肝肺，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令他措手不及。第一次見到這么能流淚的人，就像水龍頭似得，說來就來，卻怎么也都關不掉。

    全策從來不會安慰人，更不知道如何哄人開心，當下只能將他圈在手臂里，強硬又笨拙的說著類似于安慰的話，

    “只要你不哭，我就讓你回家?；啬愕募?！”

    ……

    小孩詫異的看著全策，霧氣氤氳的眼里鑲滿了茫然，“我的家？真的？”

    “真的！我讓你回到你父母身邊過你該過的生活?！?/br>
    全策覺得這是他的底線了，是對他最后的恩賜，也是對自己的救贖。用一場突兀而又沖動的釋放來解放自己和夏傾澈，讓一切歸零又重啟。

    ……只是他事與愿違，他沒有聽到如愿以償的回應，而是小孩的驚慌和茫然，

    “為什么，你不報仇了？你不恨我了嗎？還是……我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全策無奈，手臂收緊了些……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他們不是XiongDi，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和他只是個陌生人，沒有相同的血液，沒有仇恨……倘若沒有這些牽畔的束縛他們之間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他們會不會有他口中說的那些東西，純潔，還有愛……如果真有上帝，那么上帝會不會都不忍看他們之間如此痛苦的糾葛，既然那么痛苦，就放了吧，嘆了口氣，

    “我沒有辦法不去恨你，恨那個男人……可是……我同樣沒有辦法完全不在意你……”留在他記憶里以及骨髓里的東西混合著他內心日漸上漲的思緒每日的折磨著他，讓他一會兒正常一會兒又瘋癲……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全策告誡自己，這種折磨每天都在增加，他必須在這一切還未萌芽前扼殺。

    他不是同性戀，還彼此有著血緣，卻無法抑制的被他吸引著。這太荒謬了，太不可思議了……就像他聽到他說他想像個女人時一般荒謬得格外疼痛。

    “你只要離開我，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可以去上學，可以交很多朋友，可以不用再害怕我打你罵你……”可以每天笑著，每天的每天，再每天，然后他們就永遠沒有牽畔了，不會再相見的兩個人怎么會有牽畔呢？

    “可以嗎？我……我已經不在是以前的我了……我還能交朋友，還可以上學？還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你還是以前的你，一點都沒變……”只是瘦了很多，白了很多，弱了很多，蒼白了很多……“你還是那么干凈純潔，沒有人會拒絕與你交朋友的。他們都會對你很好，至少比我對你好?！?/br>
    “可是，我很怪什么又都不會，我只會惹麻煩，只會哭，他們會討厭我，厭惡我……”他還在說著自己的不是，就好像他身上就沒有優點似的一文不值，全策有些急躁起來，

    “別這樣說自己?！?/br>
    感覺懷里的人輕顫了一下，隨即再開口時，盡是無奈，“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

    “……”沈默，全策想起了叁年之前的他，那時他整個人像是沐浴在陽光下的天使，揚著燦爛得笑容站在人群中，被簇擁著走過他身旁，他是快樂的開朗的活潑的，他的笑容能感染周圍的一切讓人也沈浸在他的喜悅中，他成績優秀因為每次他都能看到那個男人給他買禮物作為獎勵，他人緣很好，因為每次都能看到他身邊圍了一群男男女女……他很善良，因為他看到他把糖塞給了路邊的乞丐，其實他自己也沒剩多少?！刑嗵嗟膬烖c，多到數也數不完，是他，是他將這些優點通通抹殺，讓他們都變成了蒼白的回憶……他剝奪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優點還有他的純潔……嘴角挪了挪，想說點什么最后還是變成了那叁個字，

    “對不起?！彪m然是遲了些。

    然后如愿以償的聽到他在懷里悶聲的抽泣，感覺衣襟的冰涼，他這次沒有阻止他。讓他盡情的在懷里哭泣……他知道他有多難過，有多想痛快的哭，這些液體總是圍繞著他讓他以為他是水作的，……哭吧，哭吧，哭完了我們就該說再見……

    永遠不見。

    ******

    夜色旖旎，金色光束暈染兩抹交疊身影……

    “我想問你……”更咽使他泣不成聲，只能依稀聽清。

    “什么?！焙軠厝?，全策抬眸看著鏡子里陌生的自己，從未有過的溫柔在眼底蔓延。

    “剛剛那個…是…是吻？”仰著頭，張著哭得紅腫的眼睛望著全策，期盼讓全策無法再逃避，點點頭，

    “當然?！币粋€不算完美但很完整的吻。

    小孩羞紅著臉撇著嘴，“……我的初吻?！?/br>
    “我知道?！碑斎恢?，婆娑著他的唇，全策還能感受到他嘴里的香甜，那是他這輩子最不能忘記的瞬間。如果他不是他哥哥，他不是他弟弟，他們會有可能不一樣的結局嗎？他不僅要走了他的初吻……還要走了他的一切，算起來，他什么都是他的，一點不?！?/br>
    “那么你可以對我好一點嗎？”還是卑微的，到走了他還是這樣，全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他傷得太徹底，扯了扯嘴角，

    “恩?！彼蝗挥X得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那該有多好……一開始就對他好，不是很好……

    而這畢竟是結束，不能再讓相同劇碼上演，全策做的決定，決不更改。

    傾澈安心的把臉埋在他胸前，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小孩放肆的動作全策很難看到，卻覺得心頭一酸……這樣就心滿意足了？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