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逆襲[重生]_分節閱讀_106
“爹,好多人啊,真熱鬧!”容佑棠故意拿話岔開養父永遠解不開的心結,笑瞇瞇道:“昨兒我還覺著您和順伯給收拾太多東西了,沒想到他們更多!” 的確,聚賢一正二偏三門全開,門前排著一長溜監生及其親友,個個提著大包小包。但略一觀察,即可發現人群明顯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由好些家人家仆簇擁,神態放松愜意,高談闊論,舉手投足間隱帶傲慢驕矜,有些正不耐煩地抱怨通行檢查太慢;另一部分則沒有親人陪護,他們三三五五站成小圈,親切友善交談,一個圈一種鄉音,臉上多半浮現興奮憧憬、躊躇滿志之色。 這個容佑棠大概知道:按律,只有貢生或蔭生才有資格入國子監讀書。貢生是省州縣府從當地選送優秀生員入京深造,不出意外即有真才實學,志向遠大;蔭生則分成三類:家里有錢的,為例監;家里有權的,為蔭監;為國捐軀的英烈之后,為難蔭。所以,蔭生們素質不一,畢竟他們本就不是靠自己進入國子監的。 那么自然而然的,監生中的貢生和蔭生之間,必定有無形、甚至有形的隔閡。 容佑棠十分的汗顏:容家既不夠有錢、又無權,他雖憑真本事下場得了個秀才功名,卻是憑借慶王才得以入學。 我應該算蔭監,是慶王托關系送進來的——殿下昨夜帶人到我家做什么???爹說他還進臥房了,可為什么沒叫醒我?晚上得去王府一趟,問問清楚,別是有要事。 “新開年,地方選送的歲貢生入京,赴今年秋試,自然人多。咱們走吧,去排隊?!比蓍_濟對這些很熟悉,倘若家里不出意外的話,他長到容佑棠這歲數時、也有可能以貢生身份入京深造的。 國子監是所有生員的夢想。 “哎!”李順左右手各提著行李,他匆匆往前,挑了離得最近的右偏門,排在人群隊尾。 “爹,我來?!比萦犹膿屵^大包行李,學其他貢生的樣子,挎在肩上。 “薦書呢?”容開濟小聲問,極其嚴肅地囑咐:“這個千萬千萬要保管好!”慶王殿下仁厚愛才,托外祖家定北侯府的名額開具的薦書,千金萬金也買不到,堪稱無價之寶。 容佑棠拍拍胸膛:“放心吧,我貼身收著的?!?/br> “這就好?!比蓍_濟調整心情,摒棄感傷緬懷,開始細細教導孩子入學后為人處事的種種道理,事無巨細,一開口就停不下來,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掏出來、一股腦兒全塞給兒子,好讓他順利平安地學有所成。 日上林梢,長長隊伍緩慢往前挪,人太多了,無數嘴無數舌,不免喧嚷煩躁,已有不少人抱怨發牢sao。 容佑棠家來得還算早,排在右偏門,他倒不覺得無聊,也屬好奇躊躇滿志的那一類監生,聆聽養父教誨之余,興致勃勃悄悄打量同窗們,他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聚賢一正二偏三門同時通行,剛才沒仔細全局地看,現在發現、好像排隊的人有分別? 陸續有監生成群結隊涌進來,絡繹不絕,都得排隊。有個明顯是老生模樣的,帶著兩個同鄉新生,經過容佑棠時說:“……無需擔心,總會熟悉的。走,先帶你們去入學造冊,拿好貢生薦書。哎,回來,不是偏門,是正門,偏門是那些人走的?!?/br> 那些人? 容佑棠心念一動,電光石火間領悟過來:貢生正門、蔭生偏門? 我天!不是吧?好、好明顯的、的……不過沒辦法,寒窗苦讀和家世蔭庇,本就有區別。 容佑棠努力自我訓導,趕緊前后左右看幾眼:還好還好,前后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應當是一類人,應當是……吧? 很快的,他就徹底放心、相信自家沒排錯隊伍了: 因為周明杰、周明宏兩兄弟呼朋喚友地到來,動靜很有些大:他們自末尾開始,與認識的公子哥打招呼,熟絡友好交談,穿著書生袍、頭戴方巾,很有些讀書人的風范。他們一路走一路攀談——直到發現排在中間的容佑棠。 慶王的臠寵小廝?他怎么也來了?看來慶王是真寵愛他,竟把人塞進國子監,學成出來,少不得又給個官做。好慷慨大方! 周明杰只驚訝瞬間,隨即綻放熱情笑臉,熟稔道:“容賢弟也來了?今后你我可就是同窗了,若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我雖不才,卻入學三年余,總比你熟悉些?!?/br> 賢弟?哼,血緣上你我還真是兄弟。 眾目睽睽之下,容佑棠身為新生,少不得對老生拱手為禮,僵硬道:“多謝周公子美意?!?/br> “哎,”周明杰風度翩翩擺手,笑曰:“既做了同窗,不嫌棄的話,喚一聲兄吧?!?/br> 容佑棠五味雜陳,意味深長地望著早把自己這個庶弟忘得干干凈凈的嫡兄,好像自己和娘親從未在周家出現過一般。 四年前容佑棠搖身一變,從“周明棠”變成“容佑棠”,造化弄人啊,昔日多看幾眼庶弟都覺得跌價的周家嫡長子,如今這般親昵友好地籠絡庶弟。 “周公子客氣了?!比蓍_濟一見周家人就渾身不自在,他畢竟只是養父,時刻警惕周家有朝一日搶奪兒子。遂生硬客套道:“前面可是二位的家人?他們在喚了?!?/br> 周明杰兄弟倆當然不知道容家父子的心事,信以為真,周明宏臨走前也道:“你剛入學,必定分在癸讓堂,我就在你前面的恭辛堂,我哥已升至溫己堂,有麻煩隨時來找啊?!?/br> 容佑棠笑笑,不置可否,感慨非常,目送曾經對自己厭惡鄙夷隨意折辱的嫡兄們離開。 “幸好不用跟他們分在一起?!比蓍_濟吁了口氣,深切擔憂兒子被欺負或搶走。 “就算分在一起也不用怕,同窗眾多,我不是他們重點拉攏的關系,那些勛貴朝臣之子,才是他們感興趣的?!比萦犹膶捨康?。 “也是?!比蓍_濟深以為然。 夠資格的人家都會想方設法把子孫塞進國子監——不一定能飛黃騰達,但錦上添花沒問題,只要有心,總能結識權貴,將來不管走什么路都能遇見同窗。 到了日上三竿的時辰,太陽反而被陰云蒙蔽,天色暗沉沉,雪花飄落,寒風四起。 變天了。 排隊等候的人心情當然受到了影響,紛紛想法子遮擋。 這時又顯出貢生與蔭生的區別: “爹,您快披上,這是順伯的?!比萦犹呐芑伛R車把披風雪帽拿來,照顧家人抵御寒冷。 這一列蔭生中,無數家仆奔走忙碌,細心周到伺候自家公子哥,夸張些的,甚至連熱茶手爐都帶來了。 正門排隊的地方貢生們自然看不慣,紛紛面露鄙夷,大部分目不斜視,僅穿著棉袍、提著書箱和行李,昂首挺胸傲然直立。小部分則低聲忿忿地罵:“哼,紈绔作派!” “托了老子娘才進來讀書的,有甚風骨?” “既如此,何不在家好生躺著、把名額讓給飽學的寒門生員?”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與無恥之徒談,如對牛彈琴一般,罷了罷了?!?/br> …… 容佑棠緊緊披風,往左跨步,擋住家人。對于種種制度,每個人都有看法,但除了制定者之外,誰說的都不算。而容佑棠算是受益者,更開不得口,他能理解地方貢生的憤懣不滿,也十分同情,可惜愛莫能助。 我能進國子監,算機緣巧合,得了慶王殿下襄助,但也是有艱難奔走、輾轉打聽作為前提的——在那之前,倘若我天天躺家里睡懶覺、只會白日做夢的話,根本碰不到貴人,就算碰到了,貴人也不會幫忙。 世間沒有絕對的偶然! 容父看出兒子心思,遂溫言勉勵:“讀書入仕,最終憑真本事,不靠嘴上功夫?!?/br> 李順也看出來了,但他理直氣壯得很:我們家少爺就是有真才實學的,各方面出類拔萃,文韜武略,提筆寫文章,上馬能剿匪——否則怎入得慶王殿下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