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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的毒毫無疑問是緩慢性的,也是十分成功的,即便修為高深如掌門,也沒發現沈如初的死亡異常。 若不是這次真相被葉從一揭露出來,其實這件事情可以瞞的很好,他也沒必要為了彌補誰而去冒充兇手。 而此時,玄衣女子聽了他的話,突然冷笑一聲。 女人回過頭,從背后看,她的手臂蒼白。但一看正面,卻發現這張臉顯然已經變成了兩幅面孔。 一半仍舊是蒼白的,而另一半,卻是烏青腐爛的,無數的血泡聚集在她臉上,密密麻麻,甚至還能從那一半臉當中鉆出細長的白色蟲子。 這絕對是一張令人惡心,且晚上會做噩夢的臉。 石無衍不由的將臉別向一邊。 女人冷睨了他一眼,有些不屑?!拔液螄L需要你的假好心?” “這毫不避諱的嫌棄,可和以前你對我濃情蜜意的模樣,大不相同呢?” 石無衍沉默不語。 三十年前,他曾前往藥王谷,短暫拜入醫圣門下,學習醫術,而在那藥物谷之中,除了醫圣以外,還有一位老毒怪。 說來也好笑,醫圣與毒怪素來不對盤,可他卻和老毒怪的徒弟月娘,也就是現在站在這里的女人日久生情。 那時的月娘嬌俏可愛,言語間瀟灑直爽,是他一眼便愛上的人。 兩人相交四年,雖未定終身,倒是早已確認了情意,感情甚篤。 只是后來石無衍發現,她所喜歡的女子,逐漸開始隨了那老毒物的性子,陰暗猜忌,并且兩人一醫一毒,價值觀也有所不同。 在繼續忍受三年,只換來月娘越來越變本加厲后,他決定放棄這段感情。 七年的情意,隨著他的不辭而別而單方面宣布告終。 月娘沒來找過他,他后來聽說,月娘好像懷了孕,又好像只是謠傳,說不準! 若是她有了身孕,生下的孩子也應該和沈如初差不多大。 自兩人分別后,二十三年過去了,他不知道月娘到底做了什么,才把自己搞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但他知道,她會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一定是因為他。 從十年前開始,他便會每年都收到一個被月娘下了毒的試藥人,兩人開始一來一回的較量。 石無衍覺得自己并無什么大的過錯,若真有當年不告而別拋棄她的錯,那么他今此一舉,也算是償還了。 他做到了他所能做的,并順帶提醒她她應該注意的,至于她聽與不聽,都與他再無關系了。 月娘看了眼他離開的身影,臉上說不清悲喜,低下頭又繼續擺弄著手里的小瓷瓶。 太陽漸漸落了山,石無衍已經離開了許久,山洞的石門再次被人打開。 而這次,所有的毒物都做出了攻擊姿態。 “你來的還挺快?”女人的聲音從山洞深處傳到門口。 進山洞的不是別人,正是昆虛派掌門,清虛子。 這是一場早已知曉結果的戰爭。雖說過程打的激烈,但到底以清虛子的獲勝而告終。 他向來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從未真正殺過任何一個人,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廢了月娘的一身修為與毒術,讓她再也無法再進行修煉。 月娘落寞躺在地上,有些諷刺。 這樣的結局,對她一個把毒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人來說,無疑是最致命的。 今日不是十五,晚上的月亮卻分外的圓,似乎在為這個故事拉下一段完美的序幕。 一位穿著昆虛派門派服的女子在掌門離開一會兒后,輕車熟路的進了山洞,用腳踢了踢地上重傷的女人。 月娘睜開眼睛,漆黑如夜一般的眸子,里面有苦笑,有難過,有不舍……萬分復雜。 匕首在夜色里泛出銀光,然后驀地一刀捅進她的致命處。 “就到你為止吧!”冰冷漠然的聲音在夜色里尤其刺耳。 月娘聽了這話,卻忽然笑了起來,她躺在鮮紅的,恍若玫瑰花一樣的莊園里,明明月色照不進來,但又好似看見了月光。 三十年過去了,這是她第二次落淚。 第一次,是石無衍離開的時候,她望著漫天星辰與月色,不顧形象嚎啕大哭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個青春正好的姑娘。 第二次,便是現在,她已經是個丑婦了,而面前之人,對她毫無眷戀,甚至還無比慶幸她死亡的時候。 她想,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想,若是她沒有師從老毒怪就好了。 其實她并不愛毒,她不過也是老毒怪的實驗品,只是在她還怕蜈蚣都怕的要死的時候,便被丟進了萬毒窟,從此萬劫不復。 若是石無衍當初肯帶她走的話,結局也會不一樣吧? 她最后閉上眼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年輕時的她,也曾風華絕代,也曾萬人追捧,但,她選擇了石無衍。 石無衍會告訴她,天上星辰的名字。 石無衍會背著她,在藥王谷的林間奔跑。 石無衍曾為她編了個花環,對她說,他愛她。 她有千般的懷念石無衍,便有千般的放心不下眼前殺掉她的人,她只能在臨終前說一句?!皠e和我一樣!” 雖然,或許有些晚了。 其實,也真的是晚了。 那人最終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踹了踹她的尸體,臉上帶著笑:“終于,可以結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