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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緊挨在一起的小鬼立刻飛天的飛天,遁地的遁地,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鬼舉著嗩吶,吹起高亢明亮的送嫁曲調。除此之外,飛天的小鬼吊著花籃子,往地面撒著白色的花瓣。四輪狗車上掛著的銀色鈴鐺在不知道從何處趕來的風的吹拂下,叮鈴鈴地響。 白色的花瓣落在兩人鮮紅的嫁衣上,仿佛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忽然有了顏色一樣。 印兒攤開手,見落在她掌心的嬌嫩花瓣,她第一次意識到冥界是只有黑白二色的,孟婆和那些小鬼,她們穿得花枝招展的,似乎是在無聲反抗著什么。 “千晛jiejie,”印兒跟著千晛并肩,一步一步地慢慢坐進四輪狗車里,她忽然蹙著眉尖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嗩吶的聲音太過熱烈奔放,“我忽然有點高興?!?/br> 雖然剛剛還用力拒絕這個場面的到來。 千晛見狗車邊的小鬼送給她一束白色的花,有些局促不安地接過,她偏頭“啊”了一聲:“你剛剛說什么?” “……”印兒盯著那束用白色紙錢折成的花,舔了舔嘴唇,“我說,你就算涂著兩坨橘色的腮紅和抿著一張烏黑的嘴唇,也挺好看的?!?/br> 千晛把腦袋偏向一邊,夸獎別人應該直接說“你挺好看的”,把不必要的外貌描寫去掉! “兩位姑娘,坐穩咯!”孟婆笑瞇瞇地朝后面望一眼,騎著她的坐騎惡鬼,領著兩人絕塵而去。 八條狗一只比一只叫得大聲,來自地底的風“呼啦啦”地吹。 “哎,千晛jiejie,你說元懷冬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印兒迎著風感慨道。 “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千晛盯著印兒,表情嚴肅,“我猜,或許和北陰大帝有關?!?/br> 印兒試圖抓住風:“具體說來?” 千晛想了會兒,開口道:“酆都是冥界的地盤,卻被夢神籠罩。閻王爺非但沒反抗,還要求將死的活人進入酆都城內,要他們入夢?!?/br> “這么多鬼魂不入地府,會極大地影響冥界的生存。然而閻王爺仍舊照做,這是不是說明夢神的幻夢之境有一個閻王爺也必須服從的人物?” “就是傳說中不見蹤影的北陰大帝!”印兒忽然想起自己初到酆都,在碼頭望見的酆都城上的寶塔幻影,“冥妖二界爭玲瓏,是不是也和玲瓏塔有關?!?/br> 她蹙著眉尖自言自語:“妖?那怎么扯到夢神頭上來的呢?” 她抬起頭望著千晛,若有所思:“你說,元懷冬在剪刀地獄給我們準備的誘惑是不是在模仿夢神的夢,那些走進夢里的活人因為承受不住打擊或者禁受不住誘惑,不得清醒,而永遠留在了夢中?!?/br> “他們在考驗我們?!鼻伳碇鴳牙锏募埢?,輕輕哼了一聲。 “所以,我們算過了那一關?那……這成親,又是什么關,”印兒話還沒說完,便聽孟婆扯著嗓子唱起來,“二位姑娘!下車,上路了!” 巍峨高聳的兩峰之間,一道狹窄的關隘橫亙其中,那關隘很窄,其間不過三十步。白色的瘴氣環繞四周,四下鴉雀紛紛悲鳴。 這道門是窄的,這條路是長的。 世間每一天有那么多人會死,怪不得活人怕來到此地。萬一被那些死去的鬼擠進鬼門關,可不就真丟了小命。 印兒偏頭看了眼千晛,猶豫地問道:“千晛jiejie,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千晛詫異地望她一眼,沒有說話,慢慢把手伸出來。 印兒記得送葬的人唱的那首歌,她不知道走完這一遭,等她們的是什么,但是她還是覺得此刻有些高興,她晃著腦袋輕輕哼著:“我與你踢倒鬼門關,打開這槐安路,把一枕南柯省悟。再休被利鎖名韁相纏住?!?/br> 千晛聽著這聲音,不似平時咋咋呼呼的,而是像流淌在山間的清泉一樣,細細的,輕輕的。她在心里跟著她哼著,面上跟著她淺淺地笑著。 走過鬼門關,踏盡黃泉路。 黃泉路上搖曳著的花現如今還是白色的…… 孟婆手執一碗孟婆湯站在奈何橋頭:“很多癡情人寧愿跳入忘川,受百世惡鬼蛇蟲折磨,苦苦等候,都不愿輪回轉世忘掉生前愛的人?!?/br> “姑娘,覺得值得嗎?” 印兒盯著那一碗苦澀的湯:“我從來不會苦苦等候?!?/br> 孟婆笑了一聲。 她轉頭去看千晛:“姑娘,覺得值得嗎?” 千晛看了孟婆一眼:“我未這般愛過人?!?/br> 孟婆又笑了一聲。 “二位,請?!泵掀潘に槊掀艤?,側身讓路。 印兒和千晛走在奈何橋上,腳底是存在了千萬年的忘川。忘川之中,似乎有各路癡情兒女的哭聲。 印兒皺著眉頭笑起來:“千晛jiejie,你未這般愛過人?你如何判斷模糊不清的過去的?” “那你又是如何判斷還未到達的將來?”千晛抬起眼皮子笑道。 印兒撇撇嘴,隨意笑了兩聲,因為那問題她答不出來,她就胡說八道,反正她們又不喝孟婆湯。 兩人走至橋頭,橋頭矗立著一塊干凈的白色大石頭。 印兒回頭,沖孟婆喊道:“就這玩意?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在上面刻名字嗎?” 孟婆揮手笑道:“不用,往前走吧!別回頭!” “哦!”印兒沖孟婆揮揮手,轉身和千晛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我猜,待會兒我們會掉進閻王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