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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覓爾不知道它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甚至不確定它還能不能醒過來,但林覓爾知道只要它還能自己吞咽,她就有希望,有希望等到它睜眼的那一天。 林覓爾竭力收斂著悲傷的情緒,故作輕松的調侃它道:“元宵,你不是最討厭喝藥了嗎?你再這么躺下去,我就只能再多給你加幾服藥。喝一碗,多一碗?!?/br> 林覓爾再也忍不住,眼淚無聲的滑落,她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元宵,醒過來吧,好不好?你已經躺了很久了,這一點兒都不像你。元宵,只要你現在醒過來,我就答應你,不和你計較,你故意騙走我一事?!?/br> “這可是你說的?!绷忠挔栒齻?,忽然一道宛若游絲的聲音若有似無的在她耳畔響起。 林覓爾一愣,以為是幻聽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去看床上一動不動的貓老大。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林覓爾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終于,貓老大艱難地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忍了許久的林覓爾忽然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哭出了聲,“不哭,不能哭,”林覓爾不想讓貓老大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反手抹去眼淚,扯著顫抖的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我這是喜極而泣?!?/br> 這一刻,貓老大很想很想將她擁入懷里,緊緊的抱著她,然后告訴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對不起,我醒來晚了。我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br> 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可惜它現在什么都做不了,就連為她擦干眼角的淚水都辦不到。 貓老大眼睜睜地看著林覓爾“喜極而泣”,卻無能為力。它咬牙憋足一絲靈力,迫不及待的用腹語傳音道:“藥,只能喝一碗少一碗?!?/br> 林覓爾先是一愣,便再也哭不出來,無奈的笑了笑,然后憤憤地威脅道:“你現在沒有選擇權,除非你變回我的元宵?!?/br> 貓老大:“......” 它家貓夫人懂得威脅人了。 又憋了片刻,貓老大終于等來了一絲靈力,當下急不可耐的求饒道:“夫人,商量一下唄。你看我已經醒過來了,完全恢復那就是遲早的事兒,何必急于一時?” 貓老大這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然而,現如今傷疤還沒好呢,就開始討價還價。林覓爾不由地壓低了眉眼,欺身上前,伸手捏住了它粉粉的rou墊,“我也覺得不必急于一時,逗貓遛狗也挺好玩的,你覺得呢?” 有了自我意識的貓老大羞恥心瞬間泛濫,偏偏變回原形的它卻莫名覺得舒服。 “這該死的天性!”貓老大忍不住在心底咒罵。 “姐,姐,”林璟妍慌里慌張的跑了回來,神色竟然比方才還要焦急,“你快去看看宗爺爺,他、他好像快不行了!” 林璟妍前腳一踏進屋,就看到林覓爾嘴角淡淡的笑意,林璟妍立刻明白過來,三步并作兩步,奔到床前,“你這只死貓,害得我姐擔心死了!我告訴你,你以后再敢欺負我姐,我新賬舊賬一起算......” “璟妍,”林覓爾連忙打斷了她,“你剛說宗爺爺怎么了?” “姐,我錯了?!绷汁Z妍這才記起自己是來做什么的,她苦著一張臉道:“我敲不開宗爺爺家的門,一著急就不小心給踹開了。結果一進屋,我就看到宗爺爺躺在地上,叫也叫不應,好在還有呼吸,應該還活著,我已經讓春盈姐在那兒守著他了,你快隨我去看一下?!彼话牙鹆忠挔柕氖?,不忿地瞥一眼貓老大,道:“反正它已經醒了,就讓冬藏姐先照顧一下它?!?/br> 這幾日,林覓爾一心撲在貓老大身上,全然忘記了其他人的存在。如今回想起宗爺爺那日的言語,林覓爾心底莫名有些發堵,“元宵,我去看一下宗爺爺,很快就回來?!?/br> 貓老大用腹語傳音道:“別擔心,那糟老頭子火氣那么旺,輕易死不了?!?/br> 林覓爾背著藥箱匆匆忙忙趕去了宗爺爺家里,春盈姐已經將瘦骨嶙峋的宗爺爺搬到了床上,林覓爾立刻上前開始為他檢查。 這些年來,宗爺爺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年到頭就那幾件單薄的衣服,還常常因為上山采藥被刮破。好不容易變賣了藥材換了點小錢又都拿去買酒,整日里醉醺醺的。再加上脾氣古怪,莊上的百姓便不愿多和他接觸。 這次,如果不是林璟妍突發奇想跑來找他,他可能就此亡故都不會有人發現。 以前,林覓爾不懂他明明有那么好的醫術,卻為何選擇了這般饑寒交迫的生活。 現在,林覓爾全都明白了。 他對妻女的死感到悔恨,他認定是自己連累了她們,而他又沒有能力為她們報仇。他早就想隨她們去了,心底卻又始終藏著一絲報仇的僥幸,在這般痛苦和矛盾中,渾渾噩噩的過完了一生。 “不用白費功夫了?!弊跔敔斁従彵犻_了眼,他本就瘦弱,這一病,讓他幾乎沒了人形。 林覓爾沒接話,等診完脈抓了藥交給冬藏,林覓爾這才重新在床邊坐了下來。 “宗爺爺,我明白您是怎么想的。這么多年,您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為妻女報仇。如今,您大仇得報,您覺得自己終于有臉面去見她們了,對不對?” 宗爺爺渾濁的眸子動了動,卻沒說話。 林覓爾接著道:“可是,即便您殺了您的仇人,她們也已經回不來了。宗爺爺,她們已經離開很多年了。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輪回,她們應該早已擁有了新的人生。此刻,說不定正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苦惱著晚上該吃什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