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朱子墨認識，正是除他之外的另外兩位副導演之一，名叫張忠吉，現年五十歲，在編舞上有著卓越的才華，少將軍銜，身上掛著數不勝數的實權職位和名譽職位。他雖然在普通觀眾那里沒有什么名氣，可在圈子里卻比國師的影響力更大，畢竟，他們這種，才是真正的“國家藝術家”，再至于朱子墨這樣的，不過是野路子罷了。

    其實，在“文藝圈”，是正規軍還是野路子，那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就人氣來說，當然是國師和朱導演更厲害，可就地位來說，他們根本拍馬都及不上人家。

    而這位張忠吉也是真有才，他之前最著名的就是編導了一曲聾啞人做演員的舞蹈——千手觀音，當年在春晚上播出之后，一夜之間紅透大江南北，而那曲舞也的確美輪美奐，最重要的是，它激示著一種昂揚勃發的精神！這種獨特的群舞創意，簡直令人拍案叫絕。

    朱子墨非常佩服他的才華，可聽了他的話之后，簡直哭笑不得，要不要這么天真??！

    他倒是知道，這些“正規軍”平時是十分自傲的，他們根本不會像朱子墨他們一樣“庸俗”，還要在意輿論，在意人氣，在意票房……他們更像是純粹的“藝術家”，只負責自己的工作就好，觀眾？他們的作品從來不在意觀眾，因為不可能沒有觀眾！輿論？你看看哪家媒體會狗膽包天吐槽一位將軍？票房？用不著票房，作為“主旋律”的作品，他們代表的政治意義，遠遠大于娛樂意義。

    也就是說，這種相對來說純潔了一百倍、崇高了一百倍的處境，讓他們普遍更加“天真”，所以，他才會說出這種外行的話來。

    你不說，我不說，大眾就不會知道了？

    是，媒體不會輕易地吐槽一位將軍，可他們盡可以把你模糊化，然后把國師或者他朱子墨推出來頂缸！而首當其中的，其實還是兩位小女孩！

    現在都什么年代了？網絡時代！想知道一個丑聞、想曝光一個丑聞，簡直輕而易舉！

    所以，朱子墨竟然生生被他氣笑了。

    根本沒有理會這個腦殘的言論，朱子墨將目光轉向國師，開口問道：“有那兩個小女孩的照片嗎？我想看看漂亮的究竟有多漂亮，形象不好的究竟有多形象不好！”

    張忠吉臉色鐵青，顯然，他沒料到這個朱導演會如此不給面子。

    其實，剛剛對朱子墨不以為然的幾個人中，也包括了張忠吉在內。

    這倒不是因為淺薄什么的，還是因為“不是一路人”。這個張忠吉連國師也不怎么看在眼里，其性質大概就是正規軍看不起被招安的土匪吧？或者“藝術家”看不起“戲子”？

    天然的矛盾。

    現在，被一個隱隱瞧不上的人忽略了，那種感覺，實在是非常酸爽的。

    朱子墨卻非常的淡定，他用不著這個人，也不用怕這個人——少將又怎么樣？又不是實權將軍！到了朱子墨如今的地位，已經沒有什么人能給他穿小鞋了，所以，他的態度可以謙遜一點，畢竟在座的人都比他年長，可想讓他尊重別人，別人首先得尊重他，否則的話，誰管你??！

    國師突然間扯了扯嘴角，像是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后他很快就把嘴角抿下去了，側過頭招呼自己的助理：“小孫，把照片拿給朱導演看！”

    那個助理很快就從一個文件柜里翻出來一個小紙袋，里面放著幾張照片，除了兩張兩個小女孩的單人照，剩下的全是親親熱熱的雙人合照。

    其中一個圓臉的小女孩，笑起來很甜，這樣看上去，性格應該是外向型的，照片中她都是小jiejie一樣的摟著另一個小女孩。而另一個小女孩就長得比較呆萌了，看起來倒的確挺靦腆的，有些嬰兒肥，從臉蛋到四肢，都是那種rourou的感覺。

    總結一下，就是前者很有那種清甜的少女感，而后者，看上去還是個孩子。

    但……形象不佳？

    朱子墨冷笑了一聲。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會通過這么荒謬的‘假唱’，但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們想想看，這樣的污點，對得起大家這么長時間的殫精竭慮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我們做了，就一定會被曝光出來！你們憑良心說，這個叫楊崇曼的小姑娘真的有‘形象不佳’到必須有人替她對口型的地步嗎？這樣做太不負責任了，對兩個孩子來說，都是極其不負責任！”

    全場靜寂。

    朱子墨繼續說道：“我本來想著，如果她真的‘形象不佳’，最多換個人唱就行了，也就是說，聲音和人必須得對的上！這是底線！如果在這上面要面子，就等著之后曝光出來更沒臉吧！反正全中國小朋友這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出一個形象佳嗓音好的小姑娘來。但如果你們認為的‘形象不佳’就是這種的話，恕我不敢茍同！”

    他一邊說著，一邊細心留意，發現室內眾人，有不少都在偷偷的看著張忠吉。

    莫非這個主意就是這個張忠吉出的？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此時張忠吉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他突然間往后一撤椅子，木質的座椅和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然后他拍案而起，看都沒看朱子墨一眼，就徑自甩門出去了。

    第219章 古文明的畫卷

    張忠吉甩門出去之后，又有一個人也跟著出去了。

    “這個……”有人干笑幾聲，但干笑完了，就不知道說點什么來打圓場了。

    盡管在座的大部分是“正規軍”，但畢竟是搞文藝的，區別于真正的官僚，臉皮沒有那么厚，平時也是大家心照不宣，像是所謂的“潛規則”這個詞，真正人盡皆知還是這個圈子推動起來的，為什么？還不是即想當表子又想立牌坊？最好微微一笑，就一切盡在不言中了，文化人講那么明白，多有失體統？

    誰也沒想到，朱導演竟然是個愣頭青，剛來就誰的面子都不給，為一點小事直接掀了盤子。

    如今張忠吉離開了，室內的氣氛反而變得更加微妙，朱子墨敏銳的發覺，有相當一部分人是非常贊賞他的做法的，表現出來就是，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變得友善多了，但友善歸友善，目前來說，還沒有一個明確表態的。

    朱子墨才不怕得罪人呢，在這件事上，要么把那個愚蠢的主意打消掉，要么他干脆退出，丟不起這人。

    所以，他并沒有因為張忠吉的憤而離開動搖，一雙眼睛依然直直的看向國師，說道：“張導，別人不知道，您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兒只要辦了，就沒可能不被揭穿！全世界這么多國家看著呢，我們花費這么大的代價，可不是為了成為一個笑話！”

    國師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一直非常猶豫，你不知道，兩個候選的小姑娘已經為這事兒準備了一個多月了，前幾天錄音出來，大家都說楊崇曼唱的明顯更好聽一點，可卻都覺得林陽倩的外型更合適……楊崇曼正處于換牙期，她的門牙……我們也是考慮到會不會有損國家形象……”

    “簡直笑話！”朱子墨被國師的這種說法氣的夠嗆，提高聲音說道，“為什么要讓一個小女孩唱？那么多知名的成年歌手，為什么要讓一個小女孩唱？！不就是因為那代表著純真嗎？！小朋友換牙多正常？會因為這個影響國家形象？要我說，真因為她在換牙，看起來才會更可愛！大家都覺得林陽倩外型更合適？大家是誰？總之，在我這里，是絕對不會同意有這么貽笑大方、荒謬絕倫的事情發生的！”

    其實，剛剛張忠吉的過激反應，已經讓他有所懷疑了，畢竟兩個小朋友如果都和他不相干的話，他這么激動是想給誰看？

    又低頭看了一眼兩個小姑娘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他突然覺得這個叫林陽倩的小女孩，長得和張忠吉非常的神似……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些照片為什么幾乎都是兩個小女孩親熱依偎的合照？該不會他們一早就謀定好了退路了吧？比如兩個小孩關系非常好，是楊崇曼不想上臺然后心甘情愿讓林陽倩上的……

    晃了晃腦袋，將這些烏七八糟的念頭晃掉，盡管在娛樂圈呆久了，已經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某些人的動機，可何必呢？白白讓自己惡心一場。

    “那個，朱導演，你先不要激動，這事兒我們再討論……”終于有人出來打圓場了。

    “討論可以，但代唱這種事再討論我也不可能同意的?！敝熳幽膊辉龠瓦捅迫?，他低下頭繼續看節目安排，心平氣和的樣子，仿佛并沒有被剛才的不愉快影響到。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憤怒起來的朱導演和他安安靜靜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人。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朱子墨的本體就是個紈绔宅，他俯身的原主是一個幾乎沒什么內涵的底層小混混，這么組合起來，就算空間水讓他脫胎換骨了，最多讓人覺得“這小孩出身富貴”，可說實話，氣勢什么的是絕對沒有的。

    可如今八年多的時間過去，他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